現在king看起來好說話得很,好像自己說什麽他都能答應一樣。盡管早上他還給雲芽挑了一件頗為惡趣味的白裙子,但雲芽還是把話說出來了。雲芽莫名有點緊張,睫毛一顫一顫。沉默如潮水般湧來。就在雲芽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話的時候,手腕一緊。king勾唇,握著雲芽手腕的姿勢轉變為牽著:“當然可以。”他拉著雲芽進了雜物間,手臂橫在他頭頂防止他撞到哪裏:“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來了,是棄用的雜物間。”“唔,”果真這裏積了不少灰,雲芽感覺king的手遮在自己麵前,聽見他滿不在乎的聲音:“都是之前廢棄的道具和服裝。”雲芽什麽都看不見,餘光瞥到灰塵抖搜著落到地上,又長又翹的睫毛掃過king的掌心。隔著手套睫毛掃過掌心的觸感很淺,隔靴搔癢一樣,但在黑暗中又無限放大了這份觀感。尤其是他溫熱的吐息落在king掌心,均勻而淺淡,挺翹的鼻尖微微抽動。king頓了一下,另一隻手撥開衣架上掛著的東西,點亮了雜物間裏麵的燈。原來這裏有燈啊,雲芽伸手稍稍把king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移開了一點點。慘白的燈光亮起來,他得以看見雜物間的全貌。屋子空間不小,角落裏支著幾個衣架,上麵掛了很多舊衣服。都是一些華麗陳舊的演出服,設計誇張,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麵鋪著的薄膜都沾了一層灰。台子上擺的則是道具,幾頂禮帽和帶著華麗羽毛的大扇子擱在上麵,還有一些很零碎的小東西。雲芽低頭看了看,除去他和king的腳印,地上就沒有其他人的腳印了,他方才看見的東西像是泡沫一樣蒸發不在。不見了?是他看錯了嗎?這裏堆積的東西很雜亂,灰塵遍布。雲芽的目光在這一方空間逡巡,愣是沒找到個能下腳的地方,供給小孩子躲藏的地方也沒有。king讓他站遠一點,特意撥開那一層落了厚厚灰塵的衣服給他看,示意他再看看。動作間灰塵濺起來很多,雲芽站在後麵也忍不住捂著鼻子咳了兩聲。king站在他前麵,手套上都抹上厚厚一層灰。雲芽臉頰有點熱,睜大眼睛努力尋找著,想從裏麵找到應該存在的小小身影。但裏麵就是什麽都沒有,哪怕雲芽確定自己已經找遍了也什麽都沒看見。怎麽會?他心裏亂糟糟的,唇瓣也被他咬得泛紅,是他想錯了嗎?king耐心地等著雲芽看完,停下來的時候才開口:“找完了?”雲芽如夢初醒,聲音細如蚊呐:“嗯……”“麻煩了,”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磕磕絆絆的:“沒發現什麽東西,可能真的是我看錯了。”“沒事,”king啟唇,唇角勾出一個很淺的弧度:“總有調皮的孩子好奇馬戲團的秘密,趁著表演人少的時候鑽進來,你做的是對的。”他開了個玩笑:“我們可沒有辦法和急著找孩子的家長理論。”雲芽聽出來king是在安慰他,也點點頭:“嗯。”他的餘光掃到king髒汙得早就不能看了的白手套上,頓了一下,還是沒忍住說:“你的手套都髒了……”king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不甚在意地褪下手套。雲芽眨了眨眼睛。king的棕色西裝上也落了灰,一道一道的,是給他擋在前麵被衣架上的灰沾到的。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著裝,輕輕拍掉肩膀上的灰。因為怕驚擾到雲芽,他的動作幅度都很小。雲芽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在king麵前說要進來看看的決定了。他還不如……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偷偷進來看呢,身邊跟著一個馬戲團團長算什麽事?先不說king最可疑,怪奇馬戲團裏的人就數他最讓雲芽忌憚,白天的時候還給雲芽送了“演出服”,還是那種很過分的,完全是惡趣味的衣服。還有king曖昧不清的態度,搞得他像什麽時時刻刻需要被保護的人一樣,連一點灰都要擋在他前麵。雲芽臉頰的熱意更濃了,瑩白如玉的耳垂都紅起來。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不過king的衣服的確是因為雲芽要他跟著自己一起進去看看的時候弄髒的,雲芽不能反駁,又多看了一眼king的手套。沾了灰的白手套被king捏在手裏。“沒事,”king道:“先出去吧,這裏灰太多了。”他走出去之後帶上房門:“這裏是要打掃一下了,堆的東西太多,也是個隱患。”雲芽假裝自己沒聽懂他在說什麽。房門合上,雜物間裏麵那種微微潮濕的,粉塵味道很重的氣味都沒了,和走道相比是另一種天地了。雲芽還記掛著king的手套,猶豫著伸出手:“我給你洗幹淨再還迴來吧。”上麵沾了灰,不好好洗洗肯定是不能用的,也不是什麽費時費力的活計。要是king給他了,他還能,還能稍稍減輕一點心理負擔。他一向是個性子很不錯的好孩子,雖說嬌氣了些,也會主動承認錯誤,哪裏會毫無負擔地走掉。雲芽心裏百轉千迴,king卻搖搖頭:“一雙手套而已。”他伸出手,沒了手套的阻隔,溫熱的指腹落在雲芽臉頰上輕輕摩挲。雲芽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怎麽了?這是惱羞成怒的意思嗎?他正緊張,就感覺king用指腹在他臉頰和鼻尖上刮了兩下。king比他高很多,要稍微躬身才方便觸碰到他的臉頰。明明是彎腰的姿勢,卻讓他看起來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了。“怎麽了?”雲芽頂著一鼻子灰,像隻不自知的花臉小貓,被人捏著後頸皮了還要拿尾巴蹭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以為自己遇見的都是能被自己玩得團團轉的大笨狗。“沾上灰了,”king語氣淡淡:“給你擦一下。”雲芽先愣了一會,才猛地點頭:“謝謝,我自己來就行了!”他胡亂地擦臉,沒有章法的動作不僅沒有把灰擦幹淨,反倒抹得一道一道的。king看著他一通亂蹭,白淨的小臉也蹭髒了,無奈捉住他的手腕。“在這裏,”他提醒道:“親愛的,你把自己擦成一隻小花貓了。”小花貓本人臉一紅。雲芽隻好放棄自己亂抹的動作,乖乖昂起下巴讓king幫他擦。沒有手套的阻隔,有點粗糙的指腹摩挲在雲芽臉頰上,灼熱的溫度透過指尖傳過來。king用的力氣並不大,但是雲芽的皮膚格外細膩敏感,被指腹一摩挲就留下了一點印子。落在雪白柔嫩的腮肉上,就是一片又一片的紅痕。king屬實是沒想到一抹就能留印子,手底下的動作頓了一下。雲芽看見他忽然停下來的手,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迴去吧,”king搖搖頭衝他笑了笑:“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有你的演出。”雲芽想起來自己明天的演出,現在還沒上身試一試的演出服和沒搞定的白狼,一個機靈:“那我迴去了!”他的臉頰上還留著被擦出來的紅印,眼睛亮晶晶的,瑩潤著點點水光。雲芽很快跑出去,身影消失在入口的拐角。king站在原地沒動,像一座大理石打造的沉默雕像。他看著雲芽離開的方向,卻像不知道是在對誰說:“祝你好夢。”king挑眉,似乎是驚訝自己說出了這句話。他重新戴上禮帽,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祝願。最後,囈語般低沉的聲音也漸漸消散。雲芽再出去的時候演出已經落幕了,觀眾陸續離席,留下一片狼藉的座位。今晚表演的侏儒和多毛人也先離開了,當然侏儒沒忘了帶上他生鏽的鋸子。剩下來的人在打掃帳篷,清理觀眾留下來的垃圾,還有舞台上殘留的血跡。一桶水倒上去,讓還沒有完全幹涸的血跡散開來,化成一團氤氳不詳的血水。雲芽看了一眼就收迴了視線。他往自己的帳篷走去,路上還沒忘了給自己和白狼帶一下晚餐。磨磨蹭蹭解決完這一頓飯,又臨近睡覺的時間了,雲芽終於拖不下去了。他抿著唇,終於把那件衣服拿出來了。現在再不試,就真的得是臨場發揮了。雲芽拿出研究什麽科學知識的態度看這件衣服。薄薄的一件白裙子,從拿迴來開始就沒有人動過它,拿在手裏觸感微涼。雲芽這才仔細打量這件衣服,方形領口沒有露出很多皮膚,到腰部有一層收邊,裙擺約莫到膝蓋的位置。款式得宜,和雲芽想象中的衣服比起來已經很保守,沒有很暴露了。雲芽想著安慰自己的話,努力說服自己把它換上。白狼不知道什麽時候擠到他身邊,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那件裙子。他伸出手,試圖摩挲一下順滑柔軟的裙子,然後被雲芽抓住手。雲芽在白狼灼灼的目光注視中紅了臉。“你別看,”他忍無可忍:“你轉過去!”要不是白狼,他怎麽會穿上這件衣服啊!白狼顯然不知道雲芽為什麽突然讓他轉過去,委屈地從喉嚨裏擠出幾聲嗚咽,聽話地背過身去了。沒有了他灼熱到能把人盯穿的目光,雲芽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