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到底還要多久，他到底還得堅持多久，那朵蘑菇所說的希望才能出現在自己身上呢……每個無所事事的深夜，躺在自己房間內的小床上，a-27算著自己可能出欄的時間，心慌到一度因此睡不著覺。直到這天，在不知道堅持了多少個日夜後，他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轉機這是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傍晚。在告別那朵不再出聲的古怪蘑菇，迴到“人籠”裏照例當著小型飛行器的攝像頭喝下了那管廉價營養液後，a-27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再度因為自己毫無變化的每一天而生出焦慮。到底還要等多久呢，到底還得堅持多久，他才能等到那朵蘑菇說好的給他的希望呢？它不會就是隨口說著騙我玩的吧，自己過去的所有堅持在對方眼裏不會就是個笑話吧？想想也是，或許那朵蘑菇看著是特殊了一些，但農場主手上的所有東西看著也都無比神奇，或許農場外麵到處都是這種會說話的蘑菇也說不定……要不明天還是去問問吧，問清楚自己到底還得堅持多久，才能等到自己所謂的希望。窗外斜射照進屋內的小片月光中，a-27的麵色看著越來越顯得冷肅，各種在另一顆星球信徒眼中大逆不道的想法更迭出現在他心底，一直持續到他突然瞥見自己的手掌憑空開始變得透明後。難得溫柔的月光下，平放在床鋪上的右手突然憑空變淡消失，光線穿透本該是手掌的位置，一直直射照在了他身下的冷硬地麵上。正如他心中期許的那樣“我如果真的能突然消失在這個農場裏，不被所有人發現就好了”，他的心願在持之以恆的讚美後，提前支取了部分。極度驚愕之下，a-27驚得直接從地麵上坐了起來，傻愣愣地盯著自己消失了部分的手掌看。這就是那朵蘑菇所說的希望麽。明明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斷彎曲伸直，不斷做著握拳的動作，但在他的視野中，他右手手腕之下的位置，卻是大片空白的虛空。如果那朵蘑菇能賜予他更多的“希望”，他是不是真的能憑空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找到成功逃脫的可能？一抹激動的喜色隨著他的幻想，一齊出現在了這張神色寡淡的臉上。老實說，a-27不知道什麽是信仰，他甚至沒辦法理解這個詞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但在這一刹那，就像是他過去對著那朵蘑菇說的無數溢美之詞一樣，他真切讚美的存在。……【信仰點+1】信眾列表右上角跳出來一個小紅點，這意味著楚黎在這局遊戲中收獲了自己的第一個信徒。這應該是“異化”的能力在對方身上發揮了作用，使得對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逃離農場的希望與可能。不過可惜的是，他這個唯一的信徒沒能達到狂信徒的水準，導致他現在都沒辦法轉換主視角，去看看他的信徒到底通過“異化”獲得了什麽能力。不過問題不大……遊戲裏沒有劇情的夜晚過得很快，他應該很快就能等到他的信徒出現在他麵前，訴說自己的激動情緒了。楚黎直接把這個信仰點點在了“抗酸”上，開始等待自己的信徒。片刻後，因為沒有劇情發生，遊戲裏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早上。這一次那個人類npc出現得比過去每一次都要更快。遊戲裏天亮後沒多久，楚黎就看到了那個人類npc以一種難得興奮的模樣，衝到了自己麵前，和他訴說自己激動的情緒。隻是楚黎這個玩家可沒多少耐心和npc過這種沒什麽實際意義的無聊對話劇情，耐著性子勉強聽了一段後，當即選擇打斷了對方滔滔不絕的話，開始琢磨著通過他來找到更多信徒，收獲更多的信仰點。楚黎看了一眼信徒的名字後打字，開始嚐試將話題拉扯到“尋找新信徒”的方向上：【a-27，你有沒有想過，等你真的能讓自己完全隱身後，你之後該怎麽辦？】【等你打定主意想要逃跑時，就以現在農場內的情況，他們顯然不可能給一個消失的牲畜繼續喂食，你必須得想辦法讓你在離開農場後，有繼續生存的可能。或許，你應該去嚐試拉攏其他的同伴，這樣才能在一起逃離農場後，找到其他謀生的辦法。】對此，那個看著年紀不大的人類npc顯然還是聽進去了一點：【是麽……可是如果人多了後，他們會不會分走我的那份“希望”……】對“希望”的渴望反而讓他生出獨占的念頭，人性裏的自私在這個沒條件接受現代教育的npc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不過可以理解，如果他在絕望之下遇到了唯一能幫助自己逃脫的機會，或許他也會抱有類似的擔憂，選擇更保險地獨占所有。……畢竟和那些無形的機會相比，此時這個npc的“生存希望”如此具象化，以一朵蘑菇的形式存在。作為最為渴望以此來獲得逃生機會的第一人，他會擔心蘑菇會不會被其他人出於妒忌偷偷帶走，他也會擔心人多了之後會不會被農場主發現……太多擔憂浮現在心間，總叫人難以做出“分享”的決定。相比起這些無端的憂慮，什麽都不說反而成了最優解……可以理解。長久生活在被當作牲畜蓄養的絕望環境下，抓住所有機會往上爬這個念頭幾乎已經深刻到被馴化成唯一本能。更別說此時這個npc看著也就十三四歲。楚黎大概也清楚，自己之後無論再說些什麽，估計都勸不住眼前的這個npc。相比起說服對方，或許期待一下“細胞活性”兼具“繁衍”的部分能力，這可能還更靠譜點。……不過應該也差不多吧，細胞活性高能加快細胞分裂，也算是變相長得更快了。看看時間差不多也到了自己平時吃完飯的時候，肉眼可見這個npc還要墨跡好一會兒，估計今天是看不到他期待的精彩內容了，楚黎當即決定下線準備吃晚飯，等到明天再看看遊戲裏的蘑菇長勢如何。或許明天，活性被增強的蘑菇孢子落地長出新的蘑菇，遊戲內的局勢就不一樣了。這麽想著，楚黎最後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不會，不管來多少人，所有人都能獲得同等的希望。你唯一需要記住的是，無論發生什麽，千萬不要試圖把我吃掉】後，直接選擇關掉了遊戲。……“不會，不管來多少人，所有人都能獲得同等的希望。你唯一需要記住的是，無論發生什麽，千萬不要試圖把我吃掉。”那朵古怪的蘑菇如是迴答了他。a-27尚未意識到這裏麵有什麽問題，隻是笑著說：“怎麽可能，你救了我，你給了我希望，我怎麽可能抱有那樣的想法。”在最初獲得神明賜下的福音時，除了讚美的無私、越發虔誠地信仰外，這些信徒最開始大多都不會生出多少糟糕的念頭。a-27也是這樣的。也不清楚是不是蘑菇聽清了他話語中的真誠，還是說蘑菇像是過去一樣懶得再額外搭理他，大概是習慣了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眼見蘑菇不再出聲，a-27這會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想著自己已然能消失的右手手掌，a-27也沒空繼續糾結這些有的沒的，他內心一片火熱，以一種遠比過去更加虔誠的姿態，額頭抵住地麵，開始讚美的存在。直到現在，他似乎才在這份遲來的虔誠中，學會了那條最重要的“不可直視神”的規矩。在另一顆星球上，那些直視神明的神明的人類最終被引誘成了的信徒。那麽在這顆星球上呢？作為一個不守規矩、曾直視神明的人，a-27又會迎來怎樣的未來。……或許在最開始，從那從恐懼中生出的憤怒之下，當這個絕望又懦弱的肉畜生出了理應稀缺的情緒後，他就開始變得有些不大正常了。而直到現在，哪怕成為了的仆從，這份情緒或許依舊也在影響著他…………a-27照例完成了自己日常的祈禱讚美。眼見時間很快到了自己要迴去吃午飯的時候，他這才依依不舍迴到了“人籠”內，等待著小型飛行器給自己運送營養液。隻是等在進食的房間內，照例在對著飛行器上的攝像頭喝完一餐的廉價營養液後，今天的流程和過去相比卻有了一絲的不同在盯著所有人喝完營養液後，那架在他們眼中象征著權威的小型飛行器並未立刻離開，而是繼續停留在了原地。小型飛行器上的攝像頭就在此時開始了異常的變動，在扭轉環視四周的同時發出令人心驚的“哢哢”聲。細微的噪音與此時異常的反應，都讓周圍的人群意識到了不對勁，無端因為這個過去從未曾見過的情況而心驚。在失去了幾個同籠的同伴後，他們也逐漸意識到，每當出現什麽不同以往的反應，很有可能就意味著新的犧牲者即將出現。包括a-27在內，房間內所有人都下意識往人堆裏擠，好像隻要自己藏在一眾人群之中，其他人就能為自己遮擋那些窺視的視線，避免被選中成為下一個待售商品。所有被飼養的猿人在這一刻都朝著同一個擁擠，最終引得了攝像頭背後挑選者的不耐煩。小型飛行器上伸出來的機械手幾乎是有些粗暴地在人群中挑挑揀揀，不斷在人堆中把人拎出來。a-27就是這麽被人從人群中強行帶出來。他被機械手吊在半空，感覺小型飛行器的攝像頭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尤為長久，仿佛自己就將是下一個被挑中帶走的商品。所幸，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近來長久跪在地麵上向蘑菇祈禱，他的膝蓋看著有些青紫，身上那件簡單到隻有白色上衣的服裝也沾了不少灰塵，看著屬實不算太幹淨也不太健康，他感覺攝像頭在自己身上尚還白淨的皮肉上貪婪地停留了片刻後，最終將他放到了一邊，轉而選中了另一個到了出欄年紀的人。a-27渾身發軟，隻能依靠著牆壁才不至於癱倒在地麵上。直到那架小型飛行器帶著被選中的肉畜飛離這個房間後，這才勉強恢複了些許力氣，扶著牆站直迴到了自己的房間。不過類似降低商品品相的小伎倆也用不太長久，就好像農場內其他即便對自己的既定命運無比厭惡，也不得不保持身體潔淨的其他人一樣，a-27同樣也會被強製要求保證自己足夠幹淨。就在a-27迴到自己那個狹窄的房間沒多久後，大概是前來挑選的顧客終於帶著自己購買的商品離開了農場，那架眼熟的小飛行器突兀出現在了他窗邊，開始實時轉播農場主暴躁的謾罵聲。農場主嚴厲警告道：“你忘記我之前是怎麽和你們說的了麽？保持幹淨、保證整潔，我和你們說了多少遍，為什麽你就是聽不懂？！”“我告訴你，你這種情況要是還被我看到下次，你就等著被一片片剖下來做成生肉片吧！”活剖做成生肉片販賣這也是這個農場銷售得最為火爆的一項商品，專供那些沒錢買整隻、隻能稱重買部分的顧客消費。為防農場內的猿人因為絕望而自殺，不隻是農場內遍布著各式相關設備，就是農場主也專門給他們轉播過活剖的倒黴猿人痛苦難過的樣子。那部分受難的猿人被活生生困在案板上，被機械手從不致命的四肢上不斷切取血肉，為了保證農場內有足夠的生肉片販賣，也算是農場的可持續發展，他們甚至還給這些猿人用上了治愈傷口的藥劑，以便傷口愈合，並在殘留影響口感的藥劑被盡數排出體外後，再度進行第二次的切割販賣。……當然，因為傷口重複愈合會讓肉質老化，同時注入的藥劑太多也會影響本身的味道，這些猿人的持續生產周期也不會太長。如果他被這麽按在案板上取肉，那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a-27渾身發抖，訥訥地點頭應答，不敢做出半點反抗。他接過窗外遞進來的藥劑，淚流滿麵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恢複白淨。隻是……如果自己看著幹幹淨淨品相良好，下一個被帶走吃掉的會不會就是自己了？從今天小型飛行器挑選商品時的反應中就能看出來，他的品相似乎還算不錯，很容易引出那些顧客的食欲。他要怎麽辦才好，他要怎麽樣才能逃出這個農場？蘑菇賜予的“希望”見效實在太慢，他必須得盡快想辦法，讓自己在這個農場中消失得更快一些，更快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力量的渴望，還是蘑菇說的每一句話都在他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道為什麽，a-27陡然想起了今天蘑菇和他說的那句話“……無論發生什麽，千萬不要試圖把我【吃掉】。”也就是因為這句話，a-27似乎才逐漸意識到，原來蘑菇也是能被人食用的啊。如果隻是靠近就能獲得些許力量，那如果他把吃掉呢？他會不會直接就擁有了力量本身？……就好比在上一輪遊戲中，那些直視神明的人類最終都如最初希望的那樣，成為了的忠實信徒，那麽在這局遊戲裏，出於神明本人的惡趣味，無論是自己的意誌還是命運的推動，所有的一切都在引誘著a-27將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