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階層與工廠積壓的矛盾在淩晨時分爆發了出來,接連打傷了廠長與幾個幹部之後,雙方又一次陷入了僵持,直到執法人員趕來,抓走了幾個帶頭鬧事的工人之後,廠區這才算是安寧了些許。


    現場剩下三百來號工人依然留在廠區,不論各個領導如何規勸,他們既不肯迴歸工作崗位,也不肯老老實實迴宿舍,反正隻要不給他們明確的答複,他們哪也不去。


    雙方就這麽一直僵持到了中午。


    從淩晨耗到現在,工人們長時間沒有喝水沒有進食,早已疲憊不堪,而就在他們打算繼續跟廠區耗下去的時候,忽然有人注意到陽光暗淡了下去,就好像萬裏晴空突然陰了下來似的。


    要下雨了麽?


    工人們抬頭向天空望去。


    隻見一道閃爍的寒光伴隨著一片巨大陰影從高空中向他們籠罩了下來。


    察覺到不對勁的工人,一個接一個抬頭向天空看去,直到那寒光距地僅剩不到一千米高度時,他們才總算看清了那是什麽玩意兒,那是一把堪比摩天大樓的超大型巨劍。


    “草!”工人們眼瞅著巨劍就朝廠區這邊墜落了過來。


    如此恐怖的巨劍若是命中工廠,恐怕整個廠區都得被夷為平地,普通人有生以來何時見過如此離譜的景象,許多工人都愣在了原地,一時間竟忘了逃跑,僅有少數幾個反應快的起到了帶頭作用,連喊帶叫的爬了起來,他們哪還管什麽下崗或者失業,一個一個撒丫子隻顧著往廠區外麵逃命。


    然而凡人的雙腿又怎麽可能快得過飛劍。


    隻見巨大的寒光轉瞬即至。


    一柄足有六十米高的青色巨劍瞬息間懸停在了地表上。


    有個跑得慢的倒黴蛋剛逃出廠區大門,沒想到跑著跑著,麵前突然就憑空出現了一堵銀青色的金屬牆,他當即就一頭撞了上去,摔了個七葷八素,當他從地上坐起來,抬頭看向麵前這堵金屬巨壁時,隻覺得放眼望去簡直一眼望不到頭。


    眾人想象中的毀滅性打擊並沒有出現在廠區。


    這柄超大型巨劍在墜地之後並未產生任何衝擊力,而是以劍尖保持著與地表的相對安全距離,整體倒懸浮空於鋼鐵廠的大門口,從巨劍下墜再到瞬間懸停,在極動到極靜之間的轉換不帶一絲延遲,已然脫離了重力勢能的常理。


    李良站在劍柄上。


    他從六十多米的高空默默俯視著地表逃竄的工人們。


    此行前來,李良不是為了尋仇,也沒有過替父親討要說法的打算,而是為了主動將自己暴露到因果線之中,前來應劫,所以李良並沒有要拿鋼鐵廠怎麽樣的想法,他隻需要帶著青虹劍站在這裏,稍稍等待片刻,劫數自然會找上來。


    鋼鐵廠位於郊外,遠離人口密集區,並且又是被牽扯到青虹劍因果線之中的產物。


    顯然是個應劫的好地方。


    工廠門口,李良站在劍柄上,他什麽都沒做,隻是站在這裏大約欣賞了二十多分鍾的風景。


    “鈴鈴鈴——”


    電話鈴聲比預想中來得慢了一些,李良從兜裏掏出小靈通,看也不看來電號碼,直接按下接聽鍵放到了耳邊。


    “李師傅,你這是什麽意思?”電話對麵的聲音略有些顫抖。


    心跳加快後會不受控製的發出顫音,這代表著正在給李良打電話的人,十分緊張,緊張到了難以平複唿吸與心跳的程度,很顯然,對方已經從某些渠道知曉了青陽東郊外的情況,這才會給李良打來電話詢問,李良清了清嗓子,冷聲道:“你們之中是誰要複刻我的熔鑄技術來著?”


    “……什麽技術?”對方顯然沒聽懂李良在說什麽。


    各個單位存在著信息差,職責範圍並不互通,這不奇怪,雖然有效的溝通可以加快解決效率,但是李良並沒有向對方多做解釋,他以慍怒的聲色冷笑道:“不就是想要我這把劍的熔鑄技術麽?好好好,我把兵器帶過來了,你們誰有膽子的就過來拿!”


    說完之後李良就掛斷了電話。


    掛斷後李良慍怒的神態就恢複了平靜。


    發怒隻是一種達成目標的手段,有時候為了促成想要的結果,故意向對方表露情緒也是一門心理層麵的博弈,所以李良故意沒有說明情況,相信對方在掛斷電話之後,一定會以最快的時間追查前因後果,在徹底搞清楚事情緣由之前,對方是不會輕易再迴過來電話的。


    就在李良負手而立的等待中。


    他逐漸感應到越來越多的視線投到了自己身上。


    李良屬於天外之人轉世到了這顆星球上,他鑄造的兵器同樣來自於天外文明的技術,兩者本來就和原居民格格不入,雙方之間的差異遲早會產生劫數,這是很正常,也是必然會發生的情況。


    幸好月麵基地的生態建築就快完工了。


    等楚雲天的黑暗森林完全紮根到月球的北極之後,夥伴們就能轉移到月球上,不論是從事超凡領域的研究,還是進行各種非同尋常的修行,都不會再有人打擾。


    等待了許久。


    小靈通終於再一次響了起來。


    “……”李良接通電話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在等待對方先行扔出籌碼。


    電話對麵傳來了一道恨鐵不成鋼的咬牙聲:“對不住了,李師傅,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們管理部的人真是腦袋一拍想一出是一出,這才跟你產生了些許誤會。”


    “誤會?”


    “實不相瞞,他們那邊也不知道要研究的合金樣本是你遺留下來的東西,要是早知道和你有關,他們肯定會先和你知會一聲再做打算的,這次製定的改革計劃也真是胡鬧,好好的鋼鐵產業瞎改什麽改……”


    電話裏的話音頓了一頓。


    似乎在等待李良給出反應。


    這一次李良沒有再主動表露出情緒,而是默默掛斷了電話,他當著無數雙眼睛的注視從青虹劍滑了下來,卻沒收走這柄超大型兵器,而是獨自一人在眾多明裏暗裏的目光中離開了現場。


    青虹劍則是被李良單獨留在了鋼鐵廠門口。


    沒有李良的驅動,不論誰來了都別想撬動青虹劍一絲一毫。


    依靠星體磁場進行物理運動的兵器可不是人類想挪動就能挪動的,隻要李良一天不帶走青虹劍,青虹劍就得一天倒懸在這裏,離開現場之後李良就迴到了家中,晚上去探望了一下父親,第二天照常上學。


    至於鋼鐵廠這邊就熱鬧了。


    本已四散逃跑的工人們又重新迴到了廠區,紛紛站在遠處觀望著著這柄高聳向天的神兵,隨後又有更多專業人員來到了現場,麵對著屹立在這裏的青虹劍錯愕不已。


    倒懸之劍為何能浮空?


    如此超巨大之物又是如何打造出來的?


    李良走了卻把這件巨型兵器留在現場究竟是什麽意思?


    鋼鐵廠不可能一直停產下去,但是這把超巨大兵器一直杵在工廠門口也不是個事,有了前車之鑒,這下誰也不敢未經李良允許私自動他的兵器,於是管理部便派人硬著頭皮登門拜訪李良,帶著滿滿的誠意詢問如何處置鋼鐵廠門口的神兵。


    “沒事,你們盡管折騰。”


    “你們要是拿得動就送你們了。”


    這是李良的原話。


    根據上門拜訪的人員所述,當時李良在說這兩句話時顯得很冷靜,沒有任何情緒化因素在內,更不像是在開玩笑,從這種反應可以分析出李良應該是已經達成了自己的某種未知目的,暫時不會爆發了,如今這番話反倒像是在與他們賭鬥。


    武者間的切磋分為文鬥與武鬥。


    武鬥既能分高下也能見生死,李良卻是提出了文鬥的命題,是否能拿得動青虹劍成為了雙方之間一場不見血的切磋。


    如果現代科技能夠撼動約束之力熔鑄的神兵,那就代表人類陣營有著與修真文明叫板的技術實力,相當於人類陣營的勝利,若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卻連人家一把兵器都扳不動,那麽人類陣營也就該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一時間整個青陽的鋼鐵產業都行動了起來。


    從材料學專家到物理學的長青,青陽傾盡所能調動起了站在人類智慧頂端的英傑們,試圖從青虹劍之中尋找出破綻,進而撼動這把修真文明技術熔鑄的神兵。


    事關於人類陣營的尊嚴。


    得到李良的默許之後,當地建築部門迅速展開了施工準備,圍繞著青虹劍架起了防塵網與防墜板,用裏三層外三層的角鐵把青虹劍圍了起來,即使早已聽說過青虹劍的巨大,可當來到現場參加施工的人員在家見到青虹劍時,仍然被這偉岸的巨大體型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這些人並不知道青虹劍隻有142斤。


    起初,他們按照固有的邏輯慣性,單純的按照每立方米\/噸的想法估摸了一下青虹劍的體積,根據體積換算出青虹劍的質量大約是在840噸左右,接下來人類陣營就開始了一係列的嚐試。


    直升機飛吊。


    五輛重型半掛捆上鋼索拖拽。


    諸如此類比較溫和的手段,根本沒有絲毫撼動青虹劍的跡象,專家們考慮到劍尖並未接觸到地麵,因此排除了傳統的受力分析思維,否決掉了其他無用的方案,轉而開始推測這把巨大兵器的動力源。


    也許破壞掉青虹劍的動力源它就會栽倒下來。


    問題是這把兵器究竟是靠什麽動力驅動的?


    法力嗎?


    溫和的手段看來是沒用了,人們又開始嚐試敲打兵器表麵,先是用榔頭敲敲打打,後來又換成鑿子和衝擊鑽,眼見鑽頭都被磨斷了還沒法在青虹劍表麵留下傷痕,於是人類陣營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他們拿青虹劍試起了槍。


    結果子彈連續宣泄半個小時都沒能成功在青虹劍上留下印子。


    連續幾天槍擊,工地上灑滿了被撞扁的彈頭,再到後來甚至連單兵火箭炮也被調動過來了幾架,這天下午,李良帶著曼曼和小黑潛入鋼鐵廠附近的封鎖線時,他們剛接近到鋼鐵廠附近,就聽到遠方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


    “李良你不是說把我的青虹劍放到……”曼曼正說著話就聽一聲劇烈的爆炸響起。


    小黑也是被這爆炸聲嚇得渾身一哆嗦,耳朵都貼到了腦後,安全起見,李良沒讓她倆繼續接近郊外的鋼鐵廠,而是找了個地勢比較高的地方,帶著兩個徒弟從遠處觀望起了幾公裏外的超巨大兵器。


    曼曼碎碎念著跟李良爬上了一根通訊杆路:“這還沒過年呢,誰家放的這麽響的炮仗?”郊外基本沒有什麽比較高的建築物,連一棵像樣的樹都很少見,也就那些掛著電話線的杆路還算高點。


    小丫頭爬上來往放炮聲的方向一瞧。


    “靠!!”她頓時看到了正在接受炮火犀利的青虹劍:“良蛋兒快看!那裏有一把好大好大的劍,插在地上都比咱家的單元樓還高!”


    在小丫頭的認知中,她的寶貝神劍最多隻能放大到14.2米左右,因此她完全沒有把遠方看到的擎天巨劍與她的青虹劍聯想到一起去,曼曼兩條胳膊掛在杆路的鋼索上,目瞪口呆的望著青虹劍,小黑也是沿著杆路飛躍上來,蹲到了杆路頂端,隻可惜犬類的遠距視力並不是很好,太遠的東西小黑就看不清楚了。


    不過小黑能從風中飄來的氣味裏聞出火藥的味道。


    小黑疑惑的看向李良:“師父,那邊發生了什麽了?”


    李良搖了搖頭,並未作答。


    他從口袋裏掏出小靈通給之前那個號碼打了過去,片刻後,當電話接通,他淡淡的問道:“怎麽樣,拿起來了沒有。”


    “……沒。”對麵不甘的迴應了一聲。


    “拿不起來就算了,叫你們的人退後吧,我準備拔劍了。”


    電話對麵遲疑了片刻,似乎是想要說什麽能再拖延一些時間的話,但在囁喏半晌之後最終隻得歎息了一聲:“稍等,容我先匯報一下。”


    其實李良已經給了他們將近半個月的時間。


    人類陣營幾乎已經把合理範圍內的手段挨個用了個遍,剛才曼曼聽到的炮仗聲,就是人類陣營在用坦克的主炮轟擊劍體,在約束之力的作用下,炮彈的物理動能是不可能崩開青虹劍分子結構間隙的,實際上青虹劍目前隻有一個不算弱點的弱點,就是還不夠耐受高溫。


    自從融入了鎂鋁合金之後。


    超過800攝氏度青虹劍表麵就會出現晶化反應。


    超過1000攝氏度青虹劍就會軟化並伴隨溶解現象。


    相信人類陣營已經發現了青虹劍存在的這種特性,不過從他們沮喪的士氣來看,他們即使發現了青虹劍的熔點,也拿青虹劍沒辦法,因為在【金流體】的特性中,劍身就算融化成液體也能繼續維持約束之力的效果。


    師徒三個在電杆上等了一會兒。


    應該是工地上的人員得到了通知,從這裏可以看到青虹劍附近的人員正在有序撤離現場,看來他們確實已經放棄了,見到現場人手已經撤離的差不多,李良緩緩抬起了右手,與此同時,幾公裏之外的青虹劍也產生了轟隆隆的震動。


    那些圍著青虹劍的角鐵架正在開始脫落。


    隨著李良單手一招,青虹劍猛然飛上高空,在空中轉了個彎,調頭朝著李良這邊疾馳而來,幾乎隻在眨眼間過後,平地頓時刮起一陣狂風迎麵吹向了三人,曼曼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就看到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下來:“這、這這這是啥呀!”


    小丫頭嚇得嗷一嗓子就撒開了胳膊,手忙腳亂的拽住了小黑的尾巴。


    青虹劍在李良頭頂緩緩縮小。


    最終恢複成正常尺寸迴到了李良的手中。


    他隨手就把青虹劍扔給了曼曼:“喏,你不是吵著鬧著要你的大寶劍麽,拿著。”


    小丫頭不長記性仍然傻不拉幾的伸手去接劍柄,李良暗自歎息一聲,然後他就看到曼曼接住劍柄之後猛地身體一沉,直接就被這一百多斤的份量壓著掉下了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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