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想著買房子的事了,知道不!”


    由於現身過久會加深對父親精神能量的虧損,吳丹教訓完了父親,確定了父親不會再有賣房子的想法之後,她便抓緊時間盡快離開了這裏。


    一個扭身就不見了!


    “……哎?”吳仇緊緊抱著仙家的牌位,望著女兒消失的方向,久久難以捋清現狀。


    他分不清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痛苦,還是該害怕,而這種情況並不隻是出現在了吳仇家裏,國內至少有兩百多戶家庭都陸續遇到了跟吳仇類似的情況,那些被拐賣的、失蹤多年的孩子,以另一種形式迴到了他們身邊。


    有些孩子遵循著規則,沒有立刻在家人麵前現身。


    有的孩子則是迫不得已的,例如周莉這種受不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要自殺的,孩子被迫強行出現,或是阻止父母尋短見,或是阻止家人幹傻事,或是在弟弟妹妹晚上睡覺時偷偷幫忙蓋好小被子。


    有的孩子很不巧的,被她們的父親或是母親看到了。


    既然心靈網絡都對孩子們傳達過規則,那麽她們違反規則被人觀測到,必然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這些孩子,隻有對這些孩子最思念、最渴望、最難以忘懷的至親,才能與她們建立心靈衍射關係,也就是說隻有至親者才能看到這些孩子,如果至親者與孩子都遵循規則,心靈網絡便會送上親人終將重逢的祝福。


    反之,祝福就會轉化成詛咒。


    不是所有苦難者都配得上一個好結局的,如果真有誰的至親者接二連三的自殘、自毀、自殺,或者幹出什麽有違人道倫常的行為,利用女孩們的善良與心軟多次逼迫她們強行現身,那麽這樣的原生家庭也確實不適合她們迴歸了。


    心靈網絡是集體意誌的體現,迴歸,是女孩們共同的選擇,規則,也是保護她們的機製,這就好比在大數據係統中設置好的篩選條件,會幫女孩們過濾掉性格極端又瘋狂自私的父母,本來就被傷害過的女孩們,已經受不起原生家庭的第二次傷害了。


    至於吳仇則屬於特殊情況……


    集體意誌的篩選機製並不能適用於他這個級別的超凡者。


    身為一名方士,連仙家的侵蝕都能扛下來,這樣的意誌力與精神強度又豈會供應不起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吳仇的意誌力實屬心靈網絡篩選機製中的一個bug,隻不過心靈網絡的主人並沒有刻意針對吳仇修複過這個bug,事實上,吳仇比世上大多數人都更尊重規則與社會秩序。


    既然女兒都交代了……


    吳仇當然是會乖乖聽話的。


    哪怕他心裏再激動,再興奮,他也不敢再幹出什麽傻事來,生怕惹女兒不高興,迴頭了再偷偷給他前妻告狀。


    這一天是吳仇畢生最高興的日子。


    隻有失去了才懂得更珍惜,沒有什麽比失而複得更令人清晰感覺到幸福的真實感了,吳仇直接打消了賣房子的計劃,他開始在家裏收拾家務,把好長時間沒住的房子打掃到一塵不染才停手,然後他又去外麵買了新鮮的蔬菜和排骨,迴家精心準備了一桌子飯菜,又從女兒的房間拿出來一個照片擺台放在了飯桌上,滿臉欣慰的陪著女兒的照片一起吃飯。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女兒平時喜歡吃的食物。


    還跟女兒的照片商量著接下來的計劃。


    “丹丹啊,我前段時間結識了一位非常厲害的人物,他幫了我大忙呢,我打算履行約定,把我的本事教給他,正好還能帶你去青陽旅遊一趟,什麽?你是不是想問我修電器算什麽本事?我就猜到你肯定會這麽說,你老爹我會的可不隻是修電器呢,哈哈哈……”


    在吳仇談笑的時候,吳丹並沒有出現,其實全都是吳仇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但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甚至能猜到女兒會是什麽反應,會對他說什麽,會用什麽樣的表情來反駁他。


    而就在吳仇正和女兒的照片其樂融融時。


    外麵忽然想起一陣敲門聲。


    “小吳,在不在?”敲門的人嘴裏問著在不在的話,手裏卻沒停下敲門的意思。


    吳仇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擺台,示意女兒稍等,然後他放下碗筷起身去了門口打開了門,敲門的是住在樓上的鄰居,見到吳仇開門,他歪頭往吳仇身後的客廳看過去了一眼:“哎呦,小吳,吃飯呢。”


    “哦。”吳仇笑嗬嗬的點了點頭。


    這個比吳仇看上去年齡要大很多的男子見到吳仇倒是挺高興的,他拉住吳仇,欣喜道:“你可算迴來了,老吳,這段時間你去哪了,走了這麽久。”


    “我……”吳仇張了張嘴。


    結果吳仇話還沒說完鄰居就打斷道:“快跟我上我家看看我那電視是啥毛病,壞了好幾天了,我家小孫子天天吵著鬧著要看電視,看不了電視就不吃飯,可把我急死了。”


    “行吧,我去看一眼。”吳仇沒多想就答應了。


    當他正要閉上門跟著鄰居上樓時,門縫中忽然探出一條手臂,猛地抓住了吳仇的胳膊,吳仇下意識迴頭望去,隻見吳丹的臉藏在門縫後麵,僅僅露出的一隻眼睛死盯著鄰居,怒道:“你們孫子不吃飯關我們家啥事?”


    走在前麵的鄰居聽到聲音,神色一怔,一臉怒容的迴頭看向吳仇:“你說啥???”


    “你家孫子不吃飯就餓著去,別吃!你家電視壞了就自己找人修去,不修別看!”吳丹可不慣著這些沒臉沒皮總把父親當免費傭人使喚的鄰居,她毫不留情的迴絕了對方,眼見她如此粗暴,吳仇張了張嘴,想勸一下女兒說話別太衝,結果女兒隻是瞪了他一眼,他就老老實實的不吭聲了。


    吳丹又看向樓梯上那個被氣到渾身發抖的鄰居:“沒聽懂嗎?聽不懂就自己慢慢琢磨去!”


    說罷,門縫裏伸出的手一把就將吳仇拽迴了屋裏,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巨響聲就像一個掄圓了的大巴掌扇到了鄰居臉上,鄰居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三兩步走到吳家門口,指著大門,想罵又不知道罵什麽。


    從始至終鄰居都沒看到吳丹的存在。


    而在鄰居的視角中,本來吳仇已經答應幫他修電視了,但就在吳仇剛出門時他給突然翻了臉,一口迴絕了鄰居,並說出了他平時不太可能說出的犀利言辭,整個人就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神態、舉止、言行都變成了一副陌生的樣子。


    關上門後。


    吳仇背靠著大門,臉色尷尬的看向玄關。


    剛剛在他眼中現身過的吳丹此時快速閃身進了廁所,當吳仇看過來時,剛好瞥見女兒的一隻手臂消失在了廁所的黑暗中,吳仇小聲道:“丹丹,你這樣跟長輩說話是不是不太好,畢竟都是鄰居……”


    衛生間的陰影中猛地探出半個腦袋。


    吳丹一雙淩厲的目光看向吳仇:“臭老爹,以後不許再隨便答應那些得寸進尺的鄰居,知道不!”


    說完,不等吳仇迴應,吳丹的腦袋就遁入了廁所內的陰影中,等到吳仇追進廁所查看時,裏麵根本沒有女兒的蹤影,仿佛他之前所聞所見隻不過是他出現的譫妄。


    這丫頭把鄰居的得罪完就跑沒影了。


    “丹丹,你說話還是太衝了,性子不溫柔一點,以後誰敢娶你啊。”吳仇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心裏已經在幻想女兒長大以後結婚生子的畫麵了,光是幻想這樣的幸福,就已讓吳仇十分的滿足,他很快就把和鄰居的不愉快拋在了腦後,迴到屋裏,給仙家的供桌上擺了兩個蘋果,然後帶著女兒的照片去屋子裏看起了電視。


    晚上睡覺時。


    吳仇又在夢裏見到了女兒。


    “丹丹,那個……”


    “你看你媽一個人挺孤單的,她自己一個人生活也沒人能幫襯,要不咱倆哪天去找一下她,要是她願意迴來就再好不過了……”


    夢境跟現實不一樣,各種感官都變得模模糊糊,令人分不清真假,吳仇在夢裏跟女兒絮叨了許久。


    他夢到了小時候的女兒在偷偷練習飛針,也夢到了現今的女兒在抱著膀子義正言辭的教育自己,他分不清到底哪個是他夢中的臆想,哪個是真實存在的心靈衍射,不過他能確定的是,他確實把他的心意傳達到了,因為女兒在夢裏非常“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吳仇幫忙去把母親叫迴來。


    起床時吳仇都是樂著醒的。


    “還是閨女懂事啊。”吳仇起床後看到床邊放著一套嶄新的衣服。


    這是他老婆以前給他買的衣服,他因為上班要幹活,擔心會弄髒所以就一直沒好好穿過,總是穿著那身髒兮兮的工作服,這些衣服閑置了這麽久,看上去就跟全新的一樣,吳仇這次沒有再推脫,他換上了衣服,正準備出門時,卻發現客廳的飯桌上放著兩個熱好了的雞蛋。


    自從公司換領導了以後,新領導就要求員工每天要到公司簽到,所以吳仇老是起床後顧不得吃早飯就急匆匆出了門,然後一忙就忙到了下午,有時候可能連午飯都忘了吃,老婆勸過,女兒也提過,別被工作拖垮了身體。


    看著桌子上的兩個熱雞蛋。


    吳仇帶上雞蛋出了門。


    之前他報仇心切去跟公司遞交了辭呈,本來都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了,也沒想過還有一筆工資沒發下來,如今大仇得報,吳仇還得生活,不管咋說那可是一千多塊錢呢,得去找公司要過來才行。


    不出預料的。


    公司壓根就不承認有這迴事。


    隻有財務存有吳仇的工資數據,吳仇說還有一筆工資沒發,公司要他提供證據,證明公司沒有給他結算完最後一筆工資,但是見不到財務,他又要不到工資數據,去銀行倒是能找出來存單記錄,但是有了存單記錄也不行,存單隻能證明存折上沒有收到過存款,不能證明公司沒發過這筆錢。


    公司和銀行之間,吳仇一連幾趟跑下來,半點用沒有。


    這錢,他怕是要不到了。


    “他們怎麽能這樣不要臉?擺明了就是欺負你嘛!”


    “別衝動!實在要不到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迴去幹了,錢沒了我還可以再賺麽……”


    街道上,一個正在行走的中年男人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後就開始莫名其妙的說著話,神色間的變幻,一會兒情緒激動,一會兒無可奈何,如此反複無常的舉止把附近幾個路人嚇了一跳,這完全就是個神經病啊!


    周邊路人趕緊遠離了他。


    丹丹這個脾氣啊,在家裏,吳仇可以由著女兒的性子,到了外麵,他就不能放任女兒這麽冒失了,不然咋的,他還能衝過去把公司領導全殺了,等警方通緝麽。


    吳仇手裏還留了點存款。


    他打算先去一趟青陽,先把答應人家的事做到再說,然後再迴來好好經營自己的家庭。


    關於去往青陽之行,女兒倒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比如隻要她沒出現製止吳仇,那就相當於她默許了吳仇的行為,也代表著吳仇的一些行為舉止尚在她接受範圍之內,但是把臭襪子亂扔這種事,吳丹是堅決不允許的,她絕對不會忍受香香的家裏彌漫著臭腳丫子的氣味。


    “這一趟估計得去三兩個月。”


    “家裏電器插銷都得拔掉,冰箱裏的瓜果蔬菜也得處理掉,不然迴來以後都臭了。”


    “窗戶要關緊,門要鎖好才行。”


    “換衣的衣服帶上兩三套就行了,仙家的牌位也得帶上。”


    收拾好了行裝之後,吳仇去買了火車票,當晚他就帶上行李搭上了前往青陽的綠皮火車,在經過整整一夜的路途之後,他終於來到了這座神秘的城市。


    隱居著一位化形聖者的城市。


    當時在吳王山上,聖者給了吳仇一個地址。


    順城巷66號。


    吳仇提著行李一路走出火車站,沿路詢問了好幾個人,可惜都沒人知道這個地址的位置,後來出了火車站以後,才從一群開黑車的司機這邊找到了線索。


    隻有資深的本地人才知道順城巷66號在哪。


    這地方太偏了,雖說是在城牆裏的位置,但由於城牆腳下交通不便,人流也就不多,許多當地人甚至都不知道有“順城巷”這條路,本著中國人不坑中國人的原則,黑車司機隻要了吳仇三倍出租車費用的價格,就把吳仇送到了目的地。


    順城巷就是城牆根底下這條小路了。


    至於哪個是“66”號,司機也不知道,隻能靠吳仇自己去找。


    他提著行李一路打聽著地址,幸好順城巷當地的居民都對各自地盤比較熟悉,沒多久吳仇就找到了一座剛剛翻新不久的民房,他仰頭看著這棟民房嶄新的門頭,以及門口栽著的兩棵漆黑小樹苗……


    沒錯了。


    這是大聖化身的樹苗。


    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世,沒想到大聖竟隱居在這麽一個奇妙的地方,吳仇放下行李,先是鄭重的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然後才禮貌的叩了三下大門。


    一長兩短。


    在傳統禮節中,敲門的一長代表對主人家示意自己來了,隨後的兩短才是告知主人家有人在外麵敲門。


    登門拜訪的環節中,最忌諱的就是啪啪啪敲個不停,這在傳統習俗中是給人報喪才會用的節奏,吳仇嚴格按照一長兩短的習俗,敲完之後就等在了原地,過了許久也沒見裏麵有什麽動靜,就在吳仇以為裏麵沒人時,民房的大門忽然拉開了一條縫。


    一個帶著濃重黑眼圈的青年出現在門口。


    “我還以為我幻聽了……”雲夢揚精神萎靡的向外看了一眼,見到吳仇時,他稍稍皺眉:“有事嗎?”


    雖然不認識這個青年,可是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吳仇還是按照小輩的儀態向麵前的青年躬身行禮:“晚輩吳仇,見過前輩,此次前來是履行和大聖的約定,傳授本門……”


    啪!


    房門猛地關上。


    正當吳仇露出錯愕的神色時,原來是雲夢揚關上大門好解開門後掛著的鎖鏈,雲夢揚解開門鎖後重新打開了大門:“你找李良?”


    雲夢揚從這個疑似江湖騙子的男人身上敏銳捕捉到了“大聖”之類的關鍵詞,本以為對方是找李良的,結果男人的反應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預料。


    “您認識上仙?”吳仇忽然有種找到了組織的感覺,舉止神態可見的激動起來。


    一聽到對方口中的“上仙”,雲夢揚更是確定了對方認識李良,看來應該是李良的熟人了,於是雲夢揚直接把路讓了出來:“進來再說。”


    吳仇提著行李箱進了民房的大門。


    幾天時間過去,這棟又老又破的民房,在幾個人努力下變得煥然一新,空氣中都彌漫著大自然的草木香味,從玄關進了一樓的院子以後,吳仇一眼就看到了種植在正中央的歪脖子樹,那紋理,那材質,那形態,就跟當初盤踞在吳王山上的聖者真身一般無二。


    但是在這棟民房裏,大聖的真身好像被用來當做裝飾房子的景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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