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天上的星星是神仙的眼睛,它們俯瞰著這個大地,守護著我們,也監督著我們。


    ——監督我們什麽?


    ——不能做壞事啊……你看,神仙的眼睛那麽明亮如果你做了壞事,他們會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等時間到了,就會懲罰你。


    ——真的嗎?可是媽媽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仙,也沒有妖怪。


    ——那朝顏是相信外婆的話。還是相信媽媽的話?


    ——唔……我不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神仙,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壞人?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人挨餓受凍?神仙既然不肯幫助那些好人,又怎麽會有時間去懲罰壞人?


    ——哎喲,你這孩子年紀小小的,沒想到想得這麽通透。


    ——媽媽說了,我最聰明啦!外婆不要把我當小孩子,我馬上就要五歲啦!


    ——好好,朝顏五歲啦,不是小孩子啦,是大人……朝顏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了,以後媽媽老了,朝顏要保護好媽媽,保護好妹妹……


    ——嗯,我會保護好媽媽和妹妹,不讓別人欺負她們!我還會保護外婆外公!


    ——哈哈,朝顏真是個好孩子……


    夏朝顏把日記合起來,放在床頭。日記的內容就那麽些,看來看去也看不出花來。


    她對外婆的印象不算深刻,現在所有關於她的記憶,幾乎隻剩下知性、溫柔、喜歡給她講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在她的童年記憶裏,父母的爭吵和冷戰占了百分之五十的比例,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則是對蘇玫的厭惡和恨意。


    如果不是因為聞遠和蘇玫有所勾搭,意圖算計她,她也不會去關心當年聞家到底出了什麽事,更不會去深思自己的外婆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老一輩的恩怨,她沒有參與,別人的敘述中或多或少夾帶著私人感情,當然更不能聽之信之。


    不過她來此處,最大的目的是查找當年事情的真相,如今看來,都是些感情恩怨,和她所期待的真相沒有任何關係。


    這麽想來,夏朝顏頓時覺得喪氣——差點把命丟在這裏,結果得到的都是些不想幹的消息。


    「想什麽,這麽出神?」霍清珣從浴室出來,正好看到小女孩呆呆出神的模樣——傻乎乎的。


    夏朝顏循聲看向他,微微張了嘴,詫異:「霍清珣,你怎麽不穿衣服……」就跑出來了?


    對於她的驚訝,青年無動於衷地繼續擦著頭髮,反問道,「哪裏沒穿衣服?」


    「你……」夏朝顏無語:你在家裏都不會裹著浴巾到處跑,果然摔了一次,把腦袋摔壞了嗎?


    「我說你……」他把擦頭髮的毛巾搭在衣架上,輕笑道:「這麽驚訝……」他不懷好意地傾身靠近她,壓低聲音道,「平日裏嚷著要和我洗白白,都是開玩笑的嗎?」


    他的唿吸拂過她的臉頰,白皙的肌膚泛起淡淡的桃粉色,他的聲音似是深秋裏最濃鬱的葡萄酒,她隻是聽在耳朵裏,都覺得熏熏然。


    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也不知道要迴答他什麽。


    「嗯?怎麽不說話?」


    她這幾天心情不好,陪在他身邊時要麽發呆,要麽嘆氣,明明才過完二十歲生日不久,看狀態卻像個小老太太,垂頭喪氣得很是可憐。


    他有心逗弄她,便沒有直言自己裹著浴巾到處跑的原因。


    本以為小姑娘會繼續臉紅語塞,誰知他的一句話,不知道觸動她什麽心思。


    她忽然仰起頭直愣愣看著他,攏著眉毛,深思熟慮。


    「霍清珣,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她說。


    通常女生問出這種問題,一定是對感情起了懷疑,霍清珣不禁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讓她生氣的事而不自知。


    霍老師這麽聰明的人,麵對這個問題居然也糾結這麽久嗎?


    她會這麽問,是因為這段時間和萬俟昶的相處中,發現他言語間對外婆的眷戀和思念——萬俟蘭背叛了他,不是嗎?對一個背叛他害得他生不如死的女人,為什麽還要心心念念?


    她愛一個人,總會想方設法把那個人捆在身邊,方才安心。他愛一個人,卻把她推到別人的懷裏,看她為別的男人生兒育女?


    她想:如果霍老師娶了別的女人,哪怕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她也絕不會原諒他。


    她會怎麽做?設身處地的聯想自己的決定——她一定殺了那個女人,把霍老師囚在身邊,讓他眼裏隻能看到她的影子,耳朵裏隻能聽到她的聲音,讓他完完全全屬於她,掙不開,逃不掉……


    「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你這個問題。」小女孩的眼神越來越詭異,霍清珣唿出一口氣,誠實地迴答道,「我不知道在你的認知裏,什麽是真正的喜歡——但是朝顏,我可以迴答你,在我心裏,你永遠比我自己更重要。」這話她也說過,說他比她更重要。他記在心裏,也想過她這話的意義——小姑娘從小經歷的事,讓她在麵對愛情時極為偏激。


    在她看來,像「我愛你」「你是我最愛的人」這樣的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她所能想像到的,最重要,最在意,大概就是和她自己相比。


    和我自己相比,我更在乎你。


    這樣的話,說起來很簡單,但要真正做起來,卻是非常難。


    所以在她說出「你比我自己更重要」的時候,他已經明白她所要表達的,到底是怎樣深刻的感情。


    如今,他把這句話說給她聽,他要告訴她:在他心裏,她也是最重要的,遠比任何人,比他自己,更為重要。


    「霍清珣,我對你來說這麽重要。」本以為她會說出什麽感動的話,青年已經想好下句要怎麽接,就聽到夏朝顏道,「如果我跟著別的男人跑了,你……會不會很生氣?」


    霍清珣:「……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你別這麽緊張嘛,我就是舉個例子。」


    「我拒絕迴答你這個問題。」霍清珣丟開她,跑到病床的另一邊翻找衣服——這個臭丫頭,自己重傷初愈,她不僅不哄哄他,反而說要跟別的男人跑路?!


    本來出院的好心情,被她一句話徹底攪沒了。


    青年沉默地找出襯衣長褲,扯了浴巾換上。襯衣扣子還沒係好,女孩柔軟的身子從後麵貼了上來。


    纖細的手臂環過他的腰,用力抱緊他。她八爪魚一樣貼在他背上,小聲道:「霍清珣,你別生氣……」她語氣裏滿滿地都是不解,「你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說了,我保證!」


    「你在我這裏的信用額度已經透支完了,保證也沒用。」霍清珣胳膊動了動,扒拉開女生的雙手,悶悶不樂,「別耽誤我換衣服。」


    「霍清珣……」她變換了語調叫他的名字,蹭到他麵前,歪頭觀察他的表情,「對不起嘛……」他洗澡前她嚷嚷著要親手給他遞衣服,結果他洗完了,她在外麵想事情出了神,完全把這事兒給忘了。


    嗯,自己這個女朋友太不稱職了!要好好反省!


    「走開,我不想和你說話。」霍清珣再次把她扒拉到一邊,拿過外套披上。


    青年外套還沒抹平褶皺,被他扒拉到一邊的少女突然整個人撲了上來,壓著他跌到床上。


    病床發出不滿的「吱呀」聲,還好造得結實,沒有被兩人壓塌。


    把人撲倒後,夏朝顏迅速改了姿勢,跨坐在他腰腹上,按著他的肩膀,俯身看著他。


    被撲倒了,青年反而放鬆了身子,好整以暇地迴視她,懶懶問道,「做什麽?」


    「霍清珣。」這個姿勢讓她身體裏騰起一股無名火,從丹田燒起來,越燒越旺。她抓著他聊半個的手指無意識收緊,喃喃道,「我們接吻吧……」


    不給他迴答的機會,她俯身吻住他。


    整個病房裏的光線似乎都暗了下來,原本隱隱灌入耳朵的風聲全被彼此急促的唿吸代替。她能聽到他動情時克製不住的喘息,心裏的火頓時被澆了一桶油,瞬息間開始張牙舞爪。


    她勾住他的舌,沿著既定的路線一路深入,直到逼得他顫了顫,溢出低啞的呻吟,她才稍微退出些許,放緩了攻勢。


    嚐過鮮味後,女孩開始不急不緩,用舌尖慢慢描摹著,手指從他的肩膀摸索著滑到胸口,解開一顆扣子……


    「霍清珣……」喘息的間隙,她輕輕舔著他的耳朵輪廓,吐出熱氣,「隻是接吻……好像不夠。」


    「你還想做什麽?嗯?」手指撥弄著她的髮絲,他的聲音沙沙啞啞,仿佛羽毛從她心頭掃過。青年嘴上說著疑問的話,另一隻手托在她腰上,隔著薄薄的毛衣,不輕不重地按壓著。


    他們每一次的親密,看似她站著主導地位,實際上都在他的掌控下。他總是能根據她的反應,很好的做出誘導,牽引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今天也不例外。


    夏朝顏被激起小性子,看他遊刃有餘的模樣,幹脆隔著衣服一口咬在他胸口。


    女生下嘴又快有準,咬住了還用舌頭勾畫了一遍形狀,青年悠閑的麵具終於龜裂。他低低喘了一聲,落在她腰上的手指顫了顫,咬牙道:「夏朝顏……」


    這裏是醫院,這個丫頭,也真敢瞎點火。


    「唔,你這個樣子,我看著,就順眼多了。」要不是他這麽一副明明很想要卻又不得不強忍的表情,她真的會懷疑自己的魅力。「霍清珣,我們快點去辦出院手續……」


    出院迴酒店,把現在不方便做的事做完……酒店的床那麽大,可以換著不同的姿勢……女生在心裏打著小算盤:霍老師要是害羞,她可以主動一點,不過看霍老師平日裏的表現,肯定不會害羞的……


    「夏朝顏,你又在……」


    「咳咳。」霍清珣話說到一半,被門口傳來的咳嗽聲打斷。蕭然站在門口,一臉嫌棄地打量兩人,「我說,這裏是醫院呢,你們兩個準備幹嘛?」


    有人來了,夏朝顏慢騰騰地從霍清珣身上滑到床上,方便霍清珣起身。


    每次好事都有人打斷!女生惡狠狠地瞪著蕭然,小聲嘀咕:「下次專挑你和司筱姐姐親熱的時候給你打電話!」


    聽到她的嘀咕,霍清珣拍了拍她的頭以示安慰。


    襯衣上留著女生的口水,肯定沒辦法穿出去見人。霍清珣隻得重新找一件,到洗手間更換。


    「我去,這裏就我們三個,他換個衣服還要跑去衛生間?」蕭然對青年的做派表示十二萬分的鄙夷,「瞎講究。」


    「你怎麽來了?」霍老師在醫院的這半個月,蕭然就來過一次。她不知道那天兩個男人在病房裏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萬俟昶出院後,蕭然再沒有來過醫院。


    「接他出院啊。」蕭然道,「傷勢初愈,本來還擔心他行動不便,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就這麽簡單?」白家家主這麽閑的嗎?


    「順便告訴你們,從那兩個沒死的殺手嘴裏知道了些什麽有用的消息。」


    「哎?」這是個好消息,夏朝顏興致勃勃地問道,「都問出些什麽?」


    那兩個差點弄死她,又害得霍老師重傷的殺手,她一開始想親自去教訓教訓。得知她的想法後,霍清珣直接製止了她。


    「江夜來和蕭然都是這方麵的高手,你去了隻會添亂,安心等消息便好。」


    霍老師對他的評價這麽高,這樣的高手居然還花了十幾天時間?看來那兩個人嘴挺硬的。


    「等霍清珣出來,我再告訴你,省得待會兒還要再說一遍。」


    夏朝顏:「……」這人真的是……討厭!


    ……


    「這次來的四人和十四年前的不是一批人。」迴酒店的車上,蕭然簡單地把得到的消息告訴兩人,「這四人是個叫『零』的殺手組織的成員,他們的任務都是上頭直接安排下來的,這次的任務就是殺了……」蕭然點點夏朝顏,繼續道,「僱主先付了百分之六十的傭金,殺了你以後,可以拿到剩下的百分之四十。」


    「他們是第一次來葛月?」夏朝顏不信,「我看他們對那裏的地形聽熟悉的。」


    「人不是同一批人,組織卻是同一個組織。」蕭然道,「他們手中,有村落大致的地形圖。」


    「你是說,十四年前跟著外公他們來村子裏的殺手,也是這個組織裏的?」


    「嗯。」蕭然道,「知道這個,後麵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我以白家家主的名義約見了『零』的當家人,威逼利誘,總算讓他吐出了十四年前發生的事。」


    「背後的那人,是誰?」和外公家感情算不上深厚,可到了揭開真相的關鍵時刻,她還是忍不住緊張。


    如果真的是聞遠,隻能說他真的心狠——為了殺三個人,讓一飛機無辜的人跟著陪葬……


    冰冷的手被人握住,夏朝顏側頭看向身邊的青年,他溫柔地注視著她,嘴唇開合,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別怕,我會在你身邊。


    夏朝顏緊握成拳的手慢慢鬆開。


    蕭然沒注意到她的情緒波動,繼續講著自己的收貨:「是你聞家那位表舅——零的首領告訴我,聞遠總共和他們做了兩筆生意,兩筆都是同一個地方,所以他們才會有村落的地形圖。」


    「真的是他。」有過這種猜想,如今知道答案,夏朝顏內心沒起太大的波瀾,「有些人在欲望麵前會變成魔鬼——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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