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天皓覺得百合子說出這種話反倒讓人更慌,他差點又喊出一句“小心福瑞控”了,好在百合子還沒找到白鵝與灰珠,行蹤飄忽的秦鶴就愁眉苦臉的出現在眾人眼前,告訴大家:“昨天晚上又有菌人小廝去世了,他們被石頭砸碎了腦袋,死狀極慘,我帶諸位道長去看……”虞佳憶怕他又叫人推來一車血糊糊的菌人小廝屍體,把辛天皓再度嚇暈,趕緊出聲阻止:“秦掌櫃,看就不用看了。我們昨天從合窳嘴裏撬出了些消息,他告訴我們,算上他,妖精客棧有七隻兇獸,其中一隻是上古兇獸,我覺得在我們徹底把這些兇獸都除去之前,客棧每晚都還會有菌人小廝出事的。”秦鶴邊歎便舉袖拭臉,那模樣看上去的確有幾分傷心:“唉……那就還請諸位道長盡快找出這些兇獸,將它們繩之以法,為我的小菌人們報仇雪恨。”說罷,秦鶴便走了。眾參與者習慣了他的出沒無常,待他一走,就繼續去找白鵝灰珠。而灰珠見了百合子,立馬捧出一枚小玉簡:“百合子道長,這便是近幾日與合窳客人共同用過飯食的客人名單,已全數整理好了。”玉簡的功能有點像現在儲存著圖文信息的u盤,參與者們隻要用手摸一下,客人名單就會自動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之中,名字、外貌都全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掉。辛天皓震撼地感慨道:“這玉簡要是能拿去高考用該有多好啊。”“副本裏的東西帶不出去的。”百合子打碎辛天皓的希望,俯身揉揉灰珠的腦袋,向她道謝,“謝謝啦。”灰珠有些害羞地垂下耳朵尖:“不客氣的。”乖乖巧巧任摸任擼的小狐狸誰能不愛?百合子感受著掌心下猶如緞子般光滑的狐狸毛,舍不得撒手,瞅了眼灰珠和白鵝手裏的花灑壺問:“你們要去做什麽?給花澆水麽?”“是。”白鵝抱著花灑壺溫馴地點點狐吻,“合窳客人生前博物洲常常下雨,積澇成災,可自昨日他死後,博物洲水霧盡消,溪停河斷,竟像是入了旱災似的天幹地燥,秦掌櫃便讓我們去給後院的花澆澆水,別讓它們都渴死了。”“你們客棧裏那對舞姬不是一跳舞就會下雨嗎?”宣霆想也不想就說,“何必那麽麻煩,讓她們去跳兩支舞不就行了?”白鵝苦惱道:“跳過了,沒用呢。”蠻和小蠻皆屬異獸,見則天下大水,但她們兩人修為不高,妖力淺薄,每每跳舞時能引發的降雨範圍有限,如果有同樣會引出異象,且比她們妖力更為強大的異獸出現,那情況就會像現在這樣縱使跳斷雙腿,天上也不會降下一滴雨水。於是楚儀楊得以確定:“客棧裏還活著的兇獸中,其中一隻見則天下大旱。”“謝兄弟,你對……”說著他看向謝印雪,眼神在瞥見青年略微眼熟的新發型後怔了下,話語聲也隨之頓住,半晌才把話說完,“……對它有什麽頭緒嗎?”“見則天下大旱的異獸很多,範圍太廣,不好判斷,不過你們昨夜聽到的動靜”青年倚在窗邊,長發高挽,鬢邊碎發被吹入飲月堂的微風拂起,神姿高徹,煙霞色相,若不是一雙眼瞳澹如墨玉,眾人還以為見到了第二個步九照,但他嗓音溫潤柔緩,不像步九照那般清冷低沉,很快就讓眾人把注意力專心放到了他所言之語上:“狗叫、人笑、狂風,《山海經》中僅有一隻異獸能與三者全部對上:山犭軍。”“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楚儀楊以拳擊掌,恍然道,“好像是記載在《北山經》裏的,‘獄法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犬而人麵,善投,見人則笑,其名曰山犭軍,其行如風,見則天下大風’,沒錯,就是它!”譚凡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所以我們要在客棧裏找出……一條長著人臉的狗客人?”“可這要怎麽找啊?”吳煜不解地問,“挨個去扒客人身上的衣服,看他衣服底下是人的身體還是狗的身體嗎?”一提起“扒衣服”三個字,宣霆就不由聯想到昨天緋衣雀妖脫下衣物後展露的駭人軀體,曾經斷過的右腕也在隱隱作痛,他咽了咽口水說:“……這種做法不太合適吧?”萬一某位客人屆時把衣服一脫,又從胸腔裏放出幾隻嗜血小妖呢?蔡樂樂提議:“扒衣服確實不太合適,我們先確定嫌疑人範圍吧,山犭軍其狀如犬,那他身形應該比較矮小,不如我們先看看客棧裏哪些客人身材矮小?”“狗也分小型犬、中型犬和大型犬的。”虞佳憶卻不讚同地搖搖頭,“你怎麽知道他一定就是小型犬身材矮小?如果它是阿拉斯加那種大型犬,站起來能比咱們幾個女生都高。”劉斐快愁死了:“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百合子說:“就按昨天的計劃,依照名單,去找那些與合窳吃過飯的客人打聽線索唄。”“你是想打聽線索還是去見那個什麽薄郎啊?”宣霆和百合子不對付,習慣性反駁她,“我們昨天定下那個計劃,是因為我們沒有其他有關兇獸的線索,現在有了山犭軍的消息,肯定優先去找山犭軍啊。”“行了行了!這兩者又不衝突,可以同時進行。”楚儀楊不耐地打斷宣霆:“合窳進入妖精客棧後一共和三十三個客人一起吃過飯,除謝印雪要去問吃了合窳屍體的客人以外,其餘人每人分別去問三個和合窳共同吃飯的客人,問完後你們想辦法……看看他們的身子。”辛天皓小臉通紅:“啊這,我還是個學生呢。”“……不是每個客人都需要看。”楚儀楊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的話容易引起歧義,挽救道,“山犭軍見人則笑,如果那個客人見了你全程都沒有笑過,那他的身體就不必看了。”這個方法適用於客棧裏所有客人。可問題就在於,客棧裏沒幾個客人會全程冷臉,這些妖怪大多狡黠奸詐,像緋衣雀妖那樣的甚至直接把笑容麵具掛在了臉上,用以示弱迷惑獵物靠近。謝印雪早已知曉步九照便是上古兇獸,亦是合窳妖力大失的原因,故而盤問那幾個分食合窳屍體的客人時都沒太上心,隻在困惱……自己要如何看看他們腦袋底下的軀體,究竟是人身還是犬身,畢竟要通關的話,這些尋常兇獸皆要找出來殺掉的。首先,以武力強剝衣物此招肯定行不通,昨天單那緋衣雀妖十幾個人都打不過,自己孤身一人便更難了。智取的話……謝印雪仍在思索,就聽見柳不花問他:“幹爹,你想好要怎麽看他們身子了嗎?”謝印雪抿唇:“尚未。”他不放心柳不花單獨行動,所以柳不花即使分配到三個待問話的名單客人,目前也還沒去問話。謝印雪要柳不花待在自己視野範圍內,先等自己處理完了分食合窳屍體妖客們的事,再陪他去問與合窳吃過飯的那三個客人。“如何看身子這事我還得再想想。”謝印雪對柳不花說,“你分到的是哪三個客人?我們先去看看他們吧。”柳不花指著三樓的東南角的一個圓桌說:“那桌那三個。”“幾位兄台,在下萬劍宮劍修謝印雪,我想請問一下,諸位近日在與合窳用飯時,可曾……”謝印雪與柳不花一道走過去,剛揖手張唇,柳不花的聲音就和他同時響起:“這位兄台,我覺得你的胸肌練的甚好,可否讓在下看上一看?”“……”謝印雪頓住,微微瞠目,側首看向柳不花,三個本來在聽謝印雪講話的妖客也愣住,麵露震驚,默不作聲地盯著他。謝印雪道:“不花,你……”“咋了,幹爹?”柳不花以手遮唇,壓低嗓音,“您不是和我說要先過來看看他們的身子嗎?”謝印雪:“……”他說的“先去看看”,是先來問問看這三個妖客是否知曉合窳妖力流失一事,不是要先來看看他們的身子啊!作者有話說:1獄法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犬而人麵,善投,見人則笑,其名曰山犭軍,其行如風,見則天下大風《山海經北山經》第232章 然而說出口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這還不是微信聊天,有著兩分鍾以內的撤迴機會,現在改口貌似也沒什麽挽迴的餘地,所以謝印雪認下了這個誤會:“……是,你繼續吧。”“好的,幹爹。”柳不花點點頭,然後把目光重新放到被他選中的“幸運兒”臉上,盯著男妖追問:“能不能看?”“幸運兒”表情複雜,欲言又止。見這男妖不識時務,不聽自己好言,柳不花便開始威逼:“我可是秦掌櫃失散多年好不容易尋到的親生弟弟。”秦鶴是妖精客棧的老大,聲名顯赫,故幸運兒身旁的男妖一聽柳不花這話,忙不迭笑著出來打圓場,唯恐得罪他:“秦二掌櫃,有話好好說,我兄弟有些保守,不如你看我的吧。”“你別急,你的等會兒也要看。”柳不花抬手,示意這名男妖稍安勿躁,也沒糾正他叫錯自己姓氏的事,隻說,“我先看你兄弟的胸肌,看完他再看你的,還有你最旁邊那位兄弟的,你們三個我全部都要看。”男妖:“……”謝印雪清了清嗓子,輕聲提醒柳不花:“不花,隻有這個男妖笑了,我們看他一個就夠了。”柳不花卻自有他一番托詞:“幹爹,為求穩妥,還是全部看了吧。”謝印雪:“……”這話有點道理,但不多,且包藏私心。柳不花眉清目朗,身形修頎如竹,隻要不看他那頭紫發,他就是端正剛直的萬劍宮劍修,誰能想到這麽一個謙謙君子姿容的人,此刻說出口的話竟這般不成體統:“別墨跡了,我時間不多。看完你們幾個我還要接著看更多人的胸肌,我就看一眼,又不會對你們做些什麽,實在不行我也讓你們看我的胸肌。”“……那倒不必了。”秦鶴的名字當真是好用,更別提柳不花還頂著一張和秦鶴一模一樣極具說服力的臉,三名男妖精沒有懷疑柳不花的話,敢怒不敢言,羞憤地脫下上衣:“你要看就看吧!”這三名妖客似乎都是虎妖,身材健壯結實,皮膚上還有著虎紋一般的黑色紋身,看著很是養眼,謝印雪見了都不由挑眉,柳不花也摸著下巴誇讚道:“練得真的挺好,你們不該藏著掖著,應該亮出來讓更多人看看的。”最開始被柳不花點名看胸肌的男妖臉都氣紅了:“有傷風化,有辱斯文!”“好吧好吧,別氣了,迴頭我讓我哥給你們減免兩天房費。”柳不花開完空頭支票後,問了楚儀楊交代他們要問的問題,“你們最近跟合窳吃過飯對吧?那你們有沒有聽他說起過,他的妖力是從何時開始消失的?”三名虎妖異口同聲忿忿道:“沒說過。”柳不花和謝印雪都知道真相,問這個問題僅僅是走個過場罷了,沒想著要問出些什麽結果,問完就揮手趕人:“哦,那你們可以走了。”謝印雪輕咳兩聲,再度提醒柳不花該走的是他們兩人,畢竟這處位子是三名虎妖的飯桌,但三名虎妖大概是真被柳不花氣狠了,卻因害怕惹怒秦鶴所以不敢對柳不花動手,怒從心起連飯都吃不下了直接起身走人,來個眼不見為淨。“我分到的客人搞完了,幹爹,去搞你分到的吧。”柳不花望著他們的背影,側身和謝印雪說,“原來當秦掌櫃的弟弟還有這種好處,他怎麽不認別人當弟弟,就要認我呢?”該疑問謝印雪也曾細細思忖過,最後他得出了一個很離奇、卻是最貼近謎底的結論:“不花,我覺得秦鶴可能認識你,這個副本,他在故意給你放水。”“啊?”柳不花愣了下,“不是小幹媽為幹爹您放的水嗎?”謝印雪額角一跳:“你太高估他了。”他嚴重懷疑步九照在這個副本裏爭取到的最大特權就是睡在自己隔壁。至於將除了柳不花和自己以外其他參與者都控製在前四關以內的新人水平這件事絕不可能是步九照幹的,他沒這麽大權力,能做到這一切的,隻有這個副本的設計者真正的引導者npc秦鶴。柳不花皺著眉說:“可我對秦掌櫃沒一點印象,我也沒有什麽早夭的親生哥哥、表哥、堂哥,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和我長得不完全一樣,起碼沒相像到秦鶴那種地步。”過了這麽多關,謝印雪和柳不花如今都知道鎖長生的副本與現實存在一定的關聯,裏麵有些npc甚至就是現實裏死去的人,或是死在副本裏的參與者。因此柳不花聽謝印雪說起秦鶴可能認識自己,他第一反應就是秦鶴會不會是自己早死的哪位親戚?然而迴憶了一圈,柳不花也沒記起自己有這種親戚。“我親爹、爺爺、外公也還活著呢,難道他是我高祖父?”柳不花百思不得其解,“但如果是的話,他沒理由自降輩分隻當我哥哥啊,再說他看我的眼神還不如您看我時慈愛,反正不像個長輩。”關於這點謝印雪也參不透,他和柳不花暫且擱置深究此事,隻專心利用“秦掌櫃失散多年之弟”這個身份,在三樓橫行霸道,作威作福。於是當百合子頂著左臉上紅紅的巴掌印和其他參與者走到三樓時,看到一幕就是謝印雪正手捧瓷杯垂眸斂目,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在品茶,而柳不花則像個黑老板似的,坐在一張扶手大椅上,麵前並排站著清一色沒穿上衣且神情屈辱仿佛被逼良為娼的男妖精,等柳不花蹙著眉尖掃他們一眼,擺手不滿說:“下一批。”然後這批被看光的男妖精就會拉好衣服散去,換另一批沒被看過的男妖精表情悲憤地來到柳不花麵前脫下上衣。宣霆、甘洪昌和楚儀楊這三人現實中八成不是背景幹淨的好人,所以宣霆見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小楊哥,他們倆是在會所點坐台王子嗎?”楚儀楊:“……”“噯?你們來了,過來坐啊”柳不花看到其他參與者出現,便指著旁邊空座邀請眾人道,“我和幹爹就快把三樓的除女妖精外的客人全看光了。”楚儀楊感覺柳不花這架勢跟他和甘洪昌去ktv碰見其他老總和老板被招唿著坐下時也大差不差了。“柳道友,為什麽你們能……哦,你上麵有人。”百合子迫不及待地坐下,問到一半自己想起了答案。“是啊。”柳不花也沒否認,“不過女客人我不能看,畢竟男女有別,百合子道友,你來看吧。”百合子抬手覆著自己左臉,怏怏道:“看不得了看不得了,再看就要吃大嘴巴子了。”“你左臉怎麽迴事?”柳不花問她,“被打了嗎?”百合子歎息:“唉,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其實光是向妖客們打聽有沒有聽合窳說起過自己妖力大失一事很簡單,大部分妖客都很配合地迴答了,難的反而是“看妖客們身體”這件事。恰如謝印雪起初顧忌的那樣,他們不能用強,隻能用軟,便紛紛想方設法編造出各種理由去看妖客們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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