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他一上來電梯就超重了,仿佛電梯裏比先前上樓時多了位新乘客哪怕當時電梯內依舊隻在著他們三人。故電梯門甫一合上,又沒第三人在場,謝印雪便開了陰陽眼查看四周。可他什麽都沒瞧見。電梯空曠寬敞,除了他和柳不花二人以外,再無第三人存在。於是柳不花才會指著電梯,問謝印雪裏麵有沒有鬼,若是沒有,那電梯為什麽會超重?難道真正有“東西”存在的地方不是電梯內部,而是……電梯外部的上方?此刻謝印雪也在思考這一問題。他站在一號病房的走廊外,雙眸凝望著電梯。也許是想什麽來什麽,原本靜停在負一樓不動的電梯,仿佛察覺到了謝印雪的目光一般,竟突然運行起來了。它從負一層緩緩上升,如同逐漸逼近的暴風雨,帶來充滿壓迫感的濕冷氣息,而電子屏幕上不斷變幻的鮮紅數字,則是天空徹底暗下的倒計時,宣告著夜晚降臨。“叮”電梯門應聲而開。這一迴,電梯內密密麻麻,站滿了穿著破爛病號服的“人”。第147章 它們比起如今的柳不花來說顯然是要更有人樣些至少腦袋還在。即便那腦袋有些搖搖欲墜,被幾根粗糙的紅線縫在脖頸上,稍一扭動,就不斷有血溢出傷口,讓人不由懷疑那些縫線正是被這些血給染紅的,並且相似的縫合傷口在它們身上其他地方還有,使得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經曆過解剖,又莫名能夠行動的屍體一般,在電梯門打開後,便將目光齊齊鎖向走廊處謝印雪,眼底充斥著難以言述的陰鷙、怨毒和殘忍等情緒,仿佛尋找到了心儀的獵物一般瞪大猩紅的鬼目,臉上帶著詭異的怪笑朝謝印雪衝來。謝印雪轉過身,卻沒往自己的病房跑,而是不疾不徐朝二號病房走,進去把剛躺下的柳不花拉了起來,指給他看走廊外快速逼近的屍體。柳不花身體和腦袋都沒動,隻側了下自己的眼珠,順著謝印雪所指方向望了一眼,又扭正過來,滿眼都是不解和困惑。謝印雪看到他這副神情便明白:那些屍體僅有自己一人能見。它們就是他的“幻覺”。所以哪怕這些屍體已經跟隨著他衝進了二號病房,病房裏的十三、柳不花和蕭斯宇也看不到。想通這一點後,謝印雪就給柳不花重新拉好被子蓋住,讓他接著睡別管自己。柳不花二話不說重新閉眼。謝印雪則在屍體們的簇擁下迴到了一號病房病床。那些屍體雖然都聚集在他身旁,卻不觸碰他,始終隔了約莫半拳的距離盯著他詭笑,有點像圍守在將死之人身側,等待著病人斷氣那一刹自己好附身占據肉體的惡鬼陰魂。謝印雪站立行走,它們就尾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謝印雪在床上躺下,這些人也隨之圍攏,在床邊繞成一圈;謝印雪閉上雙眸靜待了半分鍾,再度睜眼時,便對上一雙眼白被血液浸透的森寒鬼目鬼目的主人躬身彎腰,麵龐與青年貼得極近,用猶如實質的陰冷視線,繼續死死地盯著他,頸間的傷口處還有血珠搖搖欲墜,似要滴落在青年額頰上。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的意誌力再如何堅定、不會畏懼這樣驚悚恐怖的場景,他也無法正常入睡。謝印雪就是如此。倒不是說他害怕,而是他不習慣、也不喜歡於自己身旁有不熟悉的人存在時入睡,況且這間病房內除了屍體們以外,還有卞宇宸和胡利這兩個“室友”存在。想到他們倆人,謝印雪忽然直起上身,向另外兩張病床看去。那邊胡利和卞宇宸的臉色都已不再平靜,卞宇宸還算鎮定,胡利卻十分慌亂,估計應該也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幻覺。不過謝印雪沒將太多的注意力分給他們兩人,因為他發現,在自己驟然起身的瞬間,那些原本靠攏在床側的屍體居然隨著他的動作紛紛疾閃退讓,似乎很忌憚觸碰他。這一細節很重要,謝印雪想再確認一下,便伸出手朝其中一個屍體的腦袋摸去。結果那屍體果真又後退了兩步,沒讓青年的手順利落在自己身上。哦?見狀,謝印雪眉尾輕揚,重新閉上了眼睛,再次抬手向前探去,可惜這一迴仍是什麽都沒摸到。“謝印雪,你在摸什麽?”一道嬌嗲柔美,卻不受謝印雪喜歡的聲音從旁邊的病房裏傳來。他順著聲音望去,三號病房裏,趴在病床上臉色青白難看的蘇尋蘭就和那些陰魂不散的屍體們一樣,目光正緊緊逐著他,瞧見自己有動作,便連忙追問:“你也看到了什麽嗎?”按理來說,《住院病患守則》既然已經警告過他們入夜後要謹慎選擇是否與室友交談了,蘇尋蘭就不該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可謝印雪和她並不在一間病房裏,所以他們能算作室友嗎?蘇尋蘭現在與謝印雪說話,就是想弄清楚這件事。她不僅不蠢,還聰明的很,知道選個她認識的參與者中本事最大的人說話。這樣,如果她和謝印雪不算室友,那麽他們倆即便交談了也不會發生任何事;而如果他們算是室友,那麽縱使交談後有“意外”發生,謝印雪也無法獨善其身,必定要想辦法解決“意外”,如此,她就可以照葫蘆畫瓢,模仿謝印雪的做法,保自己平安。最重要的是,她敢開口詢問謝印雪,是因為她深知謝印雪也想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我還記得在赫邇之夢號上,你竭力保護的那個廢物。”蘇尋蘭笑吟吟地望著謝印雪,因削瘦而高高隆起的雙頰泛著一股病態的紅暈,“他好像姓‘朱’吧?那時我不明白你為何放著我這樣的隊友不合作,要去管那麽一個渣滓。現在我知道了,柳不花在‘鎖長生’裏和他綁定了一條命,對嗎?”她又問了一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謝印雪扯唇輕輕笑了下,溫聲道:“看到了一些屍體。”話音落下的那一刹,違背《住院病患守則》中第三條規定,沒有獨自入睡選擇與室友交談的後果是什麽,謝印雪和蘇尋蘭便都知曉了他們會共享幻覺。蘇尋蘭看見了原本圍守在謝印雪床邊的屍體,此刻也開始向她走來。而謝印雪呢?他知道了蘇尋蘭臉色為什麽難看。因為蘇尋蘭床邊有很多餓得骨瘦如柴、麵目全非的人正死死的盯著她,好像看見蘇尋蘭就惡心似的在她床邊瘋狂嘔吐!那些散發著惡臭的穢物在蘇尋蘭的床底下已經形成了大麵積的泥灘,一腳踩下去幾乎能淹沒人的腳踝,如果嘔吐不停止,穢物說不定會繼續上升,直至把病床和人都淹沒。他們共享幻覺以後,那些非人非鬼的枯瘦患者,便也朝著謝印雪走來,在他床邊開始狂吐。“謝印雪,你真幸福。”蘇尋蘭這種心理素質強大的女人,顯然不會懼怕屍體,她咬牙忍著胃中陣陣狂湧的酸意,語帶羨慕道,“我多想把我看到的幻覺,和你交換一下。”“……”謝印雪這輩子很少有後悔的事,偏偏今晚就多了一件。他對蘇尋蘭說:“我謝謝你。”本來謝印雪今晚不打算出去找護士的,可蘇尋蘭的話提醒了他,於是謝印雪說完這句話後便下了床,推著輪椅決定去找鄭書,給他也看一看這些精彩畫麵,以迴報上個副本中大家難得相識一場的“緣分”。看見謝印雪動身離開,病房內的其他參與者也坐不住了,蘇尋蘭與他的對話誰都能聽見,自然也不難聽出,入夜後與“室友”交談,會導致後果是幻覺共享這有什麽的?幻覺剛出現那會兒,大家確實都被嚇了一跳,不過幻覺又不能傷人,隻是看著恐怖惡心一些,何須懼怕?“難怪病房的牆壁要設計成透明的。”呂朔仰頭盯著雪白的天花板道,“這樣我們所有處在三層房頂底下的人,都能算是‘室友’了。”讚同呂朔說法的參與者聞言默默點頭,並不出聲搭話。畢竟呂朔白天的壯舉實在驚世駭俗,他們完全不想知道呂朔看到的幻覺是什麽。蘇尋蘭瞥了他一眼後也翻身下床,追隨著謝印雪的腳步前往護士宿舍尋人。有了這兩人在前麵打頭陣,其餘人也沒坐以待斃,紛紛起身去找護士參與者,唯有柳不花、卞宇宸這兩人繼續躺在床上閉目無言,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般。胡利就納悶了,小聲嘀咕道:“這怎麽睡得著的?”說完他臉色猛然一變,抬起手揮舞著高喊:“我是在自言自語,你們誰都別接我的話!”其實胡利後麵那句話根本沒必要強調,因為眾人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分給他,若不是前往護士宿舍走這條路最近,大家巴不得各走各的,或隻和自己信任的隊友組隊共同行動。可當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的刹那,眾參與者遽然注意到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謝印雪哪去了?護士宿舍和病人宿舍分別位於二層樓的左右兩側,中間是手術室和藥房,使得整個二層的走廊總體呈“廿”字構造,故從病人宿舍前往護士宿舍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近,一條遠。而經過白天“病發”一事後,大家明白夜晚他們如果要離開病房去找護士,路上肯定會有幾率發病,因此就都選了近的這條路走。但在這條路上,他們卻沒有看見謝印雪的身影。問題是謝印雪一個得自己手推輪椅代步的人,前進速度不可能比他們這些能正常走路還能奔跑的參與者快;再者,謝印雪瞅著還是那種羸弱多疾,喘氣都懨懨費勁的人,如此他就更沒理由多耗氣力繞遠去走另外一條路,那為什麽他們都快走到護士宿舍門口了,也沒見著他呢?是由於近的這條路有危險嗎?不對呀,他們路上沒碰著什麽意外情況。那就是他們看走眼了,謝印雪實際上靠輪椅走的很快,早已經進了護士宿舍了?然而這也不是正確答案。因為推門進入護士病房的眾參與者們發現,這裏既沒有謝印雪,也沒有護士參與者整個護士宿舍空空蕩蕩,寂靜如死,別說是人,鬼影都難以瞧見。“人呢?”胡利睜大眼睛,滿臉錯愕,“怎麽一個護士都不在,他們都去哪了?”他把牆角的衣櫃打開挨個檢查,又不死心跑到幾張床前將被子掀了,將床單也撩起檢查床底,最後連看上去不能藏人的矮小床頭櫃抽屜都拉開翻搜了,仍舊是沒能找出一個人來。第148章 “有沒有可能,通往護士宿舍的兩條路其實連接著兩個空間?就像電影《寂靜嶺》那樣,分為表世界和裏世界,表世界和裏世界的人哪怕站在同一個位置上,也無法互相看見。”見狀,陳雲也顧不上其他,開始和蕭斯宇、呂朔探討可能存在的問題與解決方案,“而我們剛剛來時走的近路通往表世界,所以現在得迴到原點,走遠的那條路才能通往裏世界見到護士宿舍裏的參與者們?”不然要怎麽解釋他們現在遇到的情況呢?呂朔道:“是有可能。”他們沒見著謝印雪就是這一猜測最好的鐵證。謝先生那樣智算若神的人,肯定是知道了這件事,所以一開始就選了遠的那條路走,才沒和他們遇上吧?想到這裏,呂朔轉身望著走廊,向陳雲和蕭斯宇提議:“我們去試試吧。”陳雲應了一聲:“好……嘔!”“好”字的尾音未落,她忽然捂嘴打了個幹嘔,叫剛也準備開口答應的蕭斯宇趕緊把話咽了迴去。陳雲按下那股反胃感後也急忙警告蕭斯宇:“你別理會我們兩個的對話,在一邊聽就行了,千萬不要和我們共享幻覺!”蕭斯宇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同時,他也忍不住好奇呂朔看到的幻覺究竟是怎樣的,能讓一向鎮定自若,可以麵不改色生吃活蠍子的陳雲,露出這樣惡心欲吐的表情呢?“我也沒辦法。”麵對蕭斯宇充滿疑惑的眼神,呂朔無奈攤手,“別去看他們,盯著自己的腳尖走路會感覺好點,陳雲,你試試吧。”陳雲閉了閉眼睛:“行。”幾人原路折返迴患者病房前,邁步朝遠的那條路走去。殊不知,被他們視為“抄作業”標準答案的青年,壓根就沒走遠的那條路。謝印雪走的就是近路。胡利那些參與者對他一開始的猜測也大多正確,他沒必要舍近求遠走遠路,如幽魂浮空這一病症對他來說毫無挑戰性可言,更無法限製他的行動,他選擇了會使移動速度變慢的輪椅代步,不過是因為一路上那些屍體和嘔吐怪人如影隨形,為了避免踩到嘔吐物而已。隻是走著走著,這個法子也不好使了輪椅的車輪上同樣沾上了嘔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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