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聲音越行越遠,終至聽不見。屋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隻聽得四周山野的蟲唱鳥鳴聲,分外清亮。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瀲月目光欣羨,開口感歎道,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隨即又問道,“秦公子,今日的月色如何?”

    “月亮很圓。”立在窗邊的司徒揚,望了望天上的皎皎皓月,低聲迴道。

    “是嗎?”瀲月微微一愕,再開口時,唇邊攜了絲苦笑,“是啊,月是該圓了,想想,都快是中元節了!月圓人圓,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對了,秦公子這次迴去可是探親?”

    “是。”司徒揚似乎不願不想就這個問題多說什麽,隻是僵著嗓子冷冷地應了聲。

    “那真好!想必秦公子的雙親見了秦公子必定歡喜得很吧!”瀲月笑道,真心地為司徒揚感到高興。

    “歡喜?”重複了這兩個字,司徒揚嗓音陡然冷了許多,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分外的悲涼,“我娘在我十歲的時候便不在了,她,如何歡喜?至於我爹,哼……”說罷,別開眼去,看著窗外的梨花樹,愣愣出神,不發一言。

    “對不住,我不知道秦公子你……”聽後,瀲月一愣,隨即道歉道。心中暗暗責怪自己怎麽這般不小心,觸動了秦公子心中的傷心事。不過,這秦公子似乎與他爹有些不和,想了想,又道,“聽秦公子的話,似乎與令尊有些心結未解。其實,作父母的,無不是為自己的兒女考慮的,即使有些時候方法不對而已。但做兒女的,切不可埋怨父母。畢竟,他們是生你養你的血肉骨親,身上流著是同樣的血!”

    “姑娘倒是豁達得很!”冷哼一聲,司徒揚冷諷道。

    “宋國有句話說的好,‘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無論是有著怎樣的心結,若是父母健在的時候尚未開解,那到雙親已去之日,再來後悔便隻能徒添悔恨了!”瀲月並未被司徒揚的冷語嚇倒,仍舊是試著開解他心中的那個結,“解了心結,仍舊是一家和美,父慈子孝!”

    “是嗎?”司徒揚聽後,胸口一緊,眸中閃著疑惑,隨即隱去,決絕道,“我同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了!”

    “今夜似乎瀲月話多了,秦公子莫怪!”驚覺自己似乎今晚上說的太多,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並不知道為何自己如此,隻是單純地想幫助他,她其實真的很羨慕有爹有娘的孩子,即使隻有一個,那也很好啊!

    “夜深了,姑娘還是早些休息,明日好上路。”默了一默,司徒揚才開口道。

    “秦公子不睡嗎?”瀲月有些疑惑。

    “在下在椅子上坐一夜便好,瀲月姑娘一人睡床……”在椅子上緩緩落座,司徒揚迴道。他不可能和一個女子睡在一起。

    “這自是不妥!”瀲月迴答的斬釘截鐵,隨後柔聲解釋道,“秦公子舊傷未愈,這秋夜甚寒,若是在凳上坐上一夜,怕是對身子不好。前幾日是在山裏,沒有辦法,但如今既能好好休息,又何必苦了自己呢?”

    “依在下看,姑娘尚待字閨中?”墨瞳盯著瀲月一會兒,司徒揚才起嗓,雖是問著瀲月,但顯然他語氣很確定。當初見她之時,她尚做的是姑娘家的打扮,發髻並未梳起。況且,她年紀尚青,又是孤身一人上路,若是有人家的姑娘,夫家斷斷不會允許這種事情。

    “不錯,秦公子說的是,瀲月尚未婚嫁。”瀲月迴道,心中暗想,這秦公子雖然性子過冷,不常說話,但有時候說的話卻總是出人意表,倒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今年已經過了十八芳華年紀,在他人看來,自己早已是沒人要的老姑娘了。她卻並不在意,自己一心求醫學醫,日子過得也是瀟灑自在,並不苛求其它,一切隨便便好。隻是自己的大哥似乎總是在為自己唯一的妹子擔憂,想在眾人中選個妹婿,好讓她下半輩子有個依靠。其實,誰不知道,若不是身在這種環境中,又有誰願意搭理一個過氣的老姑娘呢?

    “既是如此,男女共處一床,姑娘不怕有損清譽?”墨眉一挑,司徒揚冷冷地反問一句。他不相信,世上會有女子將自己的閨譽棄之不顧的。

    “醫者眼中,傷患不分男女。在我看來,秦公子隻是傷患而已。”微微一笑後,瀲月續道,“行醫者救死扶傷,又有何損清譽之說?”仍是一笑,她又道,“更何況,我相信秦公子是正人君子,既不會趁人之危,也不會學那市井小人胡亂嚼舌根。瀲月與秦公子心中坦蕩光明,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對嗎?”

    司徒揚一時詞窮,竟不知說些什麽來應對瀲月。他沒有見過這般奇特的女子,如此為人著想,若是清兒,怕是要離了他遠遠地才好,害怕損了他的清譽罷!

    “那麽,秦公子,我先睡了,夜安!”見司徒揚半日不說話,瀲月也不多說什麽,道了聲夜安便側身睡下了。

    司徒揚坐在椅上想了許久,卻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眸光深沉難測地望了望瀲月的身影,慢慢起身,揭開被褥,躺在了另外一邊。左邊的瀲月尚未沉睡,自然知道司徒揚聽了自己的勸,睡在了另一邊,微微一笑後,她安心入眠。

    雖然司徒揚人是躺在床上,合著眼,心中念的隻不過來來迴迴的是一些過往之事,一時之間卻是說不著。正待迷迷糊糊將要入睡之際,身邊的人似乎有了動靜,側頭一看,司徒揚發現身邊的瀲月翻了個身,但因為睡在床側,這一翻免不了要掉到地上的。長臂一伸,司徒揚眼疾手快地在瀲月將要掉下床去的當口,及時截住了她,她恰好又滾迴到了自己的懷中。隻不過,瀲月未醒,依舊是閉著眼,沉沉地睡著,仿佛未經曆過任何事情。

    司徒揚微微低頭,注視著依偎著自己的胸膛睡得正好的人,淡淡的藥香味順著悄悄刮進屋中的微風,送入到他的鼻中。她睡得很好,想是白天累著了。此時,沉睡中的她,在月色的映襯下,姣好的麵容像是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瑩白光亮,唇邊依舊如常一樣,帶著淺淺的微笑。氣息和緩,睡容恬靜,必是不常做噩夢的人。閉了眼,他不再看她,聞著身邊人的淡淡馨香,他發現自己卻奇跡般得入睡得比往常都快。也許,帶上她,是自己做的最正確的決定罷!這般想著,他慢慢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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