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謝府。


    近來發生了一場又一場的大事。


    而最近,惹得整個府城掀起軒然大波的


    赫然。


    便是來自梧桐之上,寶瓶州內的兩位‘第四步道統’傳人.


    玄兵洞,秦長風!


    寶瓶顧家,顧逢春!


    這兩位近幾年裏一前一後,踏入元丹的州城天驕。


    駕臨梧桐府!


    目的,便是為了自己的親弟弟秦守拙,以及族中嫡妹顧桑,報了在雲鸞山上被廢的仇怨。


    三十多位梧桐、蜀南的天驕,折戟沉沙雲鸞山。


    逼得劍主宋淵為了保下門派傳承,負荊請罪,甚至不惜以百年傳承為代價,廣發告帖,請各路高手,圍剿宋梵鏡。


    但十幾家正宗、望族,還沒逮到那兩個從雲鸞山上逃下來的妖魔,以及追捕到宋梵鏡的蹤影。


    這兩位‘過江龍’,便在初來乍到之時,就於梧桐一南一北,各自提迴了一顆頭顱!


    正是那參與了虐殺諸多府級天驕,飲其氣血,壯大修為,才有機會從宋淵之劍下,逃竄而走的白臂猿魔曹巡,千麵妖魅靈素素!


    值得一提的是。


    白臂猿魔曾折斷秦守拙雙臂。


    靈素素曾親手以妖力,劃破了顧桑的整張臉。


    而秦長風鎮殺白臂猿魔,剛好是在將其雙臂折斷,全身二百零六塊妖骨,拆了個全後,才將他頭顱摘下。


    至於顧逢春。


    他帶迴梧桐府的靈素素頭顱,奇醜無比,血肉沾著,根本看不出來曾是‘傾倒眾生’,名揚蜀南府十幾年的一代‘名魁’。


    二人踏入梧桐,將曾有天驕被暗害於雲鸞的正宗、望族,廣而告之。


    叫梧桐李氏、梧桐喬家,還有清水樓,這三家坐落在梧桐府城內的第三步勢力,元丹老祖親自出麵,對著這兩位寶瓶州來的大天驕,感激涕零!


    可根據道統手段,得到一些隱秘消息的二人。


    卻沒有參與李老祖、喬家主、清水樓主的道謝宴。


    而是不約而同的.


    去了梧桐府城,最頂尖的‘烏衣巷子’,在盡頭拐角的一間寬敞府邸前,停下了腳步!


    烏衣巷,前朝代指出身尊貴,身披烏衣以表身份的象征,能在府城中最繁華的橋段,立下如此恢弘大氣的家族駐地,自然聲威不凡。


    而此地,便姓‘謝’!


    至今為止,曆經梧桐風吹雨打幾十年!


    三家曾與謝氏交好的正宗、望族元丹高人,一路跟隨著秦長風和顧逢春到來,對此表達疑惑:


    “兩位小友,不知來這謝府作甚?”


    “這兩隻妖魔,害的十幾家正宗、望族天驕,死的死,殘的殘,叫我等這些老一輩的,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隻是兩人狡猾,就算有蛛絲馬跡留下,大多時候也被其警覺逃竄,一直沒有逮到,沒想到兩位大宗天驕,才剛到來,便圓滿而歸”


    “正是該將這大好消息,告訴梧桐、蜀南二府,叫同輩的元丹武夫,感謝感謝玄兵洞、顧家的出手才是。”


    留著山羊胡,約莫五十餘歲模樣的清水樓主,與謝樵玄私交不錯,見此猶豫了下,還是率先開口。


    卻見,在寶瓶顧家號稱‘千年一顧逢此君’,一身青衣,麵如冠玉,未著發冠,隻以一根發繩束發,簡單且儒雅的顧逢春,輕輕搖了搖頭:


    “謝家謝樵玄,外孫宋柴薪。”


    “其姓乃是宋梵鏡所取。”


    “按照宋淵所說,白臂猿魔曹巡、千麵妖魅靈素素,是直接導致諸多天驕墜落的原因,那麽宋梵鏡釋放群妖,便是一切事情的起始。”


    “就算隻是一麵之詞。”


    “但她惹得第四步降臨,與那被緝魔大將、白玉京主鎮壓的一代妖君,關係匪淺,卻是不爭的事實。”


    “如今,北上妖魔叩關,寶瓶州主請出女帝法令,律令江湖,使得諸位宿老景從附應。”


    “我顧家乃寶瓶世家,僅次於‘巨閥’與‘王侯’出身,遇此大災,挺身而出,當仁不讓。”


    “但家妹之仇,又不得不報。”


    “所以便約了秦兄,來此迅速了結此事,便北上抗妖。”


    “據我所知,二人已失蹤數日。”


    “而秦兄曾於雲鸞山,以一件法兵,取了宋梵鏡的一縷氣息,隨著先借鎖妖林之物,斬了那二妖,便一路追蹤到了這謝府。”


    他話說完,頭係赤巾,身披白衣,渾身上下足足好幾件法兵,光是取一件就能叫元丹高人,視若珍寶的秦長風,掏出一道古樸陣盤,亦是頷首:


    “不錯。”


    隻見到,這陣盤上有一枚銀針,正正好,便直指眼前謝府,非是無的放矢。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位官府的七品黑山鎮守,包庇了宋梵鏡。”


    “所以.”


    “今日,我二人才上門前來。”


    “不論真相因果是何。”


    “但勾結大妖,卻是板上釘釘之事,兩位第四步高人,因戰事緊迫,無法多呆,但我二人既然來此,自然不能落得個虎頭蛇尾。”


    “要是放過一個真兇。”


    “豈不是叫落難、殘疾的天驕,蒙冤受屈,不得洗刷?”


    秦長風一臉漠然,表情沒什麽變動。


    但他對他的弟弟,確實是極好的。


    不然就算秦守拙優秀,但要是沒他的資源、身份扶持,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得到接受‘熔火鍛兵法’的資格,從而一飛衝天。


    現在弟弟廢了。


    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波動,但手裏做的事,卻沒有一件是含糊的。


    這一席話,說得清水樓主,還有另外兩位家主,頓時驚愕,與此同時,隨即還升騰起了些許驚詫與憤怒,看著眼前的謝府:


    “兩位小友是說.”


    “謝家包庇了那宋梵鏡?”


    “這”


    “我與謝樵玄私交甚好,就算他外孫與宋梵鏡有著莫大淵源,但大是大非之下,孰輕孰重,這老頭莫非分不清楚?”


    三尊元丹氣血上湧,都有些義憤填膺。


    他們這些天,因為雲鸞山的事情,鬧得是心力憔悴,一邊追剿那兩頭逃竄生還的妖魔,一邊尋找法子,搜索宋梵鏡的蹤跡。


    討妖盟的第三步元丹們,沒有秦長風出身‘玄兵洞’,有著以追蹤之人氣息,或者曾經遺留下的事物,便能‘指針問路’的手段。


    隻能像是無頭蒼蠅般,到處探查,一無所獲。


    結果,卻沒想到.


    最想要找的那個人,竟然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瞬間,知道這個消息,才剛給謝樵玄說過好話的清水樓主,想起自家死去的麒麟徒,頓時覺得受到了欺騙。


    於是連同李老祖、喬家主,終於不再掩飾,爆發氣息,隻一聲大喝:


    “謝樵玄,老友前來,還不接待一二?!”


    剛剛巧!


    從城緝魔司接到了宋柴薪,去往了梧桐府消息的阮秀秀,拍馬到死,瞬間見到了五尊元丹,心裏焦急:


    “壞了!”


    她一刹那,便意識到了宋柴薪呆著宋梵鏡前來謝府,應當是暴露了,剛剛巧,便遇到了這幾位元丹,過來尋仇。


    腦海裏的思緒,隻在電光火石般閃爍。


    隨即好似本能一樣,阮秀秀便抬起一步,急聲開口就想要勸阻,哪怕是直麵五尊元丹,也無所謂!


    畢竟,說是結冥婚,可那還隻是她一廂情願而已。


    況且


    人活得好生生的,總不能真隻奔著結冥婚吧!


    師傅死了,宗門沒落,要是宋柴薪也沒了


    阮秀秀不敢想。


    自己會不會徹底沉默寡言,也成為和之前宋梵鏡那女人,一般如同冰山高雪一樣的心境。


    “諸位還請留手.”


    話還未曾講完。


    “吱呀!”


    謝府的大門,卻突然敞開。


    秦長風、顧逢春眉宇一凝,連同三位元丹,便見到了.


    一身玄衣的宋柴薪,與揭開麵紗,露出了一頭雪發銀瞳的,宋梵鏡!


    “上品元丹?”


    秦長風拳頭倏忽間握緊。


    在他身畔的顧逢春,口中‘哦?’了一聲,也是大為詫異。


    兩人都是年紀輕輕,初入元丹的修為,與秦長風不同,顧家顧逢春,是貨真價實的‘上品元丹’!


    但就算顧逢春是上品元丹。


    麵對宋梵鏡.


    依舊有一種源自先天的壓迫感,叫他唿吸粗重了刹那。


    叫他心中生出這種‘心血來潮’的。


    隻有一種可能。


    眼前之人


    乃是凡間‘聖、王、玄、靈’四級資質中,比之他玄級都要更高一籌的,王級資質!


    “這宋梵鏡竟天驕至此?”


    顧逢春眉頭大皺,一時間,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但,如果說宋梵鏡的出現,隻是叫他們如臨大敵。


    可.


    緊隨其後!


    在他身畔那個,看上去明明隻不過是第二步巔峰‘逍遙境’的少年!


    這時


    卻突然,舉起了手中的一枚‘緝魔大將令’,高聲喝道:


    “奉寶瓶緝魔大將‘葉蒼’將軍手令!”


    “勒令宋梵鏡,北上鎮妖長城,入行伍,殺妖以正清明!”


    “雲鸞鎖妖林之禍,我宋柴薪全程見證,與宋梵鏡從頭到尾,並無幹係,且她原本身披雲鸞白衣,後一柄木劍,殺得衣盡染血,身負重創!”


    “若是她欲謀逆,欲要勾結外敵”


    “何須至此?”


    “今經寶瓶大將、白玉京主查證,宋梵鏡與此事無關,但為了叫梧桐、蜀南諸多正宗、望族信服,特叫宋梵鏡北上,立下赫赫功勳,以妖魔之血,洗刷冤屈!”


    即使麵對五尊元丹,宋柴薪依舊眉宇傲然,手執信令,更是叫秦長風、顧逢春這些寶瓶頂尖天驕,也不得不低下頭來,正視於他:


    “你”


    顧逢春皺眉。


    與三尊被這一出唬住的元丹不同。


    作為寶瓶天驕,顧逢春見到過葉蒼,要是僅憑這三言兩語,就想要將他唬退


    還是太小看他了。


    隻不過,


    有了寶瓶大將、白玉京主背書。


    確實,也叫他心中本就存疑,隻是並不在意的心理,第一次正視,這如此天驕的宋梵鏡,是否是因為半妖之身暴露,才被人故意,冠了如此罪名?


    大昭才立國幾十年,曾經人與妖魔混居,導致的半妖種雖少,但不是沒有,在大昭也有著合法身世。


    但,到底還是會受人歧視。


    秦長風也是一樣。


    隻見到他混身法兵激蕩間,踏前一步:


    “葉蒼將軍、楊休城主的話,我等自然相信。”


    “可你一麵之詞,若是膽大包天,自己作假,又當如何?”


    來自玄兵洞的秦長風,雙眸如矩,神念駕馭一柄龍紋刀、一柄盤蛇槍,單手執劍,指向謝府正門!


    頓時,叫宋梵鏡沉默,剛想上前,但卻被宋柴薪攔下,輕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她不能出麵,不然越抹越黑。


    可.


    自己不一樣!


    這裏,不是雲鸞山,不是江湖。


    而是官府!


    是背後有著靠山的.自己的主場!


    因此,玄衣少年踱步,看著秦長風極有辨識度的裝扮,並未卑微露怯,而是言辭鏗鏘:


    “就憑我宋柴薪是官府七品鎮守,梧桐魁首,並且得到過州主裴南北點頭!”


    “看著閣下外貌,應當是秦守拙那位,號稱‘玄兵洞’近幾十年來,最為傑出的兄長吧。”


    “長風兄,宋淵弑妻以求進取,本人品性一朝暴露,他的一麵之詞.”


    “可能信上一句?”


    “但,我不一樣!”


    宋柴薪目光凜然:


    “西北妖魔,曾被驅逐,不過小禍而已,但縱觀偌大大昭,隱患不隻一處,列位王侯都有自己鎮守的區域,騰不出手,才叫這些曾經的舊日權貴,大為猖獗。”


    “對於寶瓶州而言。”


    “將其鎮壓,必要無數武夫,前仆後繼,才能平息。”


    “更何況,鎮妖長城內叛,有城頭主叫三千武卒齊齊卸甲,叫局勢動蕩,半個寶瓶府,都淪為戰場。”


    “群妖肆虐,他宋淵扮演了什麽角色?”


    “要不是貪婪弑妻,心狠手辣,那大雪山主何至於孤身一人,叩山雲鸞?他若是不在意‘鎖妖林’的某些機緣,以他第三步巔峰的修為.”


    “安能,無法蕩滌群妖群魔,而任由他們肆虐?”


    “作下如此孽,卻不思北上抗妖,在生死一線求第四步機緣,洗刷罪責,反而龜縮山門,閉世不出,將罪業因果,甩給他人。”


    “但宋梵鏡,卻請我聯絡兩位寶瓶州的擎天支柱,毅然決然,奔赴西北!”


    “兩者之間,豈非是天差地別?!”


    一語點醒夢中人!


    宋柴薪的這些話,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潑在了眾人腦上。


    而秦長風與顧逢春,更是微怔之後,眼神訝然的看向宋柴薪。


    確實是這個道理。


    如果沒有兩位第四步以自己的‘名聲’作保,可能無人會在意這一點,定將矛頭直指宋梵鏡。


    但有了之後.


    卻又不一樣了。


    “此子竟能叫兩尊寶瓶高人看重”


    顧逢春沒想到,這個叫做‘宋柴薪’的少年,竟背後如此錯綜複雜。


    嗖!


    這時候,因為秦長風的氣息壓迫。


    宋柴薪眉心.


    竟若有若無的,顯現出了一枚劍印,叫他神魂一頓,冷漠的麵容上,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


    “這是.”


    “寶瓶州主的烙印!”


    秦長風乃玄兵洞傳人,一眼就認出了深淺,於是當即罷休,眼裏波瀾頓生。


    而宋柴薪適時踏前:


    “我將與宋梵鏡不日奔赴西北,或許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就在今朝,也或許有洗刷冤屈,沉冤昭雪的那一日。”


    “但無論如何。”


    “五位第三步元丹”


    “還請,莫要阻攔!”


    宋柴薪眼神睥睨,語氣決絕,一時之間,竟升騰起了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魄!


    叫哪怕秦長風、顧逢春,都不由退後了一步!


    剛剛巧。


    聞訊趕來,急匆匆踏出府門的謝樵玄看到這一幕,頓時對謝家這個麒麟兒,驚為天人。


    也間接造成了他此後幾十年,再也無法忘記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究竟有著多麽的傳奇!


    看到宋柴薪與宋梵鏡大步離去的背影。


    秦長風與顧逢春不由皺眉。


    他們兩人


    竟被壓住了氣勢?


    “宋柴薪。”


    突然間,顧逢春開口了。


    而宋柴薪轉頭:


    “顧兄有何指教?”


    看著語氣戒備的少年,他笑了:


    “不是隻有你二人北上除妖。”


    他的語氣忽得認真:


    “不管他宋淵如何窩裏鬥。”


    “我與秦長風,前來手刃同胞血仇之後,不日亦將奔赴西北。”


    “到時候.”


    “你這個第二步,怕是未必能和你口氣一般大,勝過我二人。”


    宋柴薪怔然。


    他沒想到,竟激起了這兩位天驕的‘爭強好勝’之心。


    但.


    走到今天,他什麽陣仗沒有經曆過?


    千百年來,也就唯他一個宋柴薪!


    顧家麒麟子,號稱‘千年一顧逢此君’,結成了上品元丹,有望問鼎寶瓶州未來的‘巨閥’,但那又如何?


    自己到了他這個年紀,


    必定能夠勝他!


    一時間,心中意氣,與天賦‘拳中有神’,以及最初練成的‘流星追月拳經’,一刹那風雲交匯,再加上近些時日,與宋梵鏡經曆的種種


    叫宋柴薪猛然間,徹底頓悟,一肩有日輪、一肩挑明月,刹那,成了‘日月同錯’之相!


    武道天相!


    他堪破了一門技藝,最為高深的境界!


    哪怕隻是‘名門’級!


    可隻要不是道武秘傳.


    無論是名門、亦或者正宗的武相,都沒什麽高下之分!


    而十七歲,就將一門拳術練出了如此境界


    寶瓶古往今來。


    從未有過!


    “顧逢春!”


    “我說我北上,功勳未必遜色於你,你可信否?!”


    宋柴薪朗聲大笑,而後頭也不迴,帶著身邊人,大步離去!


    剛剛巧。


    藏在謝府一側,如同影子一樣的阮秀秀,立於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默默的看著這一幕。


    他沒有注意到她。


    正像是.


    她一直都在默默的望著他一樣。


    梧桐府中初相遇,


    一見鎮守誤終身。


    再相逢。


    他依舊能從死局破開樊籠。


    但阮秀秀


    多麽想,


    能將他身邊那個人,換做自己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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