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被澹台曜一路壓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徑直帶路,到了鎮守府門前,一邊心中暗暗叫苦:


    “這第三步的元丹,莫不成是個瘋子?!”


    “大昭統禦五州,麾下能人無數,縱觀天下,似‘黑山城’一級,不過是最低級的,但七品鎮守,官府中人,卻代表了大昭的顏麵。”


    “在黑山裏,確實明麵之上,他第三步無人能敵,無人能擋。”


    “但他帶著季夏這小子,一路長驅直入,想要闖入鎮守府,是為何意?”


    他家老爺子,在這黑山幾十年根深蒂固,就連府城新晉的那位府尊鄭子楨,都曾與他共事過,人脈頗廣。


    而且作為七品官府鎮守,若是橫死在任職位子上麵


    那是會惹得一府的緝魔使,親自探查的!


    就算是第三步高人,能攔得住一位緝魔使麽?


    到了鎮守府前,陳敬暗暗叫苦。


    這人到底和季夏是個什麽關係。


    竟能這般為他撐腰?


    當真是瘋了不成!


    這小子前身不就是個獵戶,在大半個月前,才成了差役嗎,是哪裏結交來的這等存在?


    魏宗昌,栽的不冤枉!


    一路之上,武卒早就被陳敬小心問詢了季夏與澹台曜後,遣散一空。


    劍脊武館的那位寧海,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就溜之大吉了。


    隻剩下琴劍武館的徐琴,作為自小就跟隨在徐念身畔,學習琴劍閣武學,經曆了琴劍閣由衰落到繁盛全貌,走到今天的她。


    看著澹台曜的背影與側臉,越發覺得這個人的周身輪廓,與自己師尊房中,所掛著的那一副都已斑駁泛黃的人像圖,一模一樣。


    歲月催人老,從來敗美人。


    都道是人過七十古來稀!


    不練武,能活得過七十年的,都算是極為少數的了。


    至於大先天武夫,周身煉無漏,常年有氣滋潤、滋補身軀,可到頭來不入元丹,最極限極限,也就隻能活到一百二十歲。


    大部分,百歲之齡前,就多半是到了生命盡頭。


    而徐琴的師傅,徐念。


    當時扶持著近乎破敗,徹底沒落的琴劍閣,走到今天,勞心勞神,如今早已沒了她幼年時,所見到的那一襲黃衣,溫婉模樣。


    取而代之,則是人老珠黃,大限將至。


    就在前不久,見到她老人家的時候.


    甚至,已經鎖不住周身氣血的流逝,以及維係不住氣入黃庭了。


    這也就代表著,至多不過三年,就將塵歸塵,土歸土。


    作為徐念一手帶大的弟子,大概率也是下一任琴劍閣的繼承人,徐琴知道,她的師傅,一直在等一個從來沒有迴來過的男人。


    之所以徐琴未曾離去,就是因為覺得,這位跟隨在鎮守府緝拿之人身畔,有著第三步修為的灰衣強者,就是她師傅畫像上在等著的人!


    不經意間,


    澹台曜瞥了一眼徐琴,洞若觀火的眼眸裏,看破了她的底細,不過沒有出聲。


    而是一路跟隨陳敬,踏入了由青石雕砌而成,頗為肅穆的鎮守府中。


    當季夏帶著澹台曜,大張旗鼓,堂而皇之的屹立在這裏,還押著陳敬,放下狂言,要見鎮守‘陳昭’時。


    整個鎮守府的官吏,都是大驚。


    空氣之中的氛圍,甚至旦夕間便已凝固。


    裏三層外三層,都有道道大先天氣息陡然升起,無數鎮守府臥虎藏龍的氣息,開始此起彼伏的浮現。


    但作為清楚澹台曜底細的陳敬,卻是環顧四周,不由大吼一聲:


    “都瘋了不成!?”


    “一尊元丹,要見黑山鎮守,這麽劍拔弩張做什麽,噤聲,各幹各的便是!”


    第三步!


    陳敬突然出聲,叫潛伏著的高手,鎮守府的官吏,頓時一靜。


    “季夏,還有這位前輩。”


    “我已派遣人手去傳喚家父,也就是黑山鎮守,陳昭陳大人。”


    “煩請稍稍等待片刻。”


    “他老人家如今正在後堂祠中,祭祀先烈,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轉過身,陳敬那張英武的臉上,露出了苦笑之色。


    “不必了,是我要見黑山鎮守的,又不是澹台叔父,何必如此小心謹慎?”


    “隻不過是有些事情,需要、也想要和鎮守大人聊聊,僅此而已,不必這麽緊張。”


    季夏聽到此言,不由淡然一笑。


    緊接著,便在陳敬愕然的眼裏,輕車熟路,坦然自若,如同在自家後花園裏閑庭若步一樣。


    竟無視了各處明裏暗裏潛藏著的高手,仿佛認識路般,就這麽往裏走去。


    “等等等,季夏,鎮守府建立百年,地形複雜,沒人帶你你如何能知”


    陳敬剛想開口,哪知澹台曜眸子深邃,在他話還未曾講完之前,已經接下了話茬:


    “不必擔心,他比誰都清楚,這黑山鎮守府的路,到底該怎麽走。”


    啊?


    此言何意?


    在場眾人,不僅是陳敬,其他的人也懵了。


    這眼前的陌生人,哪裏來過鎮守府,又怎能知曉其中複雜崎嶇的道路,該如何行走?


    但偏偏!


    季夏就是仿佛‘生而知之’一樣,避開了諸多繁雜道路,就沿著其中最正確的一條,直通諸多樓閣與那一座‘宋祠’的方向,踱步走去!


    他以前來過?


    陳敬一腦門子問號。


    與此同時,


    澹台曜看向了沉思的徐琴,突然出聲,狀似無意的搭著話:


    “你師傅”


    “是琴劍閣的哪一位?”


    徐琴愣了愣,哪怕她如今也三十餘歲了,可在這位麵前,依舊宛如小輩一樣,不由自主的便道:


    “啊?前輩.莫不是與我琴劍閣,有所淵源?”


    “家師徐念,乃是琴劍閣主,不知前輩.”


    原本偷摸打量的徐琴,隨著澹台曜的搭話,終於憋不住了:


    “是否,與我脈門主,曾經有舊?”


    聽到這話,澹台曜眼裏流露出了追憶:


    “有舊麽”


    “本座澹台曜,曾為琴劍閣傳法長老,是.”


    他的眼裏,有些遲疑和猶豫:


    “是你師傅的師傅。”


    “按照道理來講,你應當叫我一聲.師祖?”


    師祖澹台曜?


    徐琴美眸瞪大,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那一張泛黃人像下的提名,正是澹台曜三個字。


    以及,記錄在那名字一旁,由得徐念娟秀小字,所親筆描繪的一句‘讓你終是求不得’。


    頓時,映照在了徐琴的腦海裏,叫她刹那心如明鏡!


    “原來師傅心中所念的人,竟是師祖?可”


    似乎是察覺到了徐琴心中的波瀾壯闊。


    澹台曜出聲:


    “你師傅近些年,怎麽樣了?”


    徐琴從迴憶驚醒,搖了搖頭:


    “師傅大限將至,恐怕.”


    她有些欲言又止,複又看向澹台曜:


    “師祖若有空閑,不妨迴山看看?”


    大限將至!


    四個大字,叫澹台曜一隻獨臂,突兀一顫,拳頭不自覺的攥緊,仿佛心境有了劇烈波動。


    但片刻後,卻又不由鬆開,眸中不自覺地追憶往昔,迴憶起了離去前的倒影。


    一身鵝黃衣裙的女子,眉宇溫婉,眼眸明亮,背對著他張開雙臂,擁抱整個琴劍山。


    一邊與他訂下承諾,說會在他離去之後,去除荒蕪,種下滿山向陽花,再立下一方比之前代被蛟龍所滅的琴劍閣,更加強盛宏大的‘名門’宗派!


    然後,好叫他在有朝一日,得償所願,斬蛟歸來,意氣風發之時.


    遠遠的,就能看到一片燦爛,照盡心中灰暗。


    可澹台曜沒有做到,反而破境失敗,功虧一簣,再次重現了當年被蛟龍‘古華’踏山的無力。


    讓他沒有顏麵迴山,更加不知該如何麵對徐念。


    這世上不是誰都是天才。


    不是誰,都能順理成章的突破第四步。


    但,第三步元丹,也足以攔得下世間九成頗有資質的武夫。


    徐念,


    就是其中之一。


    徐琴的三言兩語。


    險些將澹台曜本就有缺的心境,擊碎得四分五裂。


    鎮守府,宋祠!


    聽到外麵的鬧騰喧囂。


    陳昭負著手,眯著眼,立於祭祀‘宋柴薪’的祠堂前,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祠堂不錯,祭祀的誰?”


    突然,一道不合時宜的年輕聲音,響徹而起。


    當季夏的身影,從道路盡頭緩緩顯現,越來越近,陳昭還沒有動作,他身畔的鎮守府官吏,以及隨從,已經如臨大敵:


    “大膽!”


    “你是何人?不知道此地乃是祭祠,乃是鎮守府重中之重?”


    有大先天暴露氣息,剛想阻攔,卻被陳昭搖了搖頭,擺了擺手:


    “不必了,人家是跟著第三步元丹,到了鎮守府來的。”


    “外麵那位但凡想要動手,偌大鎮守府,何人可敵?”


    以陳昭第二步,第三境逍遙的實力,神魂一開,便能籠罩鎮守府,所以澹台曜的存在,在未加掩飾的時候,比之燭火都要耀眼。


    但風風雨雨一生,什麽大場麵沒有見過。


    此時的陳昭拄著拐,轉過身來,麵上沒有多少懼色,隻是凝視著季夏,眉宇平靜: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閣下年紀輕輕,就能得到那種強者青睞,注定不是池中之物。”


    “伱的事情,老夫聽犬子提過了。”


    說到這裏,陳昭眼神裏露出歉意:


    “教子無方,見笑。”


    “事後,老夫當給你一份滿意的補償,年輕人。”


    周圍兩側,隨從、侍衛、大先天級高手,團團簇擁著陳昭,如臨大敵。


    但季夏隻是旁若無人,走到陳昭身畔,仿佛和眼前的老頭子,是同輩中人一樣,毫不客氣的笑著:


    “怎麽,黑山鎮守也要仗勢欺人不成。”


    “兒孫做錯了事,不想著怎麽叫他們償還,隻是給補償,要是補償有用的話,還要什麽官府,緝魔司?”


    “或者說”


    “陳鎮守,也信奉那一條信條,就是哪個武夫的拳頭大,誰的規矩就大?”


    陳昭搖了搖頭:


    “兒孫輩做的事情,老夫一概不知。”


    “但我與年輕人你素不相識,如果能夠補救,還是希望盡量補救一下的。”


    “若是你心中實在不忿”


    “老夫也不會偏袒兒孫,陳恭既做下此等孽障事,鎮守之位,他定然是染指不得的了,待到他迴來,老夫便逐他出府,叫他這一脈自生自滅。”


    “到時候,年輕人你與他的仇怨,與我陳家再無瓜葛,另外,我本人還會彌補你一份補償,如何?”


    看到季夏一直凝視著‘宋祠’之內,那一道若有若無的‘宋柴薪’像輪廓。


    陳昭不由又說一句:


    “小友,可要上一炷香?”


    “裏麵供奉著的,是蕩滌黑山諸魔的前代鎮守,他的功績,遠強於老夫,少年天驕,若是如今依舊存在,怕是第三步、第四步,隻手可摘。”


    季夏聽後,故作訝然:


    “哦?”


    “可我聽說,上代鎮守乃是‘禁忌’,曾經犯下了不可饒恕之大罪,功績早已被徹底抹去,為何與鎮守口吻所提,並不相同?”


    陳昭眼色一黯:


    “子虛烏有,以訛傳訛罷了,當不得真。”


    聽到這話,季夏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件絕密之事,要告訴鎮守大人,不知鎮守大人,是否願意入內,與我當麵傾聽?”


    “哦?”


    陳昭白眉聳動,笑了下:


    “願聞其詳。”


    說罷,與季夏雙雙入祠中,在那一口金黃色的八仙桌前,麵對麵的對峙,剛想要點燃三柱香來


    卻突然聽到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從一側響徹而起:


    “陳昭。”


    “五十七年前,我入黑山,從未見過你有如此氣魄啊。”


    “究竟是時過境遷,人心易變。”


    “還是身居高位,唿風喚雨慣了,這鎮守位養人,也叫你效仿起了曾經被我一拳一拳,盡數打服的那些妖魔、武夫、官吏一樣.”


    “也想,踐踏黑山城的規矩了?”


    嘩啦!


    陳昭攥緊拐杖,先是豁得抬頭!


    當他看著頂上從未變更過的‘宋柴薪’像,沒有任何異象顯現時。


    僵硬的轉頭,看向站在宋柴薪像下的季夏,不知何時,表情神貌,竟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於是眼睛緩緩瞪大,用了的瞅了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曾經的緋衣少年,與眼前這個神色無二的青年身影,緩緩重疊。


    叫陳昭麵皮抽搐,眼神不由恍惚了下:


    “宋鎮守?”


    即使容貌不再相像。


    但這言語,這姿容.


    竟叫他一時間,直接下了判斷!


    看著比之曾經蒼老了太多的陳昭,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名字,季夏笑眯眯的:


    “這都能認出我來?”


    “看來五十七年前的話你也並非不想繼續聽啊。”


    毫不顧忌的,坐在了祭祀的八仙桌前。


    季夏甚至抓了一把貢品,填入口中,全無敬畏。


    畢竟這天底下。


    哪裏有我敬我自己的道理?


    看著眼前一臉愣神的陳昭,季夏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縷笑意。


    本來,他是怕攤牌之後有所隱患,所以想要聯絡謝府,以作後盾。


    但如果有著澹台曜兜底.


    在這黑山一畝三分地,他還有什麽不敢的?


    就算陳昭不認他!


    他也一樣橫著走!


    陳恭帶著女兒陳清屏,滿頭大汗的迴到了鎮守府。


    就在方才。


    他突然接收到了老頭子的‘調令’,叫他帶著女兒速迴。


    一路上仔細想著緣由。


    都不用過多考慮,就知道多半是今日做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但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事已至此,除了快刀斬亂麻,也沒什麽別的辦法。


    就在陳恭正思索著,該如何給自己和女兒開脫時。


    當他才步入鎮守府的正堂中。


    便突然聽到了一聲,宛若驚雷般的悶聲肅喝:


    “不肖子孫,還不跪下,給季先生隻管磕頭!?”


    驚得他當即抬頭,便見到了老爺子陳昭,正對他怒發衝冠!


    若隻是這樣,還不算震驚。


    但老頭子身畔.


    那坐在主位之人.


    竟一身玄衣,年輕無比!


    正是————


    季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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