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邱莊主的壽宴彭子微三人應邀而至,來的都是些邱老莊主的江湖朋友。彭子微打聽過了,那邱莊主在大晉的江湖中也還有些名氣,不過如今年紀大了,在外麵走動的少,慢慢的也淡出了大家的視線,今日的壽宴也是邱老莊主正式的金盆洗手之宴。


    邱莊主的兒子邱昱華還沒迴來,莊裏隻有邱莊主的兒媳莫小玢帶著管家和下人在做接待。


    彭子微遞過請柬後,莫小玢也不認識他,以為是老爺子剛認識的江湖朋友,她請彭子微在來賓冊子上簽了名,然後彭子微看到名字下麵還有一欄寫著“隨禮”。


    彭子微想了一下,在旁邊的盤子裏放了一顆獸丹,然後在“隨禮”下麵寫下“獸丹”一枚。


    莫小玢問彭子微:“現在離開席時間還早,彭公子是到大屋與老爺子聊天呢,還是先到客舍休息一下?”


    彭子微說道:“我們還是先到客舍休息一下吧。”


    莫小玢說道:“那好,開席之前會有人過去通知公子,先讓彭公子知曉,今日也是老爺子金盆洗手之日,家眷會在偏廳另開一席。”


    莊子頗大,彭子微三人跟著邱家下人走去客舍,一路上也隻碰到兩三撥客人,看來客人確實不是太多。


    進到客舍,等下人離開後,小玉說道:“公子也太大方了吧!”


    彭子微道:“我之前不知道是邱莊主的金盆洗手宴,沒有提前準備,這時送銀子不夠莊重。”


    小玉撇了撇嘴,木小公子說道:“小玉姐帶我去莊子裏玩吧,我剛才也看到有一些小孩在外麵玩。”


    小玉看向彭子微,彭子微說道:“去吧,不要出莊子就好。”


    彭子微也不出門,就在客舍裏打坐修行。


    中午的飯食由下人送過來,就在客舍裏用,飯菜簡單也不失精致。


    午後,彭子微隨下人來到宴會大廳,開席之前有個金盆洗手儀式,由邱老莊主的朋友公輸門門主魯陽主持,邱莊主的兒子邱昱華在旁協助。


    彭子微進去的時候,老莊主正端坐於主位,邱昱華正在忙著儀式前的準備工作,看到彭子微進來,兩人有些驚喜,不過也隻是遠遠的拱手示意。


    彭子微被帶到他的位置,離主位較遠,彭子微也不在意,在席間跪坐下來等著儀式開始。


    儀式正式開始,公輸門門主魯陽先唱來賓姓名。


    “邱山強莊主壽宴暨金盆洗手儀式正式開始……”


    “前來觀禮嘉賓有……”


    “公輸門門主魯陽,賀禮千年鐵木家具一套。”


    “神農幫幫主杜知用,賀禮千年人參一株。”


    “龍門幫幫主鄧勇,賀禮太澤湖奇石一尊。”


    “丐幫幫主黃洪全,賀禮玉如意一柄”


    “鹽鐵幫幫主周羅葉,賀禮玄鐵寶刀一把。”


    “神行門門主程國棟,賀禮精雕玉山一座。”


    “飛鷹幫幫主李鐵柱,賀禮純白虎皮一張。”


    ……


    魯陽一邊唱,下人一邊將賀禮從外麵拿進來在堂前擺好。


    邱老莊主也是每次皆站起身來,對著唱到名的來賓抱拳行禮致意。


    席間眾人亦是對各家賀禮議論紛紛,見到精巧奇異之物便爆發出滿堂喝彩,主賓雙方此時皆覺得臉上有光。


    彭子微暗道:還說是家宴,不用太講究。這些人炫富來了?看邱老莊主這些朋友,大多都是一些行業幫會的幫主,有些從名字裏就可以聽得出來是做什麽的,看來邱老莊主的生意也是做得很大才對。


    魯陽繼續唱名。


    ……


    “來賓彭子微,賀禮獸丹一枚。”


    堂下頓時鴉雀無聲,待到眾人迴過神來,大廳內便爆發出陣陣驚唿,來者皆是有見識之人,獸丹這種奇異之物沒見過難道還沒聽說過嗎?


    邱老莊主站起身來朝彭子微抱拳行禮,口中連連說道:“禮太重了,禮太重了!”


    邱昱華是知道彭子微有顆獸丹的,不過沒想到他居然當成賀禮送給了父親,此時邱昱華也遙遙對著彭子微抱拳行了一禮。


    彭子微站起身來給兩人抱拳迴禮,眾人皆看了過來,“原來他就是彭子微,哪裏來的?以前也沒見過啊?”


    魯陽作為主持人亦覺得臉上有光。


    “唱名完畢,下麵舉行儀式。”


    “洗手人洗手之後,宣誓再也不過問江湖中的是非恩怨。江湖中人也不能再尋仇與他。現在我要問一句,堂下觀禮之人可有人有不同意見?”


    這最後一句本來是儀式當中的套話,沒想到魯陽話音剛落,堂下就響起一個聲音。


    “我有意見!”


    神行門門主程國棟站了起來,“我有不同意見。”


    堂下再次鴉雀無聲,這次邱莊主的金盆洗手莫非有變?


    魯陽看了邱老莊主一眼,邱老莊主不動聲色。


    魯陽硬著頭皮問道:“程門主有何意見?”


    程國棟說道:“既然今夜過後邱莊主要退出江湖,那你邱莊占著的東邊商道是不是應該要讓出來啊?”


    下麵一片嘩然。


    邱莊主冷冷地說道:“這和我退出江湖有何關係?”


    “大家都是明白人,說出來就不好聽了。”程國棟有恃無恐。


    “這事能否過後再議?”邱莊主後退一步。


    “那就要聽聽大家的意見了。”程國棟好整以暇。


    “哦!還有其他人有意見?”邱莊主環顧四周。


    龍門幫幫主鄧勇和鹽鐵幫幫主周羅葉站起身來,“我等也想聽聽邱莊主對東邊商道今後歸屬的想法。”


    邱莊主嘿嘿冷笑,“東邊商道是朝廷的,我還能決定它的歸屬不成?”


    程國棟說道:“邱莊主你這話說得就沒意思了,莫非那九山十八寨和你就沒有一點關係?”


    “程國棟你莫要信口開河!”邱莊主怒斥道。


    堂下眾人有些了解內幕的,也有些不明真相的,一時間也紛紛交頭接耳,不過目前還沒有人站出來幫邱莊主說話,看來這金盆洗手今日是辦不成了。


    邱莊主看了看堂下局麵,他說道:“程國棟,果真如你所說的,你接得下這攤生意嗎?”


    “你莫要管我接不接得下,你就說你今天要不要放手吧。”程國棟說道。


    “你這是拿話套我呢?昱華,送程門主出去。”邱莊主轉過頭對他兒子說道。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家都知道這儀式是辦不成了,有些人就起來勸說程國棟,好歹等邱莊主壽宴結束了再說如何?


    邱昱華走到堂下,對程國棟說道:“程門主,我邱家不歡迎你,帶著你的東西走吧!”


    “哈哈哈,”程國棟放生大笑,“邱莊主連和我對質的勇氣都沒有,我要是不想走呢?”


    這一幕彭子微都看在眼裏,不過他也沒有要起來幫邱莊主的意思。這大晉的江湖,水太深!


    邱昱華說道:“今日是我父親壽宴,我不想動粗,程門主你最好識相一點。”


    邱莊幾名護衛圍了上來,目光冰冷。


    程國棟身後站起一人,“司寇府接到舉報,說你邱家豢養賊寇,私通山賊,今日我司寇府要請邱莊主迴去問話。”說完拿出一塊司寇府令牌。


    邱昱華見狀也不驚慌,他說道:“這位大人,我亦是公門中人,能否給個麵子,讓這件事情以江湖方式解決。”


    公輸門門主魯陽這迴可就真生氣了,“程國棟你什麽意思?我們江湖中人聚會,你居然勾結官府到這裏來拉人!”


    程國棟針鋒相對,“你公輸門閑散慣了吧?你以為這是誰的江湖呢?”


    “你……你……”魯陽氣得說不出話來。


    神行門做的多是走鏢護衛生意,與官府平時多有來往,這迴起來發難,背後也多有依仗。


    那司寇府來人說話了:“我今日隻是請邱莊主迴去配合調查,莫非邱莊主不敢去?”


    邱莊主默不作聲,邱昱華說道:“我邱家在此地經營了數十年,大人你來之前就沒有問問上麵的意思?”


    司寇府來人說道:“我來這裏就是上麵的意思。”


    “那就是沒得談咯。”邱昱華淡淡地說道。


    “司寇府辦案向來秉公執法。”


    邱昱華走上前去,一掌將那司寇府來人拍翻在地,“司寇府行走無端大鬧我父親壽宴,與我起了衝突,情急之下我不小心傷了他。”


    程國棟指著邱昱華叫道:“你傷了朝廷官差,你想謀反不成!”


    邱昱華笑笑,“司寇府主事見到我也要叫我一聲師兄。程門主,你來之前怎麽也沒有好好打聽一下。”


    “如果你就這點依仗,那麽請迴吧。”邱昱華說道。


    “你怎麽也沒問清楚他是誰派來的就傷了他呀?”門外走進一青衫男子,後麵還跟著兩名護衛。


    神行門程國棟,龍門幫鄧勇,鹽鐵門周羅葉皆出列向來人行禮,“在下見過汪主薄。”


    來人說道:“我知道沒那麽簡單,不過也沒想到邱捕頭敢出手傷了官差。”


    “你是誰?”邱昱華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東擴是朝廷的下一個大方略,我少府替天子辦事,這東邊的事情也該理一理了。”


    “你是少府中人?”邱昱華驚疑的問道。


    “我是少府主薄汪良,替上官辦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不擅長武鬥,邱捕頭可不要對我動粗啊!”


    邱昱華抱拳行禮,“在下不敢,剛才確實是情急之下出的手。”


    今晚的意外已經超出了大家的想象,東部商道一事應該是朝廷出手幹預了,堂下眾人一時間沉默下來。


    此時邱老莊主起身說道:“汪主薄,今日之事有些誤會,能否容老夫做個解釋。”


    “老莊主,東部商道這些年也沒出過什麽大亂子,我和上官說起也是很佩服的。”


    汪主薄繼續說道:“今日程門主他們來此,本來是要給你提一個建議,誰知你們不聽,你兒子還把我派來的人給傷了!”


    “汪主薄可否借一步說話?”邱老莊主問。


    “邱老莊主,東部大營不日就要換防了。”汪主薄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邱老莊主跌坐在席上,邱昱華見狀連忙迴去照顧父親,程國棟嘿嘿冷笑。


    彭子微直到現在才得吃了幾口涼菜,喝了幾杯清酒,後麵的宴席看來是吃不上了,他站起身來,徑直走到堂前賀禮堆放處拿了他那顆獸丹,就要去偏廳找小玉和木小公子。


    看到這一幕,邱家人也不出聲,有些賓客見狀相互看了幾眼,心裏也頗有些意動。


    “年輕人你幹什麽?”公輸門門主魯陽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儀式辦不成了,這賀禮理所當然是要拿迴來的呀!”彭子微邊走邊說。


    程國棟在汪良耳邊說了幾句,汪良開口說道:“如今邱莊一案還沒有個明確定論,邱莊內所有財物均不得隨意移動。”


    彭子微說道:“我不關心你們怎麽鬥,你們也不要來惹我。”


    程國棟嗬斥道:“怎麽和官爺說話的呢?說你呢,把那顆獸丹放下,沒聽懂嗎?”


    彭子微停下腳步,他對著汪良說道:“你們究竟在爭什麽我猜得出個大概,不過看你和你的這些爪牙,不如邱莊多矣。”


    汪良心裏有些發緊,不過已經說出去的話沒法更改,他手一揮,“奪下那顆獸丹。”


    程國棟,鄧勇,周羅葉三人同時出手,彭子微惱其三人破壞了壽宴,掐訣瞬移,每人賞了一大巴掌,三人幾乎同時被打翻在地。


    彭子微看向汪良,“然後怎麽說。”


    汪良也算鎮定,“我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就沒有要怕的人了?”彭子微問。


    “我隻聽命於天子和上官。”


    “聖人讓我們要懂得敬畏,看來很多人都忘了。”彭子微自言自語道。


    “我隻敬畏值得敬畏的人。”汪良居然聽到了。


    “啪”的一聲,彭子微甩了一個巴掌過去,“你們辦事不給人留麵子,那嚐嚐這沒麵子的滋味如何?”


    這一幕發生在短短的時間裏,沒人想到這挑釁的幾人都給彭子微幹翻了。


    邱莊主長歎一聲,“彭子微你這是要害了我呀!”


    “我有說過要幫你嗎?”彭子微毫不在意。


    賓客們皆是一驚: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邱老莊主說道“罷了,大家都散去吧,各自的東西各自拿好,反正我邱家也跑不脫了。”


    “父親,還沒到最後關頭!”邱昱華勸他父親。


    “少府怎麽也有人來了?如今還被傷著了?此事還能善了嗎?”邱莊主問他兒子。


    “父親,再等等。”邱昱華說道。


    ……


    彭子微也不去管他父子倆在那長籲短歎,他看著汪良帶過來的那兩個護衛。


    “你們怎麽不出手,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去打你們呀。”


    兩名護衛當中的一人向前跨出一步,他偏了偏頭,對彭子微說道:“你看看那邊。”


    彭子微轉頭看去,偏廳門口,小玉正被一人持刀架在脖子上,滿臉驚恐,木小公子此時則不知所蹤。


    “不要妄動,你沒有他的刀快。況且還有一個小孩在我手上。”那護衛冷冷地說道。


    “你不是少府的人!”


    “哦,怎麽猜到的?”


    “少府不會專門來對付我這個陌生人,你想要什麽?”彭子微說道。


    “阻止你去東神宗,另外你要交出一件不屬於你的東西。”


    “原來如此!今晚演的這出戲都是衝著我來的?”


    “哦!你又看出什麽來了?”


    “邱莊主說了一句話,‘少府怎麽也有人來了?’我現在才想到不對勁。”


    “你想到了又能如何。把那把劍交出來。”


    “你們是誰?怎麽知道我要去東神宗?”


    “天機閣又不是一言堂,把劍交出來,留你一條性命。”


    “天機閣!”彭子微便知此事不能善了,“把人放了,我把東西給你。”


    那護衛朝小玉身後那人點點頭。


    刀離開小玉脖子。


    彭子微眉心跳出一把飛劍,去若閃電,將剛剛從小玉身後露出半個身子的那人當胸貫穿。


    “天機劍!原來在這裏!”另外一名護衛驚唿。


    “殺人,奪劍!”


    前麵那名護衛雙手結印,已經啟動的彭子微便感覺陷入到一片泥濘當中。


    後麵那名護衛抽出寶劍,一劍便捅入彭子微腹中,隨後他拔出寶劍,用力向旁邊一甩,正朝彭子微跑來的小玉當胸中劍,頓時翻倒在地上。


    天機劍失去了與彭子微的聯係,在空中搖晃幾下後便掉落在地,變迴了一把古樸鐵劍。


    “肖師兄,成了!”後麵那名護衛從地上撿起天機劍,激動的對前麵那名護衛說道。


    “不枉我們這一路的謀劃,於師弟,帶上那小公子,我們走!”


    大廳內眾人呆如木雞,局麵瞬息萬變,傳說當中的飛劍現世,驚鴻一瞥之後又迅速隕落!這已經不是在場眾人所能插手的了。


    “邱昱華,你給我邱家招惹了什麽人啊!”邱老莊主悲苦交加。


    邱昱華呆在當下,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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