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去通知杜家家主,說我三日後過去拜訪。”用完早膳,彭子微長出了一口氣,慢慢抬起頭來,看向屋內靠著門口側身立著的青衣小童。


    “啊……少爺,待小的收拾用具,”青衣小童有些激動的扭頭側眼看了一下自家少爺。


    大成朝崇明三十六年開春,柳城縣彭莊彭子微家裏,彭子微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有幾日時間,今日用完早膳,彭子微第一次開口說話。


    彭子微招招手讓小七過來收拾餐具,自己又迴到屋內繼續睡覺。


    晚上彭子微去拜見彭家家主彭武靈,也是彭子微的大伯。


    在大伯一家正在用飯時彭子微登門求見,“見過大伯、大伯母、子湘妹妹好,小子有禮了。”


    彭武靈從嘴裏抽出筷子,抬頭看向剛跨過大門的彭子微,“唔……子微呀,何事如此著急?用過晚飯沒有?”


    彭子微停下腳步,眼光迎向大伯,再微微躬身行過一禮,“迴大伯,尚未用過,小子有點事情要和大伯商量,怕來得晚了影響大伯休息,所以這個時辰便過來了。”


    彭武靈招手讓彭子微過來一道用飯。


    彭子微向大伯母行禮告罪:“子微失禮了。”


    彭趙氏說道:“無妨,子微也難得來一次,伯母心裏也甚是歡喜。”


    用過晚飯,彭武靈將彭子微帶進偏房,待見得大伯坐下,彭子微對彭武靈說道:“大伯,我的傳承圖騰覺醒了。”


    彭武靈驚訝道:“你破鏡了?”


    彭子微道:“剛進入武夫練氣三境。”


    彭武靈道:“你將傳承圖騰喚出來我看看。”


    彭子微聞言閉目凝神,頭頂三尺處炸開一團光華,圖騰是由符文組成的一個形如鵝卵般大小的鏤空圓球,其上一條夔龍在緩緩遊走,符文雲從龍動,金銀紫三色光華隨著夔龍的遊動不斷炸裂,陣陣道韻流轉。正是彭族獨有的夔龍雲紋圖騰。


    片刻之後圖騰沒入彭子微眉心,彭子微睜開眼睛。


    彭武靈看得真切,說道:“子微過來坐下,你倒碗茶喝,聽我先叨嘮兩句。”


    彭武靈醞釀片刻後接著說道:“你父母去得早,如今泉下有知也應當大感欣慰了……”


    彭武靈對著半空拱了拱手,繼續說道:“我彭族為遠古人族,有先祖大能在血脈中留下圖騰印記,代代流傳,但每一代子嗣當中隻有為數不多的人傳承圖騰能夠覺醒。”


    彭武靈看向彭子微說道:“你還有兩年就要行及冠禮了,圖騰覺醒得這麽晚的還比較少見。”


    彭子微迴道:“大伯,我覺得是和我這次得病有關,這正是我想向您稟告的事情。”彭子微自圖騰覺醒後靈力得以增強,順利破開了練氣二境,不過彭子微還有諸多疑惑,這在家傳典籍和前人筆記中均未看到過,彭子微心中不解。


    彭武靈說道:“傳承印記諸多玄妙,傳承覺醒與境界無關,但境界的提升又能夠使得家族圖騰展現出不同的狀態,對此每人的感悟均不一樣,你以後可以慢慢體會……子微你接著說。”


    彭子微緩緩說道:“大伯,我這次不是生病,我是被下藥了,中的是一種麻痹神識和肢體的丹藥。”


    彭武靈“騰”的一下站起身來,“誰,為何?”


    彭子微說道:“廣靈宗,杜家,為的是悔婚。藥是杜家老仆下的,當日我吃了他帶過來的果脯後當天晚上就倒下了。”


    彭武靈麵色凝重,重新坐下後再次看向彭子微道:“靈境山廣靈宗?”


    彭子微輕輕點頭道:“廣靈宗外門長老年前到過杜家,同意收取杜家小女杜菁為記名弟子,杜家老仆那日過來便是與我說道此事,然後就問我有何打算,他好迴話給家主。我自然知道杜家言下之意,當時是把那老仆趕了出去。”


    彭子微接著說道:“我當晚倒下後四肢不能動彈,神識似乎被禁錮起來,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裏神識感應到了傳承印記。”


    彭武靈單手握拳抵在前額,輕輕揉動,閉著眼說道:“子微你醒過來也有好幾日了吧?如此大事為何今日才說?還有,你好像並不生氣。”


    彭子微道:”大伯,此事我已經有了初步計較,有些事情還需仰仗大伯幫忙,待到此間事了,我還想出門遊曆一番。”


    彭武靈道:“我彭家與杜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你父親生前也是與那杜家家主交好,但這事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來,我彭家不至於怕了他杜家。”


    往後兩日,彭子微大門緊閉,獨自一人在房間鼓搗,第三日清晨,彭子微帶著一個包裹出門往城東走去。


    城東杜府,杜家老仆帶著兩個隨從在大門迎候,彭子微施施然走來,在杜家老仆麵前立定,看著眼前逐漸露出的玩味笑容,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一拳撂倒,彭子微抬腿邁入大門,老仆臉上如開花一般,躺在地上不斷**,旁邊兩隨從呆若木雞,彭子微往裏走了五六步,身後傳來一陣大唿小叫,院內迅速圍過來七八名護衛擋在彭子微身前,彭子微腳步不停,靠近身旁欲阻攔者均一拳撂倒,待得再無人上前,彭子微這才開口喊道:“我不是來打架的,我是來退婚的。”


    主屋大廳內杜家家主杜俊麵色陰沉,抬手製止身邊親隨的出手,說道:“杜飆你出去讓他們住手,把他帶進來。”


    再看到彭子微,杜俊有些恍惚,這個好友的兒子,自己曾經心儀的女婿,因為女兒獲得的機緣,終究成不了一家人了!


    彭子微也在打量著杜俊,這位父親的至交好友,做人做事一直讓自己敬佩的長輩,在自己心中已經沒有任何分量了!


    彭子微拱手施禮:“世伯別來無恙。”


    杜俊微一點頭:“看坐,奉茶。”


    杜俊:“世侄心中怨氣難消,今天是撒野來了?”


    彭子微:“世伯莫非忘了我是一名武夫?我要說是懶得聽你家老仆假惺惺的解釋,世伯信嗎?”


    杜俊麵色微變:“世侄武功精進不少啊!”


    彭子微:“破了一境,如今是練氣三境,不過我是不會承你的情的。”


    杜俊:“你想通其中關竅了?”


    彭子微:“不難猜,依我之前的性子是不會同意退婚的,這點世伯看得很準,所以才會下毒。”


    杜俊:“下毒!我有害你的意思嗎?那可是上好的靈丹妙藥。”


    彭子微:“以藥力來看這個藥至少能讓我昏迷半年以上,從而錯過婚期。真是一等一的好藥!不過我同意吃了嗎。”


    杜俊:“那你今天為何而來?”


    彭子微:“談條件。”


    杜俊:“哈哈……世侄何時變成一個生意人了!”


    彭子微:“不一樣的,世伯願意聽我的道理嗎?”


    杜俊:“你且說來聽聽。”


    彭子微:“第一,我雖與杜菁自幼相識,但雙方並無互生情愫;第二,杜家有意毀約在先;第三,以我目前能力無法阻止這件事情發生,所以我隻能順勢而為,盡量為自己多爭取點利益。”


    杜俊:“世侄讓人刮目相看啊!談談你的條件。”


    彭子微:“我要杜家將我引薦給廣靈宗的外門長老。”


    杜俊縱聲大笑:“哈哈哈……這不可能,長老何等人物,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


    彭子微:“世伯辦不到?”


    杜俊:“不要說你,我都見不到長老,除非他相召。”


    彭子微:“要是不用相見隻是傳遞物件呢?”


    杜俊:“這倒可以,不過也要我用掉不少的人情和仙緣,不值得,你換一個條件吧。”


    彭子微:“我隻有這一個條件。”


    杜俊:“世侄,伯父倚老賣老告訴你一個道理,與人談條件前得看看自己有多少籌碼。”


    彭子微:“其實世伯知道我有多少籌碼,不過以為我不知道我有多少籌碼。”


    杜俊:“嗬嗬,子微你這話說得有趣。”


    兩人同時身體往後一靠,眼睛相互打量了一番,杜俊心裏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杜俊:“世侄你說說看。”


    彭子微:“杜家做的是北疆生意,北方商道馬幫是我彭家把持,兩家鬧翻對誰都不好。”


    杜俊:“嗯,這是你目前最大的倚仗。”


    彭子微:“這個籌碼夠了嗎?”


    杜俊:“勉強夠了,不過我還想聽聽你是否還有其他的。”


    彭子微:“我是練氣三境武夫,家族重點培養對象,我還很年輕。”


    杜俊:“武夫練氣三境,有點不夠看。”


    彭子微:“我還想到一些手段,比如說動用彭家力量暗中打擊杜家在各地的生意,讓廣靈宗對你杜家能力產生懷疑,還比如說我知道你杜家在北疆為廣靈宗采購的幾種藥材,剛好我大房二哥在北疆軍中任職,而這些藥材的產地剛好在軍方管轄範圍內,還有……”


    杜俊臉上漸漸變色,打斷彭子微的話說道:“不用說了,夠資格了,你想送什麽東西給黃長老。”


    彭子微:“哦,已經夠了?”


    杜俊:“足夠了。”


    彭子微從包裹裏拿出兩瓶酒,遞給杜俊後說道:“這是我彭家新釀的一種酒,叫五穀釀,世伯拿一瓶給長老品鑒即可。”


    杜俊:“然後呢?”


    彭子微:“然後等待即可,等到長老召見的那天我就把婚書和解聘書送到府上。”


    杜俊:“品酒?你有把握?”


    彭子微:“隻要世伯把酒送到,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把婚書和解聘書送來。”


    杜俊:“好的,一言為定,這件事我答應辦了。”


    彭子微站起身來,對杜俊說道:“我還有一個籌碼,想跟世伯你再做一個交換,世伯想聽一下嗎?”


    杜俊莫名有點心虛,說道:“可以不聽嗎?”


    彭子微:“可以,不過聽了之後你可以不做交換。”


    杜俊:“那就還是聽聽。”


    彭子微說道:“我說過我還很年輕,這是我最重要的資本,世伯應該沒在意,但如果我說不用通過杜家,在數年內我也可以成為廣靈宗的座上賓,世伯相信嗎?”


    杜俊隻覺得一股涼意自尾椎升起,嘴裏吐出發緊的聲音:“我不相信!你要是有這等本事,今天還過來做甚?”


    彭子微說道:“你杜家想退婚,用了下作的手段,但沒有害我和害彭家之心,所以今日我們還能坐在一起談,而且結果似乎還不錯。好了,我也該走了,告辭。”


    杜俊:“等等,你還想得到什麽?”


    彭子微認真說道:“你杜家已經不欠我的了,但世伯你還欠我父親一個道歉。”說完大步離去。


    大廳內一片寂靜,良久之後,杜俊喃喃自語:“什麽時候一個練氣三境的武夫可以這樣不講道理了嗎?”


    杜俊隨後對杜飆問道:“杜飆,你怎麽看?”


    杜飆說道:“家主,我們對這事有可能會產生的最壞結果也有後手,不過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杜俊:“你說。”


    杜飆:“我不想成為他的敵人。”


    杜俊:“嗯,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那送酒這件事你就去辦吧。”


    杜飆應到:“諾,怎麽對黃長老講?”


    杜俊:“實話實說,今日就去辦吧。”


    杜飆再次應諾後行禮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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