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了一慢。


    頭頂上突有青衣一閃。


    孟扶搖一抬頭,做了個手勢。


    “找人求援麽?”非煙冷笑,“不過多死一個罷了!”


    孟扶搖笑一笑,忽然手臂一揮,滿室裏撲倒的死屍都飛了起來,撞向那麵鏡子,孟扶搖黑衣一閃,人在那些碎骨僵屍之後,直撲非煙!


    即使有那堆東西擋著,滿目依然都是繚亂的煙光,那些無形的或陰冷或灼熱的光速撞擊著全身,離著距離的時候隻是光,到了身上便成了毒水或是妖火,前麵那堆東西在不斷的毒水和妖火之下迅速消亡,每多消亡一分,孟扶搖身上便多了一分傷口,有些是青色的,有些是紅色的。


    那些傷口都不甚大,卻都鮮血飛濺劇痛入骨,那種疼痛不像是小小的傷口可以造成,倒像在刀刀淩遲,這大抵又是非煙的**精神攻擊法,以摧毀敵人的意誌力。


    孟扶搖的意誌力從來不會被輕易摧毀,她一分都不停留,一絲都不減速,人在丈外,一拳擊出!


    一拳直向非煙的方向,非煙冷哼一聲,坐著不動身子一讓。


    一讓間,頭頂突然又破了個洞!


    一抹青光,比月色更快更亮的自洞中瀉下,宛如追光一般罩向了非煙頭頂!


    雲痕!


    孟扶搖那個手勢便是向他指準了非煙在地麵之下的所在位置,再由她正麵主攻吸引非煙注意力,雲痕破地而入,一劍直貫非煙頭頂。


    非煙卻冷笑一聲。


    冷笑亦如煙,在地室內悠悠一蕩,她人突然不見了。


    隨即孟扶搖覺得身後一冷,還未轉身,一枚冰冷的骨爪突然抓上了她的背心!


    孟扶搖騰起,暴翻,“嚓!”


    一片黑色衣片帶著一片血肉自她身後飄落,瞬間落入七彩光網,燃燒成灰。


    那隻流星般的骨爪一閃即逝,落在冷笑著的非煙手中,她已經換了位置,瞬間自孟扶搖對麵到了孟扶搖背後。


    雲痕一劍落空卻應變奇疾,順著劍勢劍光一蕩,唿嘯直射那個浮在半空的“鏡子”。


    非煙突然又出現在鏡子之前,衣袖一拂,鏡子如水波悠悠蕩開,滑過雲痕的劍光,等那淩厲劍氣過去,鏡子再次合攏,毫無縫隙。


    而那長劍試圖挑入七彩光網時,竟然一粘一滯一彈,華光飛射厲嘯突生,啪一聲彈飛長劍,帶得雲痕一個踉蹌。


    非煙便站在那裏笑著。


    一個鏡子,兩個非煙。


    孟扶搖冷哼一聲,知道必有一個非煙是假,關鍵是那鏡子,然而那鏡子也是凝氣所化,根本不是實體,想要破也無從破起。


    而她自己,每多在七彩之光中呆一刻,體內真氣便浮動多上一分,如那光網縱橫飛絞一般,丹田真氣也在隱隱絞扭在一起,澎湃衝擊,氣息不穩。


    她試圖上衝,脫離這光網之困,然而這光網蠶絲一般牢牢縛住了她,那光束越來越細越來越緊越來越重,沉沉的壓在她背上,她再輾轉騰挪也難以脫開光網束縛,隨著那七彩流動異光的逼近,隱約還能聽見女子哀吟靈魂號哭。


    她橫刀於背,刀鋒上豎,拚命抵抗著那東西的靠近,然而身子卻已被壓得漸漸下墜,所有的傷口都在噴薄鮮血,她不肯彎腰,腿卻漸漸開始發抖。


    這不是來自人間的力量,這是借自幽冥的陰氣所積,非人力可抗。


    孟扶搖抗著。


    “砰。”


    她一膝被壓彎,重重落地,刹那間地麵陷下一個深深的土坑,土屑四濺。


    非煙微笑站在她對麵,長袍微動,仰著下頜,似乎很喜歡欣賞這一刻孟扶搖對她屈膝。


    孟扶搖咬咬牙,並沒有拚命去耗費力量再站起來,爭這一時意氣,她現在想的,隻是如何破掉這見鬼的**,和非煙這一場戰鬥必須速戰速決,否則越消耗下去,自己真的隻有送命一途。


    非煙的死靈**想必就是在這裏修煉的,這才是她最發揮力量的地方,這一關過不去,絕域便真是她孟扶搖的絕域!


    好在孟扶搖天生抗壓能力強,越劣境越冷靜,她開始努力迴想自己在海上看的那些巫術的書籍,專門想那些頂級,號稱沒有人擅長的**,眼前這個,好像就是傳說中的七魂**。


    七魂,七女之魂,還必須是血崩而死的女子,死後各自浸潤風雨霧氣雷電各種氣候之中,吸收自然精氣,再輔以巫術練魂而成。


    這種**,對女子傷害較男子為大,破法,書上非常含糊的說,心願所係。


    心願所係……誰的心願?


    孟扶搖心突然震了震。


    難產而死的女子……


    白天老阿市的話突然飄過耳際。


    “島上很多女子生娃時大出血死了……阿鯧他娘就是。”


    這七魂中……有阿鯧的母親吧?


    她目光一閃。


    對麵雲痕突然看過來,她抬眼,和雲痕目光一碰。


    一起作戰不止一次,默契自生,兩人刹那間都懂了對方意思。


    “這光網對你的傷害比對我大,你先出去!”


    “不!”


    “我知道你想出了辦法!殺了她!不然後患無窮!”


    “你出去!”


    孟扶搖張口,做了個口型,“阿鯧。”


    雲痕刹那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並沒有試圖退出去找那孩子,而是突然滑劍一衝,衝了過來。


    他直直一衝,先衝向鏡子前那個非煙,那個果然是假的,他將那縷煙衝散,直入光陣,一把推開孟扶搖,撲向非煙。


    他撲過去的姿勢空門大開,完全將自己的要害留給了敵人,非煙霍然抬頭,冷哼一聲便要抬指,雲痕卻突然將手中長劍遠遠拋出去!


    一抹青光在暗室中飛越,漾起一抹燦亮的弧光,拋向地室的另一方。


    非煙再也想不到有人臨陣對敵竟然會棄掉自己的唯一武器,多疑謹慎的性格使她下意識的眼神追劍而去,手中操控的光網也已經落向那個方向。


    雲痕趁那一霎間,撲上了她的身!


    他撲過去,撲上那女子的身,將自己的前心,直直壓上了她的手和手上的光網。


    刹那間室中來自幽冥的狂唿大作,隱約冒出血肉被侵蝕和肌膚被毒火刹那燒焦的奇異氣息。


    來自壓上光網的雲痕的身上的氣息。


    雲痕卻哼也沒哼,隻是白著臉抿著唇,一伸手死死抱住了非煙。


    那女子一生老處女,從未被男子近過身,更不要提這麽軀體交纏胸口相接的擁抱,刹那間心中怦怦劇跳,身體一軟,手上一鬆。


    雲痕立即轉頭,對孟扶搖一擺頭。


    “走!”


    這一霎隻在須臾之間,刹那間雲痕撲來,拋劍,以身壓上非煙,孟扶搖突然身上一鬆,光網突收,隨即便見雲痕滴血般的眼神霍然一射,逼她——走!


    走!


    走!


    滿室裏漾著毒火腐水灼焦皮肉的氣味,被雲痕壓住的非煙,震動酥軟都隻會是一時,再遲疑上一刻,那光網便會穿過雲痕的身體,重新逼近她!


    穿過雲痕的身體……


    孟扶搖抖了抖。


    她知道那樣的後果。


    死!


    不能!


    然而雲痕壓上光網,刹那直接撞上已重傷,不走,耽誤時機破不了陣,還是一樣的後果!


    那是一起死!


    這一刻為難痛苦,勝過一生中所有!


    光網閃爍。


    非煙吸氣。


    雲痕見她不動,刹那轉首,眼貫血虹,死死盯著她,手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刀,那刀,指在他自己的咽喉部位!


    走!


    不然我先死!


    非煙在動。


    光網光芒一閃一閃。


    孟扶搖霍然扭頭。


    走!


    不能白白犧牲!


    她飛身而起,腳在洞壁之上一蹬,身子如鷂鷹般一閃,已經穿出了地室!


    黑暗中黑色身影飛掠如電,刹那間已經掠出十丈!


    十丈之外她半空迴首,便見那下陷的窟窿裏,被壓下的彩光突然大亮!


    穿過他身體的七彩妖光——


    孟扶搖刹那眼神如血,血中噴出深紅的淚!


    眼淚盈在眼角,不落。


    一眶帶著血色的晶瑩,在眼角劃出顫顫的弧度,暗夜裏如同豔得驚心動魄的紅寶石。


    披著月光衝出來的女子,這一刻眼神是受傷的滴血的狼。


    懷傷,悲憤,向黑暗處不迴首猛衝。


    幾乎是刹那間,那道黑色旋風便卷進了阿鯧家,砰一聲,門板重重撞開,撞到牆壁上轟然粉碎。


    睡得正沉的阿鯧被這聲巨響驚醒,剛惶然坐起,就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狂風一般撞進來,刹那間什麽都看不清隻看見眼神灼熱如火深紅如血,劈手抓住了他的前心,下一瞬他已經騰空而起。


    他被孟扶搖抓在手中,恐懼之下拚命掙紮,孟扶搖手如鐵鉗牢牢不放,連手指都沒動彈一分。


    剛出門,門後無聲無息突然滑來一柄三叉戟,毒蛇般刺向孟扶搖心口。


    孟扶搖隻管衝。


    她衝,視藍光閃閃的三叉戟如無物,戟尖將至身前時抬腳一踹一點,哢嚓一聲那三叉戟便踩在了她腳下,她騰空躍起腳尖一帶,三叉戟團團飛旋勁風凜冽的飛出去,正打在偷襲的那人胸口,喀拉拉一陣細微骨裂聲響,夜色裏暈開一大片血色濃霧。


    那人骨碌碌滾到孟扶搖腳下,猶自掙紮著試圖抓她腳踝,是那個黑臉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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