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看見這一對,第一反應是繞開。


    眼睛還紅著呢,給長孫無極看見,八成又是麻煩事。


    轉身就走,走沒幾步,衣裳被扯住,迴頭一看,一根釣線勾在了後衣領。


    身後那人笑道:“好大一條魚兒!”


    孟扶搖無奈,隻得過去,蹲在石下問他:“這是在釣誰呢?”


    “你唄。”長孫無極一把將她撈起,順手安置在懷中,孟扶搖不滿,長孫無極道:“石頭就這麽大,你擠吧,擠掉下去弄濕衣服我覺得也挺好。”


    孟扶搖知道這家夥說得出做得到,要是心黑起來抓住她往水裏一扔以求看見她濕身也是有可能的,隻好不動,瞅著池中一朵睡蓮發呆,半晌悠悠一歎,道:“做朵花多好啊,比做人痛快多了。”


    “誰惹你不痛快了?”長孫無極捏她的臉,左拉一把右掐一把試圖掐出笑紋來,被孟扶搖“啪”的一掌打下去,罵:“犯嫌!”


    長孫無極不理她,抱著她悠悠道:“我想念你沒心沒肺的笑,露出兩顆門牙兩顆槽牙……”


    孟扶搖迴頭,對他齜出四顆門牙六顆槽牙的猙獰的笑。


    “你什麽時候能不和我作對?”長孫無極埋頭在她肩,細嗅她的香氣,覺得比滿池荷花好聞得多,“啊不,你不和我作對你便不是孟扶搖了。”


    孟扶搖笑笑,終究滿腹心事,忍不住和長孫無極說起雅蘭珠準備進攻燒當的事,長孫無極聽了,不問雅蘭珠的部署,卻直接問:“你受委屈了?珠珠為這事給你氣受了?”


    孟扶搖瞟他一眼,對這人的水晶心肝和護短心腸十分無奈,隻得解釋:“沒事,她壓力太大了,你說這個時候她要是還和我嘻嘻哈哈心無芥蒂,我反倒覺得不正常。”


    “扶搖……”長孫無極卻似在思考著什麽,半晌難得有些猶豫的道,“稍稍避開她點吧……我總是不放心……”


    “你什麽意思?”孟扶搖直起身,眉毛已經豎了起來,“你懷疑珠珠?怎麽可能?”


    “我如果真的懷疑她我早就和你說了。”長孫無極還在沉思,“隻是這種關係,終究不太妥當。”


    “你還是在懷疑她。”孟扶搖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長孫無極你真是長了副高貴人種的高貴心腸,好一副高踞雲端俯視眾生的超脫姿態,雅蘭珠是什麽樣的人?你清楚我也清楚,你我更清楚,她要是偽裝,斷不可能偽裝到現在,人家已經夠傷心,你還懷疑什麽?”


    長孫無極默然不語,半晌道:“扶風詭異,多有控心之術,雅公主和你又關係複雜,難保不為人鑽空子。”


    “那麽,她是否被人控心了呢?”孟扶搖問得直接,“你雖然不會巫術,但是你的武功似乎也有神異玄術一係,她有沒有問題,你應該能看得出吧?”


    長孫無極默然半晌,答:“沒有。”


    “很好,很好。”孟扶搖的火蹭蹭上來,一把推開他便走,“太子殿下,我知道我該感激你對我的關切,但是我絕不希望你將對我的關切視為人生唯一,從而忘記做人還應該擁有的對他人的體諒、同情、理解、以及其他所有的普通卻不可或缺的情緒——我但望你做普通的人,而不是雲端的神。”


    她抬腿,撥開試圖攔路的元寶大人,蹬蹬蹬二話不說的走了,留下長孫無極麵對荷池默然不語,半晌,將那釣線一圈一圈的慢慢纏繞在手上。


    那些糾纏的心思,一圈圈……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低低歎息,道:


    “也許我以前在雲端做神……”


    “但自從遇見你,我便成了沒了歸宿的魂。”


    發羌天正十八年七月十四,雅蘭珠發兵對鄰境燒當進行偷襲,試圖戰敗燒當奪迴人質,然而燒當竟似對此有所準備,以尋常時日不能有的速度迅速反應,和發羌王軍在燒當邊境烈日城大戰三日,形成僵持,扶風多年來的安寧和平衡被迅速打破,偷襲戰變成平原攻城戰,被劈裂的萬裏疆域無聲燃起爭霸戰火,雪亮的刀光照亮蒼茫的江山溝壑。


    戰局陷入僵持後,雅蘭珠心急如焚,整日在書房和大臣商量軍情,嘴角都起了大泡,最忙的時候數日不睡,眼睛全部熬成了紅色,卻絕口不向孟扶搖幾人求助,最後戰北野看不過去,直闖王宮書房,將幕僚們擬定的戰略統統撕毀,重新擬定戰策,並把跟隨自己過來的小七改裝,派入了發羌王軍做副將。


    孟扶搖順手把鐵成也派了去,好讓這個從沒打過仗的護衛跟著小七學學,小七好久沒打仗早就手癢,管他幫誰打跟誰打,有得打就成。


    八月初七,小七在烈日城下詐敗,引得燒當王軍出城追擊,一直引到城外境湖,秋夜湖中起霧,燒當王軍不辨方向,被早已埋伏在那裏的鐵成率兵殺入,一把兜個精光。


    自此後有戰北野坐鎮中樞,小七前方應敵,戰局急轉直下,燒當節節敗退,士氣大減,雅蘭珠終於從巨大的壓力中稍稍解放了些,臉上也多了些笑容,孟扶搖看著,心下欣慰,兩人有次談起戰局,雅蘭珠十分慶幸的道:“說起來多虧扶搖你,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我認識你,你又影響了周邊諸國,現在這個仗我一定不敢打,不說別的,隔鄰的璿璣,邊界的無極,扶風三族一內亂,肯定會乘虛而入,現在可好了,沒這個擔心。”


    孟扶搖哈哈一笑道:“我怎麽舍得打你?”話說完心中卻突然一動,相比於隻和發羌接壤的大宛,無極國和扶風才是真正的全麵接壤的國家,而對於政治利益至上的長孫無極來說,此時的扶風,正是最好的趁火打劫的機會,他會不會……出手?


    這樣一想心中便砰砰跳起來,男兒在世,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對於頂尖政客長孫無極來說,有什麽理由不心懷天下?他又是那麽的冷靜,珠珠遭遇如此令人心痛,他們都糾纏其中為其牽動,唯有他依舊超脫淡然對她提出那般建議,從立場心誌來說,出手似乎是必然選擇。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長孫無極如果真這麽現實冷酷,戰北野和宗越便沒有可能不受阻擾的繼位,他連情敵戰北野和宗越都沒有動手,何況對她更有一番不同意義的珠珠?


    這樣想著心便放了下來,忍不住笑自己怎麽會想到這裏去的?八成是那家夥前幾日那提議,讓自己有點心寒,最近看他又有點心神不屬的樣子,所以懷疑上了,真是瞎聯想,無論如何,就憑自己對他的了解,哪怕便是為了她,無極也絕不至於如此。


    隔了幾日,便是八月十五,雖說是團圓佳節,但幾個人都怕觸動雅蘭珠愁腸,不曾提起,到得晚間,卻有宮女前來邀請,說雅公主請諸位前去流觴亭賞月。


    到了流觴亭,曲水流觴,碧波生漪,亭中掛了水晶燈,倒映水中月月中雲,流光溢彩,雅蘭珠微笑在亭中一桌精致席麵前相侯,見他們過來便迎出來。


    孟扶搖大步過去,笑嘻嘻的望著天上月道:“今兒的月亮可真圓,不僅圓,還圓得漂亮。”


    眾人都抬頭看,果然月色淡紅,像一枚晶瑩的珊瑚珠,雅蘭珠看著那月亮,卻露出驚訝的神色,道:“我倒沒在意今年的月色,這好像是我們扶風傳說中的羅刹之月啊。”


    “羅刹之月?”孟扶搖快手快腳搶了個位置坐下來,又拉了雲痕長孫無極趕緊坐,正好便將戰北野和雅蘭珠擠坐在一起,然而那兩人,互相看了看,戰北野斜側著身子坐著,雅蘭珠垂下眼,一瞬間沒有人能看見她表情,轉眼她又抬眼,開始殷勤的給眾人執壺。


    孟扶搖這下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原以為最近戰北野都在替雅蘭珠籌劃軍事,兩人之間也許有所鬆動,然而現在這樣子,竟然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雅蘭珠有意岔開注意力般迴答她問題:“我們扶風有個傳說,這種淡紅若珊瑚的月色,是扶風巫術大盛之日,當此之日,頂級巫師施展術法,神鬼避讓威力無窮。”


    “啊哈,怎麽個威力無窮法?”孟扶搖笑,“搬山倒海?”


    “你以為是道術啊?”雅蘭珠白她一眼,“我聽說過的最神奇的一次,是三十年前一次羅刹滿月之夜,扶風大巫神和一個異族首領的鬥法,一夜之間令對方滅族,不過大巫神從此也沒迴來,有人說他在鬥法之前便已修成不死之體,這是升仙了,也不知道真假。”


    “巫神……”孟扶搖笑,“好大的口氣。”


    長孫無極卻突然問:“這位大巫神叫什麽名字,和他相鬥的異族是哪族?”


    “我忘記了。”雅蘭珠歉意的笑笑,“等會迴宮去查查,扶風異誌上應該有。”


    “喝酒喝酒。”孟扶搖大杯敬酒,“不過是不相幹的事,找什麽。”她拉著雅蘭珠鬥酒,“來來,感情深一口悶,今晚誰不醉誰就是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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