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低響之後,燈光亮起,瞬間滿室滿院的光明。


    隨即聽得女子嬌軟聲氣,呢呢噥噥道:“來了……快讓我起來……成何體統……”話說到一半似被什麽堵住,又是一陣酥軟入骨的低笑,其間似還有男子低沉笑聲。


    軒轅晟怔在當地。


    大亮的燈光下,眉目含春的男子半裸著上身,斜斜披著件寢衣,露出半抹玉似的肩膀,踢踢踏踏走過來,伏在結了霜花的窗戶上笑道:“攝政王好煞風景,朕便和你開個玩笑。”


    他身後,一室粉帳旖旎,屏風半掩,屏風後“宇文紫”半斜身坐起,發髻披散,眼角暈紅,勉強維持著端莊儀態,含羞不語,但那疏散的眉峰和微赤的眼梢,都可以看出剛曆風雨,春風一度。


    軒轅晟再沒想到會遇見這尷尬一幕,怔怔站了一會,才錯開眼躬下身,道:“微臣失禮……隻是陛下怎麽會在這裏……”


    “朕早就來了啊……”軒轅旻手指戳在頰上眼波流轉淺笑盈盈,“嗯……連你先前拉著朕的皇後說話朕都聽著哩。”


    軒轅晟又是一怔,狐疑的道:“早就來了。”


    “是啊。”軒轅旻媚笑,“朕與紫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先前就混在送她入王府的侍衛隊伍中過來了,王爺你在府門前接了皇後就去看韻兒,沒注意到朕吧?”


    軒轅晟不語,目光閃動似在思量,半晌道:“陛下,這般行徑與禮不合,您……忒也荒唐……”


    “得了得了,”軒轅旻揮手,一揮便將披得鬆散的外袍揮落,他也不去遮掩,坦然的光溜溜站著,招唿侍女,“你這王府內三進,也算我皇宮範圍,朕臨幸自己的皇後,有什麽不成的……春梅,扶娘娘去沐浴,安子,拿朕衣服來,朕穿了和攝政王說說話。”


    有人嬌聲應了,進來扶起“宇文紫”,清秀普通的侍兒,看麵貌正是春梅,動作麻利靈活的幫“宇文紫”整衣,安子則快步上前服侍嗬欠連天的軒轅旻穿衣。


    軒轅晟退後一步,目光在整個三間房屋掃過,窗戶全開一覽無餘,小房內被褥掀開著,看樣子正是那個春梅剛剛睡過的地方,安子糊著眼睛,內殿口放著他守夜睡覺的短榻——一切看起來都實在正常得很。


    正常到他沒有任何借口再待下去。


    退後一步,軒轅晟道:“夜了,明早還要上朝,陛下早些安歇吧,微臣告退。”


    “不談談了麽?”軒轅旻停下手,有點失望的道,”先前聽你和皇後談七國軼事,說到扶風國那位巫女,朕還很有興趣聽聽呢。”他拍拍臉頰,興致勃勃的道:“朕每次敦倫過後,都特別的精神煥發,對了,朕有一個方子,壯陽生子秘方……”


    “請陛下保重龍體,微臣告退。”軒轅晟終於對這個話題忍無可忍,和雅卻又堅決的打斷了他,微微一躬便退了出去,接著便聽見他下令之聲,忙碌警戒了大半夜的侍衛們怏怏退去。


    窗前,軒轅旻久久站著,注視著軒轅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三重院門在他身後次第關閉,眼底,露出一絲冷笑譏誚的神情。


    那神情一閃便逝,隨即他懶洋洋轉身,揮舞著衣袖,撲向床上的“宇文紫”,“哎呀朕的梓童,咱們再戰上三百合……”


    “砰——”


    孟扶搖一腳踩翻之,將大半夜千辛萬苦趕來救駕的戲子陛下踩得扁扁……


    “你敢假戲真做,俺就敢將你騸成假鳳虛凰!”


    她踹開黏黏搭搭的戲子皇帝,掀翻那張鑲金嵌玉的牙床,從底下抱出半昏迷的暗魅,想起自己剛才和死戲子在床上裝嘿咻,捏著個嗓子假****,不知道床下這倒黴家夥聽見沒,沒聽見吧沒聽見吧?實在忒丟人了,咱這輩子就沒發出過這麽騷情的聲音,還當著別的男人麵,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啊啊啊……


    看見暗魅睫毛微顫,人卻似未醒,孟扶搖舒一口氣,正想好好查看下他的傷勢,軒轅旻卻突然過來,接過暗魅道:“我看看。”


    “你?”孟扶搖斜睨他,不信任。


    “我不看給你看?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


    這死戲子,現在倒會說男女授受不親了,孟扶搖哭笑不得,避了出去,一轉眼卻示意一直躲著的元寶大人爬上屋梁,幫她好生監視著。


    沒辦法,這步步危機的軒轅,人人戴著麵具人人深不可測,對誰都不能全盤信任,對誰都必須時刻提起一顆心……孟扶搖撐著腮,就著冷風中飄搖的一盞燭火,想著為了幫自己進宮而不得不趕出府的鐵成,想著目前還沒能走近她身側的無極隱衛,突然覺出了一分陌生的孤獨。


    她卻不知道,惹事精的她,孤獨從來都是暫時的,而就在那個鄰近的國度,某個人正抬起深黑的目光,掃視過風雲暗隱的軒轅疆域,即將向她走近……


    天下之大,各有各日子的過法,軒轅攝政王府驚心試探你來我往風雲暗湧波譎雲詭,千裏之外的另一個國度的國都,這個原本應該在戰火中受損的天下名城,卻因為某個人的貢獻,維持了平穩安詳的繁榮過渡,當然,這和皇城中那位孜孜不倦的帝王出奇的勤奮也有關係,勤政殿著實勤政,常常徹夜燈火不熄——戰皇帝自從某位無良人士鴻飛冥冥之後,便忘記睡覺了。


    大瀚永繼元年十一月二十六,夜。


    勤政殿四更之後依舊燈火通明,親自守夜的紀羽望著那一盞不滅的燈,和窗紙上映著的埋頭伏案的鐵黑色人影,發出了第一千三百次悠長的歎息。


    前方有太監匆匆過來,帶著他轄下情報司的司官,紀羽看著那司官麵色有些惶恐,不禁目光一凝。


    司官遞上兩封信箋,苦著臉道:“有一封被新來小吏不知輕重,壓在文書檔的最下麵,今日方才點檢出來……望大人代為向陛下美言幾句……”


    紀羽默默接過,點了點頭,陛下最近確實心緒不好,也就勉強願意聽他幾句了。


    他進殿,將密報奉上。


    “陛下,情報司飛鴿密報。”


    正蹙眉沉思的戰北野目光一亮,抓過來就拆,匆匆看完,將密報重重往案上一摜,道:“軒轅立後關朕什麽事?這也值得專程飛鴿密報!”


    紀羽默然……貌似各國皇族所有動向都在情報司偵取範圍之內的……


    “陛下,還有一封。”看戰北野將信一扔,不打算再看,紀羽提醒,戰北野皺皺眉,不情不願的拆開第二封,先瞄了一眼日期,立即皺起眉頭,道:“如何耽誤了這許久才送上來?”


    不待紀羽迴答,他目光突然一凝,快速看完又迴頭看了一遍,他將那些字眼盯得緊緊,似要一個字一個字吞進心裏,半晌目光才移開。


    殿中靜默了下來,靜得有些詭異。


    “啪!”


    信箋突然被他雷霆萬鈞的一扔,鋼板般狠狠扔到了紀羽臉上!


    戰北野的咆哮聲整個勤政殿都能聽見。


    “如何耽誤了這許久才送來!”


    同樣的問句,語氣已是不同,戰北野麵色鐵青目光血紅,渾身都在顫抖。


    這麽重要的密報,竟然整整耽擱了一個月!


    紀羽默然跪倒,俯下身去,他已經看見了信箋的內容,作為專轄情報司的頭腦,他難辭其咎。


    他伏在地下,苦澀的道:“臣……傷殘之身,再難為陛下掌控密司,求陛下降罪,削臣之職,以儆效尤……”


    戰北野震了震,一轉眼看見紀羽空空的衣袖軟垂在地下,伏著的肩刀削般的瘦,鬢邊竟已星星白發,恍惚間想起當年的紀羽,清俊剛雋的男子,黑風騎中最英挺的統領,葛雅的姑娘們趨之若鶩,連扶風燒當族最美的花兒木真真,都送了他珍貴無倫的玳瑁珠……刹那紅塵滄海桑田,翻覆間陌上少年竟已不再。


    而他之所以失職,卻是因為扶搖走後,他害怕自己憂心之下出什麽事,日夜守在他身前,才荒廢了情報司的職責,短短數月,紀羽比他憔悴得更狠。


    “起來吧……”戰北野心潮翻湧,半晌疲倦的道:“不過是賊老天命運撥弄而已……”


    紀羽卻不起身,又磕了個頭:“陛下,有罪不可不罰,臣自請免去密司主官之職。”


    “連你也要離開我麽?”戰北野苦澀的看著他,轉過身去,他沉厚修長的背影投射在牆上大幅江山輿圖前,十萬裏綿延疆土,孤燈前寂寥一人。


    紀羽望著他的背影,終於淚如泉湧,勉強忍了嗚咽,低低道:“朝廷尊嚴之地,本就不可以傷殘之士為官,紀羽死也不願因自身使我皇受世人之譏……”


    “誰敢譏你?”戰北野霍然轉身,“你是國家功臣,功德閣上留名,百世流芳重將,誰若譏你,腦袋發癢!”


    “陛下……”紀羽輕輕道:“臣想去瀚王封地。”


    戰北野怔住,突然間明白了這個舊臣的苦心,他怔怔看著紀羽,退後一步坐倒禦座,半晌眼圈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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