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慘叫聲起,一瞬間便死了四五人,戰北野哈哈一笑,倒拖著劍便走。


    身後陷阱中,卻有人突然衝天而起,無聲無息金劍一展便刺向他後心!


    古淩風瞬間脫去金甲,一腳將一個屬下蹬入陷阱,踩著他的屍體躍身而出!


    頭也不迴橫劍一拍,戰北野的比平常劍身寬許多的巨劍拍得地麵落葉飛卷,罡風大作,灰塵揚起,古淩風眼睛一迷氣息一窒,下意識後退,隨即覺得勁風裏突然生出一股銳風,無聲無息卻又快捷無倫的逼來。


    古淩風身經百戰,立即心知不好,仰身一倒,順手抓過一個衝來的屬下一擋,隨即便聽噗嗤一聲,臉上被溫熱微腥的液體濺上。


    心知人肉盾牌起了作用,古淩風鬆一口氣,隱約聽得一人輕聲一笑,笑得像冰玉相擊,帶著點輕蔑和睥睨,笑聲隨即遠去。


    古淩風睜開眼,將那屬下屍體扔在地下,想起那笑聲裏的輕鄙之意,不由更加惱羞成怒,一迴首對著怔怔看著自己的屬下怒吼,“看什麽看,追啊!”


    金衣禦林軍們仍舊默然,看他的神情十分怪異,古淩風還想罵,突然便覺得肩膀有些僵木,他伸手一摸,突然摸掉了一塊肉。


    古淩風駭然變色,一側首便見自己肩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焦黑,他心中轟然一聲,知道自己著了道兒,這人也是狠人,霍然拔劍,劍光一閃,肩上一大片血肉飛出。


    “一半繼續追!一半送我迴京治傷!”古淩風捂肩恨恨迴首,眼神陰鷙的盯著幽影變幻的密林深處,“我記得你的聲音!總有一天,這筆帳我會找你加倍索迴!”


    “哎,這見鬼的魚,為啥死活插不中?”孟扶搖挽著褲腳,赤足站在一處山溪邊,拿著樹枝做的木叉叉魚,“白白浪費了我一百八十次的優美插戳動作!”


    一行人走了一天,黃昏來臨時選了這一處較高的山溪之側休息,紀羽等人去打獵,孟扶搖一向不喜歡坐享其成,自告奮勇要去捉魚,結果捉到現在還沒捉出個結果。


    元寶大人雙爪抱胸蹲在石頭上,以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等著孟扶搖第一百八十一次插戳成果。


    戰北野斜斜靠著山石,嚼著微甜的草根,一眼一眼的瞟孟扶搖潔白纖細的小腿,細致精巧的腳踝,看得次數多了,被孟扶搖發覺,她毫不客氣一叉子揚起溪水甩過去,水珠子刷拉拉灑了戰北野一身。


    戰北野眉一軒,丟掉草根,大步過來,孟扶搖戒備的擺出打架的姿勢,戰北野卻接過她的叉子,道,“這種魚是我們天煞深山特產,特別溜滑,你是叉不中的。”


    又道,“迴去穿上鞋襪,山間早晚寒氣重,不要著涼。”


    孟扶搖這才知道他原來是怕自己著了風寒,一時有些怔怔,半晌訕訕的去穿了鞋襪,看戰北野隨意的用叉子在水中攪了攪,將水攪渾,那些魚沒法透氣,隻得浮出水麵,一浮出來就被“守潭待魚”的戰北野抓個正著,有些魚躍起蹦上石頭,連元寶大人都趁機用爪子踩著了一條,那丫立即得意洋洋四爪撲上死死壓住那魚,扭頭對孟扶搖囂張的吱吱笑。


    孟扶搖悻悻,喃喃道,“原來這就是渾水摸魚的由來,你一介王爺,怎麽對野外生存這麽熟悉?”


    “和摩羅族打仗的時候,我曾經帶兵一直追入摩羅腹地,帶著三千人在摩羅的崇山峻嶺裏將他們的大將軍王一直追到自殺,”戰北野笑出一口晶亮的白牙,“當時沒有補給,也沒帶吃的,最餓的時候就抓著一條蛇,蛇皮我都和他們分啃了,像這些掏鳥蛋捉野兔找野果抓魚的事兒我都幹過,兵們都累,沒道理再要他們服侍我。”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這個天煞之金的首領始終名聲在你之下了。”孟扶搖生起火,一邊往火堆裏添枯枝,一邊笑吟吟道,“一個會用屬下墊陷阱,會用屬下替自己擋刀的首領,是永遠不能達到眾望所歸王者高峰的。”


    “古淩風畢生裏以我為對手,可惜我隻當他是個屁。”戰北野朗聲笑,“啊,好臭。”


    孟扶搖哈哈一笑,笑到一半便止住,她慢慢的隨手抓了身邊的落葉樹枝添火,盯著火堆不語,眼珠子濕潤潤黑亮亮,像一對隱藏著無數浮沉心事的水晶珠。


    “小心!”


    戰北野突然伸手,劈手奪過她手中欲待拿起的“枯枝”,手指一搓,寂靜中響起“哢嚓”一聲骨裂之聲,扶搖這才迴神,愕然一看,才發現那竟然是一條毒蛇,扁頭,灰褐色,生著點淡綠的斑紋,混在滿地斷枝落葉中,竟可以假亂真。


    戰北野扔掉死蛇,立即拉過她的手仔細檢查,“傷著沒?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他語氣嗔怪,翻來覆去看她的手神情焦急,火光映著他的臉,額上竟有浮出細細的汗,在夜色裏瑩然生光——久經戰陣談笑用兵千軍萬馬直當等閑的戰北野,竟然因為看見她掌中一條蛇,而驚出冷汗。


    孟扶搖心中一動,生出股淡淡歉疚,下意識縮迴手,勉強一笑,道,“沒事,沒事。”


    “扶搖,”她在沉默,戰北野則在沉默的看她,“我路過姚城時,聽說鐵成隨你走了,但現在為什麽他不在你身邊?”


    “我派他另有要務,”孟扶搖慢慢答,“他辦完會來追我。”


    “什麽要務比保護你更重要?”戰北野不放鬆,繼續問,“鐵成不像是會肯離開你的人。”


    “我勒令他去,就這樣。”孟扶搖答得言簡意賅,轉過頭去。


    “為什麽?”戰北野堅決打破砂鍋。


    “不為什麽!”孟扶搖忍無可忍,氣勢洶洶的嚷一聲,“我高興!”


    戰北野不語,也不怒,默然的盯著她,孟扶搖罵出口又有點後悔,瞟了戰北野一眼,吸了吸鼻子道,“呃,對不住,我有點累。”


    “扶搖,你不高興。”戰北野突然截住她的話,“從山崖上我看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發生了什麽事?”


    孟扶搖張了張嘴,發生了什麽事?沒發生什麽,不過是遇見了一個人而已,而這個人,隻要存在,她遲早都會遇見,早點遇見也沒什麽不好。


    她歎了口氣,有點哀怨戰王爺那麽豪烈的一個人,偏偏在有的地方心細如發,她卻不知道,戰北野的心細如發完全是有限的,比如雅蘭珠,就絕對享受不到這一根發絲的細微度。


    但是這話如果去問戰北野,等於對著他交代了自己的心事,那難免令戰北野傷心難堪,何必呢。


    “是和長孫無極有關吧?”她不說話,戰北野自己卻開口了,他語氣裏淡淡落寞,卻依舊在笑,“你向來隻有因為他,才會出現真正的反常。”


    孟扶搖心中“咚”的一跳,抬眼看他,戰北野專心烤魚,抬頭對她一笑,“看我幹嘛?怕我受傷?哎,你有這份心,我真安慰。”


    “我才沒有!”孟扶搖立刻嚴正聲明,“我說過,我對你們都沒非分之想,我最希望的事,是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是我們對你有非分之想好了。”戰北野明朗的笑,“我一想到長孫無極和我一樣被拒絕,我就平衡了,哎,扶搖,你拒絕就一起拒絕,可要堅持到底,不然我可不放過你。”


    “得了吧你,”孟扶搖無奈的笑笑,想了想道,“我是派鐵成護送佛蓮公主去中州了,我在路上無意中救了被強盜打劫的她。”


    “佛蓮?”戰北野皺起眉頭,“鳳淨梵?璿璣國主最小的十四皇女?號稱含蓮出生的那個?”


    “你也認識?”孟扶搖看著他,突然想起如果佛蓮是長孫無極未婚妻,作為天煞皇族一員,戰北野為什麽不知道?


    “談不上認識,聽說過。”戰北野漫不經心道,“她去中州做什麽?”


    孟扶搖咬了咬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她說是長孫無極未婚妻,去探望他。”


    “未婚妻?”戰北野一怔,手中烤魚險些掉入火中,“我怎麽沒聽說過……啊,不對!”


    “怎麽?”孟扶搖盯著他,隱隱有些緊張。


    “你這樣說我想起來,好像長孫無極是訂過親,大概是十多歲的時候,聽說還送了對方一幅內含兵法的璿璣圖,但是後來便沒聽說過什麽消息,按說如果他真的訂婚,早就該大婚了,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


    戰北野說著說著突然發怒,“好啊,他長孫無極有老婆,還信誓旦旦說什麽一心於你,矢誌不移?”


    孟扶搖默然不語,元寶大人卻突然躥了過來,蹬蹬蹬爬到兩人中間,拍胸脯打屁股指天誓日的吱哩哇啦,戰北野和孟扶搖皺眉盯著元寶大人,不知道它到底要表達什麽催心裂肺的內容,元寶大人發現雞同鴨講完全無法溝通,急得仰天長吱,又想去找它的零食盒,這才想起零食盒餅子吃完還沒補充,大急之下居然伸爪去拔屁股上的毛,發狠一根根拔了,打算拚字給孟扶搖看,好容易拚了一個“不”字,孟扶搖挪了挪已經發酸的屁股,道,“耗子,等你拚完,天都亮了,你屁股上的毛也禿了,為了我的睡眠體力和你的寶貴的毛,你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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