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青樓外孟扶搖牽過凍僵了的她的手時掌心的溫暖,記得一路行來孟扶搖會在夜裏給她蓋被子,記得孟扶搖細細給她全身被老鴇打破的傷痕上藥時的神情,記得她在那個白衣服男人讓人不舒服的眼光下架起的手臂,她不明白他們當時在做什麽,但小小的心裏,依然能直覺的分辨出殺氣和好意。


    而這個人,他是孟扶搖喜歡的人吧?她經常故意不看他,但是偶爾她掠過他背影的眼神,和阿娘看阿爹的一模一樣。


    小刀咬著唇,想起寒冬臘月裏赤腳放牧的阿娘,想起那片貧瘠而荒漠的沙石地,那是他們族人現在唯一棲身的地方,沒有人可以吃飽肚子。


    若不是因此,她何至於被貪心的族人偷出來,賣給了人販子,流落到那肮髒的地方?


    她的心,再次硬了起來。


    “我會殺你。”她鎮靜的宣告,一字字鐵釘似的砸出來,梆硬生脆,她努力迴憶著草原上勇士們決鬥後說的話,“你如果害怕,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孟扶搖噴的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依舊有點憤怒這孩子的不知好歹,但孟扶搖實在沒辦法對著她那天真而又執拗的表情板著一張臉,看著這樣一個小小孩子發著這樣老氣橫秋的誓,她好像看見固執的自己,在很多很多年前,奔到太淵某個深穀的盡頭,對老天大喊,“總有一天老娘要迴去!有本事你就再穿我一次!”


    她突然微微濕了眼眶,為那些年少的夢想,為那些命運的多變,為那些始終堅持卻根本不知道值不值得那麽堅持的誓言。


    元昭詡也在微笑,他突然走了過去,從腰側解下一塊玉牌,遞進小刀手心。


    “你父親的遭遇,我不同情,不能保護好自己和族人的王,不是真正的王,刀奈兒,你覺得你能做南北戎真正的王,替你的父親奪迴屬於他的草場嗎?”


    刀奈兒攥緊掌心的玉牌,抬眼直視他,清清楚楚的,大聲道,“我能!”


    “很好,”元昭詡微笑,“南北戎終將歸於一統,也許有個女王也是不錯的事,但在這之前,你隻是刀奈兒,一個被放逐的王的小女兒,想要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你需要重新開始。”


    “我能等!”


    “有耐心的人,是最後成功的人。”元昭詡話中若有深意,他微微的笑,笑容如天際流雲,“到得那時,你,刀奈兒,如果依然想殺我,帶著你的南北戎來吧,在此之前,你不配和我一戰。”


    “我會來!”


    無極聖德十一年臘月初八,發動兵變的南北戎聯軍遭受了正式開戰以來的第一次重大損失——主帳被燒,負責追擊的三千軍莫名其妙的消失,三千條人命,如同一簇泡沫般,毫無聲息的永遠消失於時光的長河,連一簇浪花都未曾驚起,仿佛那不是三千個走出去可以站滿一個偌大廣場的人,而是一朵花,說謝就謝了。


    那一夜,是戎族‘敬神節’之夜,神的子民,沒有得到神的護佑。


    這個戰例後來為眾多史學家和軍事學家所孜孜研究,始終未曾參透其中奧妙,如果他們知道,這三千人的消失,隻是因為遇見了他,也許便不會這麽大費腦筋,引為奇跡了。


    對於有些人,不存在奇跡,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奇跡的締造者。


    世人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一日,草原上未來的主宰,因為她的勇氣和堅持,得到了真正的王者的親自加冕。


    曆史在轟然向前奔行,而那些注定要在青史中留下軌跡的人們,正向著各自的路途,行去。


    孟扶搖最近很過了一段好日子。


    那日“鎖情”複發後,她被元昭詡勒令休養,休養中她驚喜的發現,鎖情這毒裏不知道有什麽奇怪的成分,每發作一次,體內經脈受到衝擊,反而耐力見漲,真氣恢複得雖然緩慢,但是卻比原先更為堅實。


    元昭詡每夜都會溜進她的房間——當然不是為了嘿咻,孟扶搖卻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隻知道他來了之後自己無論在做什麽都會立即倒頭就睡,一夜無夢,早晨醒來極其腰酸背痛,要不是衣物基本完整,她會以為自己每夜和元昭詡大戰了三千迴合,有時看元昭詡也有點憔悴,她又在懷疑是不是自己把元昭詡摧殘了三千迴合。


    她也問過元昭詡到底都幹了啥,並且嚴令元同學不得對其鼻子以下膝蓋以上部位做任何直接性肌膚觸摸,可惜元同學微笑答她,“你先管好你自己有沒有對我鼻子以下膝蓋以上部位做過肌膚觸摸之後,再來要求我吧。”


    孟扶搖十分疑惑,並對自己的人品產生了懷疑,她堅信自己在清醒狀態下不可能對元昭詡鼻子以下膝蓋以上產生任何非禮行為,但是睡著後……也許會當他是元寶大人所以摸了呢?也許是元昭詡拉著自己的手去摸的呢?


    想了很久,孟扶搖終於想通了,她極其哲學的認定,不管誰摸誰,我不知道,便不存在。


    於是好吃好睡不煩惱的孟城主,最近養得白白胖胖,有向元寶大人無限靠攏的態勢。


    其間元昭詡出去了一趟,將小刀帶走了,好像又去找了****戎,孟扶搖沒有去問小刀去了哪裏,她相信她終究會遇見這個孩子,而那時她必已脫胎換骨。


    元昭詡迴來時的神情,也讓她明白了****戎那裏沒有解藥,當夜,元昭詡難得的沒有一進門就放倒她,而是溫柔的撫她的發,道,“扶搖,我會為你找到解藥的。”


    孟扶搖沒心沒肺的啃著蹄髈,答,“我自己去找方遺墨,順便教訓下他,徒不教,師之過。”


    元昭詡微笑,“那我是不是也該去找你師傅,好好教訓下他,怎麽教導出這麽個一根筋?”


    “你才一根筋!”孟扶搖跳起來,用油膩膩的蹄髈骨砸他,“你從頭到腳就一根筋,黑筋!”


    啃得狼籍的骨頭亂飛,孟扶搖大笑著又跳又砸,愣是將元昭詡砸出了門。


    門一關上,孟扶搖便背靠上房門,長長籲出一口氣,一霎前的笑顏如花,一霎後的黯然若傷。


    那些橫亙在兩人麵前的沉重,她努力用輕鬆笑謔來掩蓋,卻一日日覺得力不從心。


    她的背靠在門板上,不知道門板那邊,元昭詡長身而立,看向陸地之北,露出微微的憂色。


    進入臘月,漢民準備過年,戎人卻隻把敬神節作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對年卻很淡薄,街上的戎人越發多了起來,到處遊蕩著閑散青年,天生好武精力充沛而又無處發泄的戎人青年,一向是裝滿炸藥的火藥桶,何況人多的地方總會有摩擦,打架鬧事的也更多。


    孟扶搖現在也是個閑散青年,咬著指頭想該如何排遣掉這些精力旺盛壯年漢子的荷爾蒙,一轉眼看見元寶大人抱著個球在玩,球大元寶小,滾來滾去的也不知道是元寶玩球還是球玩元寶。


    孟扶搖看著痛苦,想去摻一指頭,元寶大人立即抱著球蹬蹬蹬走開了,它最近一幅大姨媽每月來兩次的慘樣,對孟扶搖深惡痛絕。


    孟扶搖無趣,隻好自己亂想,想她來之前,世界杯正要開賽,她賭阿根廷奪冠,其實不過是比較垂涎梅西罷了,哎,現在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是哪隻腳,將關鍵性的一球射進亞軍的門。


    反正無論哪隻腳,都不會是國足的臭腳……孟扶搖胡思亂想,想著想著突然跳了起來,隨即立即召來姚迅,一番比比畫畫,姚迅滿頭霧水的去了,過了幾天說都安排好了,在廣場西側劃了一塊場地,按孟扶搖的吩咐布置了,又在戎族青年中召集了22人,分成兩隊,姚迅按照孟扶搖的吩咐,特意選了兩個比較不和的大頭人手下的戎人,個頂個的彪悍。


    孟城主騎了馬去講話,第一句話就是:“戎族人民,五洲大陸第一支足球隊,成立了!”


    第二句話是:“以後凡是輸了的隊,一概叫‘中國男足’!”


    第三句話是:“以後請稱我‘五洲大陸洲際足聯主席’,簡稱:主席。”


    不得不說孟主席玩足球的點子不錯,不得不說足球作為最為風靡現代的熱門運動必然有其獨特魅力,最起碼精力特別充沛的戎人終於找到了人生的樂趣所在,以塔木耳大頭人長子鐵成為首的“鐵牛隊”和以木當大頭人長子木木哈為首的“巨木隊”,整天在賽場上拚個你死我活,更兼有孟主席組織的美貌戎人少女拉拉隊,著鮮豔的裙裝滿場助威,美人們在哪個時空都會將嚴肅的比賽看成美男展示賽和八卦研討會,於是英俊而有肌肉的鐵成風頭大盛,而鐵成和木木哈有次比賽時你掐了我的寶貝我掏了你的襠也被美人們議論了很久,並得孟主席作詞以紀念,詞曰:


    “穿過你的襠的我的手,最是那一捏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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