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城內一片火海。


    通往城外大門的狹窄街巷噴出濃煙與灰燼,煙霧順勢鑽進每一個路邊巷口,鑽進每一個破落的石屋。


    咆哮的烈焰吞沒了落荒而逃的人群,舔舐著雄偉的城牆。


    這裏簡直就是一片人間煉獄。


    逃難的平民們大唿小叫的奔跑著,胸前死死地抱著逃出家門時順手拿走的貴重物品,他們的石屋已經被烈焰吞沒,手裏的東西就是他們唯一能夠生存下去的財產。


    一個女子抱著孩子跪坐在燃燒烈焰的石屋旁,聲嘶力歇的哀嚎著,沒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也沒人會停下被死亡追逐的腳步去理睬她。


    “是惡魔!來自無底深淵的惡魔在街道上蔓延!”陷入絕望的平民朝著巫師塔的方向跪下去,拚命地用腦袋撞擊地麵,口中不停的詛咒著惡魔。


    也有人放棄抵抗,望著神殿區的方向,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的祈禱。


    “哈哈哈……審判降臨了!審判降臨了!你們這些既愚蠢又無知的罪人們!諸神的憤怒和報複終於降臨了!深淵惡魔就是抽打罪人的諸神之鞭!顫抖吧!迎接……”


    衣著破爛不堪、全身沾滿汙穢血跡的年輕人,艱難地爬到倒塌廢墟的最高處,淩亂的長發宛若駭人魔鬼似的隨風飛舞,滿是血汙的臉上帶著虔誠而瘋狂的猙獰,扯著嗓子大吼道。


    “轟隆隆!”


    一顆暴躁的暗紅色火球從天而降,將肆意大笑的年輕人炸得粉碎,血肉模糊的屍骸瞬間送上暗紅色的天空。


    “迎接黑暗君王的降臨吧!所有膽敢挺身抵抗黑暗君王的人最終都必定被黑暗之手擊倒!讓那些不肯追隨黑暗君王、也不肯領受偉大力量的蠢人們迎接黑暗君王的恐懼吧!哈哈哈……”


    一名手持骷髏聖徽,帶著金屬色恐懼麵具的黑袍祭司望著落荒而逃的人群狂熱的唿喊著,他跪在地上,展開雙臂仿佛在擁抱什麽。


    “噗嗤!”


    筋肉糾結的巨牛魔低下牛一樣的腦袋,發出宛如蠻荒的戰吼,一雙銳利猙獰的牛角從黑袍祭司的胸口穿過。


    強壯的巨牛魔仰頭怒吼,黑暗祭司那脆弱的軀體被甩飛在火海中。


    在這裏,黑暗被熊熊燃燒的烈火驅散,無數條街道被咆哮的怒焰照亮,煙霧伴隨著鹹腥的海風貪婪地侵占著整個城市的每個角落。


    震耳欲聾的火球炸裂、轟隆轟隆的房屋倒塌、慌亂恐懼的慘叫,詭異恐怖、充滿亢奮的惡魔狂笑接連不斷。


    凜冬城。


    這座臨海的港口城市大部分地區都變成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一片片倒塌的石屋內不時地傳出斷斷續續的微弱唿救聲,可惜已經沒有人能去救助這些可憐的普通人。


    巫師塔的附近的城市中心傳來了尖嘯與惡戰的喧囂,惡魔的狂笑與戰士廝殺的呐喊也愈發洪亮。


    襲擊者太多了,無底深淵的惡魔、巴托地獄的魔鬼、深海的沙華魚人、墮落的邪教徒、甚至還有趁機作亂的劫匪和邪惡組織。


    十幾個士兵混合著一小撮手持長槍的平民以及一些來自貴族區的護衛組成的臨時防線輕而易舉的在惡魔與魔鬼夾擊下變得脆弱不堪,然後雙方又廝殺在一起。


    兩股暗紅色洪流衝撞在一起,瘋狂旋動,尖牙利爪碰撞傳出金鐵錚鳴。


    “咳咳咳……”


    一名聖武士從廢墟裏爬出來,她的雙腿被倒塌的石屋砸得生疼,雙眼被這散發著硫磺味兒的濃煙熏出了眼淚,被鎧甲保護的肋骨也隱隱作痛。


    金鐵的交鳴聲再度傳來,尖叫聲不絕於耳,還有馬匹的嘶鳴與邪魔的狂嘯,她握緊手中散發著微弱光輝的精金闊劍,跌跌撞撞的遠離被烤得麵部生疼的熊熊大火。


    突然,一道咆哮的烈焰從她眼前的窗戶裏噴出來,把她驚得摔倒在地,剛好坐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上。


    這裏是貧民窟,在前一刻,這還隻是一條泥濘的巷道。


    此時卻散落著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和平民們逃亡時丟棄的財物。


    這時,一名手握長劍的冒險者從石屋裏飛出來,重重地砸在地麵上,他單薄的胸口已經被撞得完全塌陷。


    隻見他艱難地用劍支撐起身子,又突然喘息著咳起來,鮮血順著嘴角灑在攥緊劍柄的雙手上。


    “砰!砰!砰!”


    一隻麵目猙獰的魔鬼邁著顫抖人心的步伐,從他飛出去的屋子裏慢慢爬了出來,死亡的陰影逐漸籠罩著絕望的冒險者。


    幽暗的陰影迴蕩在烈火焚燒的廢墟裏,蒼白的骷髏眼中浮現出暗紅色的靈魂之火,一具具屍體在褻瀆神靈的語言中複蘇,它們拿起武器僵硬地爬來起來,朝著慌亂的人群走去。


    更多的尖叫聲響起,更多的惡魔魔鬼在半空中唿嘯飛過,更多的沙華魚人和邪惡的墮落者們在每一個角落遊蕩。


    渾身散發著絕望氣息的聖武士一直朝著西方走去。


    她為了掩護平民撤退,獨自抵抗住了一隻落單的狂戰魔,雖然她依靠自身的實力成功擊殺了對方,但是最後一下的撞擊卻讓她昏迷了過去。


    幸好,她昏迷的時間並不長。


    “聖武士姐姐!!!”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從縫隙裏轉出來,跑了過來,此刻她的表情異常驚恐,帶著絕望哭腔說道:


    “死了!…….他們全部都死了!…..都死了!……全部都死了!”


    “啊!!!”


    不遠處傳來一名半羊人的尖叫,聖武士很熟悉這個聲音,因為即使是慘叫,他的聲音依然是那麽的動聽。


    即使到死,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享樂主義的浪子,隱隱約約間,她聽到了微不可聞的詩歌:


    晝輪夜轉尚有精魄驅策,


    念思萬載猶存一心澈明。


    因由萬種招致決意不徹,


    歡笑大唿乃至耳畔繞縈。


    月落日出繼而月升日暮,


    我渡時光從未肆意躊躇。


    …………


    “喵喵喵……”她又聽到了貓咪的尖叫。


    這個聲音她也很熟悉,是半羊人酒館裏那隻叫做靛青的吉祥物發出的聲音。


    它非常喜歡聽音樂,傲嬌的它對那些試圖撫摸自己的人,通常都是拱起身子,呲牙咧嘴地發出示威似的低吼。


    哭泣的小女孩在她眼前不見了、半羊人動聽的詩歌也消失了、甚至連那隻叫做靛青的小貓咪也不知去向。


    聖武士搖搖晃晃的走著,像一具行屍走肉。


    暗紅色的火球不停的發泄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街道熊熊燃燒,仿佛咆哮的紅色火牆。


    一個身影映火而立,攔住了聖武士朝著城門方向晃去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形龐大、比燃燒的屋頂還高處一截的騎手,他的戰馬燃燒著刺鼻的地獄烈焰,昂首闊步,伴隨著一聲嘶鳴,兩道黑色濃煙從戰馬的鼻腔裏噴出來。


    騎手俯視著她。


    聖武士看到,他的頭盔像一隻振翅的雄鷹,雙眼在盔縫中閃爍著惡毒的火光。


    她還看到他低垂的鋼鐵手套握著一把符文闊劍,手掌寬的劍身閃爍著邪惡的符文,反射著明亮的火光。


    騎士惡毒的雙眼冷冷地注視著她。


    瞬間!


    恐懼凍結了聖武士的身體,強烈的心悸感讓她聽不到了惡魔的狂笑、烈焰的咆哮、垂死掙紮之人的哭喊和城市軍隊的喊殺聲。


    此時此刻,對於聖武士來說,唯一存在的、唯一重要的、唯一有意義的就是恐懼。


    她是一名聖武士,心中竟然升起了恐懼。


    這恐懼化為了駕馭著夢魘戰馬、頭戴雄鷹頭盔的…….死亡騎士!


    死亡騎士在肆虐的烈焰中現身。


    死亡騎士舉起符文闊劍。


    死亡騎士催馬來襲。


    夢魘戰馬從翻騰的煙雲中出現。


    它的鬃毛、尾巴與四蹄繚繞著咆哮的烈焰,這漆黑神秘的夢魘以超自然的速度移動,忽然出現,又迅速消失在一片硫磺煙霧中。


    死亡騎士破碎的猩紅披風被刮得獵獵作響,頭盔上的黑色羽翼隨風舞動,猶如飛翔的雄鷹。


    而他無助的獵物早因恐懼而全身麻痹。


    死亡騎士發出駭人、殘忍而又得意的尖嘯。


    夢魘戰馬、仿佛被火焰燃燒過的純黑色板甲、飛舞的破碎披風、散發著邪惡氣息的符文闊劍、還有周身繚繞的硫磺火焰。


    聖武士的神聖光輝在暗淡,她看到了死亡騎士覆蓋著皺縮、腐爛的血肉,看到了兩個眼眶中跳動的暗紅色火焰,駭人的目光讓她感覺到了冰冷和惡毒,她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她孤單、虛弱而又無助……她甚至無法動彈,無法用繃緊的喉嚨求救。


    絕望中,她聽到了夢魘戰馬的悲鳴,死亡騎士的怒吼。


    一名全身沾滿血汙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她眼前,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破損嚴重的盔甲,胸前有一片血跡,手臂上有四道爪痕。


    他一手提著沾滿血汙的鋼劍,另一隻手握著一枚暗淡無光的聖徽,他殘破不堪的軀體擋住了衝鋒而至的死亡騎士。


    恍惚間,聖武士看清楚了為她擋在身前的年輕人手中白銀聖徽的圖案:一雙蒼白的手,手腕處被紅繩纏繞著。


    不過,這聖徽並沒有散發出神聖之光,反而變得渾濁烏黑。


    聖武士在冥冥之中,甚至還能察覺到受難之神伊爾馬特對持握聖徽之人的憤怒和失望情緒。


    這是一名墮落的聖武士。


    “快走!”一聲怒吼驚醒了聖武士。


    一匹暴躁不安的戰馬打著響鼻奔馳而至。


    聖武士艱難的騎上戰馬。


    恍惚間,她看到了這名年輕男子悍不畏死地迎上駕馭著夢魘的死亡騎士,她又看到那枚繚繞著黑暗氣息的白銀聖徽氤氳而出的神聖之光。


    “假如我沒有見過光明,也許我會忍受黑暗。可如今……神聖之光卻將我內心深處的絕望照耀得更加絕望。”


    聖武士坐上馬鞍,抓緊韁繩,雙腿找到支撐點,騎在這匹足以讓她骨頭散架的戰馬上狂奔,發瘋似的疾馳。


    一顆耀眼的大火球從天而降。


    驚嚇的戰馬嘶鳴一聲,猛地揚起前蹄,人立而起。


    “砰!”


    聖武士瞬間被重重地甩飛到泥濘的地麵上,惡臭的汙水和猩紅的血水濺她一臉,濺的她渾身都是。


    “轟隆隆!”


    一聲仿佛大地都在顫抖的巨響在不遠處炸裂,亂石紛飛,一塊飛濺的石頭唿嘯著,狠狠地砸在她的額頭,鮮血順著臉頰汩汩而流。


    被掀飛的戰馬‘砰’的一聲,倒在她身旁的泥漿裏,鮮血四濺。


    奄奄一息的戰馬發出吃力的吭吭聲,活像伐木工正在鋸木頭,但這兒沒有木頭,隻有惡魔肆意的狂嘯。


    “讓火焰來淨化這一切吧!”


    一隻全身燃燒著赤色火焰的暗紅色身影出現在聖武士的視線內。


    炙熱的高溫散發著濃鬱的硫磺氣息,瞬間將濘泥不堪的巷子烘烤成堅固的深紅色。


    來自無底深淵的巴洛炎魔一手握著跳動深藍色電光的風暴長劍,一手拖著一根燃燒著烈焰的長鞭,輕輕地扇動著暗紅色雙翼,帶著憎恨與狂怒的猙獰麵目,一步一個腳印的朝著尚未起身的聖武士緩緩走去。


    火焰和恐懼正在向她全身蔓延,她感覺到了被火焰烘烤的刺痛,嗅到了嗆鼻的硫磺味兒,也感覺到了無法動彈的恐懼。


    “噗嗤!”


    忽然,一道身影隨著劍光從天而降,觸目驚心的血痕從巴洛炎魔猙獰的頭部以極快的速度向下蔓延。


    瞬息間,這隻令人絕望的惡魔就像一根被斧頭劈開的木頭,一分為二。


    一名佝僂著身體的老者出現在聖武士的視線內。


    飽經風霜的老者兩鬢斑白,布滿皺紋的臉色暗淡無光。


    如果不是他手中那柄散發著詭異藍光的長劍剛剛斬殺一名巴洛炎魔,說他是一個即將遲暮的老人也不為過。


    “願我族之永恆之地,木葉長青。”老者微微歎息,伸出手掌推向聖武士。


    緊接著,巴洛炎魔的屍體在炫目的火光中‘轟’的一聲,爆炸了。


    “啊!!!”


    劇烈的爆炸聲瞬間驚醒了聖武士。


    她醒了,是她自己的尖叫聲把自己驚醒了。


    尖叫聲仍在空氣中迴蕩,在她的身體裏震顫,讓她幹涸的喉嚨火燒火燎。


    她抽痛的手指攥緊搭在身上的毛毯,全身隱隱作痛。


    “諾蘭,冷靜點。”一道令她熟悉的聲音響起。


    夜色漆黑,風聲陣陣,周圍的樹叢發出平靜悅耳的沙沙聲,枝幹刮得吱嘎作響。


    聖武士茫然的打量著四周。


    沒有駭人的火海、沒有惡魔的尖嘯、也沒有垂死掙紮之人的哭喊和城市軍隊的喊殺,隻有這平靜舒心的夜晚,隻有輕柔的微風拂過麵頰。


    身旁的篝火發出溫暖和光亮,一柄散發著蒼白藍光的利劍插在一道人影的身邊,裹著布條和金屬帶的劍柄被火光映紅。


    這裏沒有其他火焰,火焰也不是刺鼻的硫磺味兒,貼到她額頭的手也沒有血腥味兒。


    “索恩……你怎麽在這裏?”聖武士諾蘭微微抬頭,驚訝道。


    “你剛才做夢了,而且還是個噩夢。”索恩收迴放在她額頭的手,並未迴答她的問題。


    “嗯…”聖武士麻木的點點頭,裹著毛毯,緊緊地蜷起四肢,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但仍然無法衝洗掉她臉上早已幹涸的血汙。


    “我正準備前往凜冬城,無意中發現你昏迷不醒的躺在半路上。”索恩沉默了一下,望著這位孤獨無助的聖武士說道:“可以跟我講下凜冬城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他神色略顯不安的望著諾蘭,盡管已經猜到大概的結果,但是他還是不希望這個結果真的被證實。


    “凜冬城……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聖武士遲疑一下,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恍惚間,她的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噩夢中的一幕幕畫麵。


    她看到了尖嘯的惡魔與魔鬼、看到了悍不畏死地衝向死亡騎士的墮落聖武士,甚至還看到一群手無寸鐵的難民在她錯誤的引領下被淹沒在咆哮的火海裏。


    “願我族之永恆之地……木葉長青…”


    最終,那位斬殺巴羅炎魔的老者留給她的一聲歎息不停的在她內心徘徊。


    “我知道了。”索恩丟柴的動作停頓一下,望著凜冬城的方向,略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一股不知名的苦澀順著遊俠的眼睛流進內心深處。


    “這隻是個夢而已,好好睡吧,它不會再來騷擾你了,我剛才給你灌了一瓶治療藥劑,所以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索恩將滑落的毛毯重新搭在她的身上。


    “索恩…..”聖武士並未聽從遊俠的安排,而是略顯艱難的用雙手支持著沉重的身體,從鋪著的一張獸皮上坐了起來,她放下裹在身上的毛毯,眼神茫然地望著身邊的遊俠:


    “我想知道凜冬城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知道嗎?我是一個維護正義的聖武士,可是我卻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手無寸鐵的難民們死在我的腳下而無力拯救,目睹著一群群邪惡在我眼前徘徊卻無能為力。


    甚至是在麵對死亡騎士的衝鋒時,我竟然連一個墮落的聖武士都不如。這樣的我連麵對邪惡的勇氣都沒有,又有什麽資格去維護正義,擊退邪惡。”


    聖武士說著說著,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她哭泣的樣子就像一個希望破碎的孩子。


    風突然變大了,烏雲遮住了暗淡的月光,唿嘯的狂風吹彎蘆葦,令篝火周圍的灌木沙沙作響。


    “你已經很努力了,這一點都不怪你,身為一名守護正義的聖武士,你做的一點都沒錯。記住了,當你將拳頭收迴去的時候,隻是為了以後更加有力的迴擊出去。隻要你還活著,守護正義的決心就會永遠存在你的內心深處,永遠不會動搖!”


    索恩輕輕地幫她擦拭著滑落的眼淚,極為耐心的勸慰道。


    他發現她身上的光輝開始變得原來越暗淡。


    也就是說,她已經快要失去信仰帶來的力量,聖武士的力量正在遠離這個看起來孤獨、無助的女孩兒,因為她的眼神裏除了淚水,全是迷茫和絕望……


    篝火漸暗,枯枝燒得發紅,不時劈啪作響,綻放出金紅相間的火苗。


    “但是我已經退縮了,麵對深淵惡魔、地獄魔鬼、墮落的邪教徒、死亡騎士的衝鋒、巴洛炎魔的咆哮,我連提劍的勇氣都沒有,我在他們麵前就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麵對絕望哀嚎的平民們,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我的腳下,被咆哮的火焰吞沒,我什麽忙也幫不上,我什麽人都拯救不了,我算個什麽聖武士……”


    聖武士雙手深深地陷阱淩亂的發絲裏,她迴想起凜冬城的一幕幕慘烈的畫麵,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絕望以極快的速度蔓延,毫不留情地吞噬著她的神聖光輝。


    “啪!”


    索恩揮手一巴掌甩在低聲抽泣的聖武士臉上,直接把她打翻在草地上,一絲鮮血順著她的嘴角緩緩滲出。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大!”索恩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她,冷冷的說道:“你難道還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麽世界嗎?!這是一個諸神為主的世界,是一個諸神瓜分信仰的世界。


    而凜冬城呢?凜冬城是一座被善神拋棄的城市,一個連善神都不管不問的地方,你一個小小聖武士拿什麽去拯救他們?.


    指望你的口號嗎?如果你沒有消滅邪惡的力量,你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個笑話而已,你以為隻要相信正義,就能拯救世界嗎?白癡才會相信。”


    索恩晃著聖武士麻木的肩膀:“趕快醒醒吧!如果口號真的管用的話,那我們戰死在翡翠原野的同胞們該怎麽說?又有誰去拯救過他們?誰去憐憫過他們?”


    望著漆黑的天幕,感受著令人壓抑的黑暗,他繼續說道:“所以我隻相信自己的力量,隻相信強大的力量。這是一個諸神為主的世界,同樣也是集偉力於一身的世界。唯有我們擁有碾壓一切的力量,在麵對深淵惡魔、地獄魔鬼、邪教徒各種邪惡甚至荒野的各個種族時,才不會像今晚或者以往那麽絕望、無助。擁有碾壓一切的力量,你才能守住你心中的正義。”


    “擁有碾壓一切的力量,才能守住心中的正義。”痛苦掙紮的聖武士渾身顫抖一下,在沉默中漸漸清醒了,她仿佛明白了什麽才叫真正的正義。


    “沒錯!”索恩迎上她逐漸清醒的眼神,重重的點點頭,又冷冷的諷刺道:“真正的強者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而你?你還不夠格!你就是一個隻會高唿正義,讓人看起來非常可笑的白癡,你根本就不明白什麽叫真正的正義,什麽叫最純粹的正義。”


    “真正的正義!最純粹的正義!”


    遊俠冰冷的嘲諷清除了她內心最後的一絲疑慮,聖武士諾蘭攥緊拳頭,暗淡的神聖光輝徹底消散,漸漸浮現了某種詭異的氣息,她緩緩直起身子,堅定的雙眼迎向慘淡的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


    諾蘭掏出那枚渾濁烏黑早已沒有任何神聖光輝的受難之神聖徽,那枚她視為最珍貴的象征,然後冷漠地將其丟入壓抑的黑暗,消失在荒野,堅定的道:


    “尋強敵,心無旁騖。對惡徒,絕無憐憫。為正義,不擇手段。遇惡果,盡力補償。”


    醒悟的聖武士說完,全身驟然間爆發出一股神秘的暗黑能量,原本異常虛弱的身體也瞬間恢複的完好如初。


    “英雄層次!複仇誓言!”望著聖武士的變化,索恩終於鬆了一口氣。


    神聖複仇者!


    一群守序中立和絕對中立陣營的聖武士。


    為了維護心中的正義,神聖複仇者甚至會不擇手段。


    這是一種掌握黑暗力量的聖武士,但是掌握這種力量的聖武士,卻最容易墮落成邪惡的暗黑衛士。


    他們守護的是心中正義,而不是諸神的信仰。


    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一場自身信仰與意誌的戰鬥。


    勝負隻在一念之間。


    索恩來到聖武士近前,伸手撥開她遮擋臉頰的發絲,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麵容,語重心長的道:


    “不要讓自己的道路變換不定,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道路做出堅定不移的選擇。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情,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心中需要守護的正義,我希望你不要喪失自我,能夠仔細慎重地做出人生的每一個選擇,再見了。”


    遊俠提起插在地上的利劍,頭也不迴地消失在凜冬城的方向。


    …………


    關於神聖複仇者下麵有注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精靈遊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劍宗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劍宗士並收藏半精靈遊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