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希爾平原的日光變得溫暖起來,風也柔和了許多,天空呈現淺淡的碧藍色,幾縷白雲悠悠浮在空中,看得人心生愜意。


    不過,草地上對持的人影,卻逐漸讓這種愜意的氛圍變得凝重起來。


    人群裏除了低不可聞的唿吸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雙雙驚疑中逐漸透露出玩味兒的目光。


    微風拂過大地,青翠的小草隨風輕輕搖曳,幾隻低頭啃食嫩草的綿羊似是察覺到了什麽,警惕的迴頭望了一眼安靜的人群,發出悠長的低沉嗓音,飛奔而去。


    放眼望去,它們就像一團團在草地上急速滾動的棉花團。


    站在人群裏的索恩拉了一下身邊的莉麗亞,與其對視一眼,少女會意似的淺笑點頭,兩人不著痕跡地來到了人群的最後排。


    “索恩大哥,你認識他們嗎?”半精靈少女莉麗亞手指繞著胸前的一縷發絲,明亮的淡藍色眼眸注視著臉色凝重的遊俠,發出低不可聞的聲音詢問道。


    “不認識,看樣子應該是從黑珍珠森林東邊的銀鬆平原來的,而且來者不善。”索恩對莉麗亞微微搖頭,隨即眼睛微眯,開始認真打量起這群不速之客。


    通過傳送法陣突然出現在這裏的一群人共有十八人,其中最令人注目的就是站在最前方的一名身著全身鎧的人類女子。


    為首的這位人類女子右手握著一柄帶鞘長劍,很隨意的站在原地,一抹彎彎的眉毛下亮著一對充滿溫和笑意的黑色眼睛。


    在明媚的陽光下,明亮的雙眸端莊美麗,奇異地透射出強悍的力度和犀利的智慧,更惹人注意的是她披散的墨黑色長發,垂過白嫩的臉龐,散在兩側的胸前。


    唯一的缺憾就是包裹著全身的鐵板和皮革製成的錚亮鎧甲,以及披在身後的猩紅披風上均布滿了不同程度的戰鬥磨損,讓她少了幾分端莊秀美,卻又為其平白增添了幾分颯爽和強悍。


    當索恩注意到這位人類女性左手佩戴的一隻刻印著熾熱銀劍徽記的暗紅色帶刺鐵手套時,瞬間認出對方的身份。


    這是一位戰爭之神的專屬祭祀,被稱之為:戰爭守衛。


    她左手佩戴的鐵手套代表的就是坦帕斯神殿內大主教的權威,主要職責就是管理神殿和領導神殿護教軍。


    那麽,她的身份應該就是薩拉揚和卡洛斯口中提到了一名女玩家:大主教亞蓮娜拉。


    這位大主教與這兩人是戰爭學院同一期的學員。


    索恩聽兩人簡單提及過此事,他們成功就職戰爭領主後就直接離去,而這位大主教卻又進修半年,成為了戰爭之神坦帕斯的信徒。


    如今,大主教的身份無疑是在向眾人無聲的透露她的強悍實力。


    站在大主教亞蓮娜拉身後的五人與她的打扮極其相似,同樣都是磨損嚴重的盔甲和迎風擺動的破碎猩紅披風。


    這是戰爭之神信徒的一種習慣,磨損嚴重的盔甲代表著他們強大的戰鬥意誌。


    這種特殊的習慣使他們除了戰前舉行的重大儀式外,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卸甲。


    不過,這五人胸口佩戴的特殊徽章再次引起了索恩的注意。


    徽章的圖案是一柄生鏽的棕色匕首,匕尖指向右上角,向下滴落四滴鮮血。


    眾所周知,戰爭之神的教會擁有許多附屬組織。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兩個組織就是斷刃會和獠牙團。


    斷刃會是授予那些在戰鬥中受傷無法再上前線為戰爭之神服務的戰士和神職人員的榮譽。


    這個組織的成員通常會在神殿承擔輔助職責,在入會時,都會立下個人誓言,成為神殿最後一道防線,誓死守衛居住的聖地。


    若是坦帕斯神殿內連斷刃會都全體出動,就代表著整個神殿陷入了最致命的危機。


    獠牙團則是教會內部的一支精英戰團,其成員經常被分配到最危險的崗位上。這也導致獠牙團的各個小隊成員都是身經百戰的神職人員和戰鬥力最強的戰士。


    而大主教亞蓮娜拉身後五人佩戴的徽章就表明了他們的身份是來自神殿最強組織的獠牙團。


    接著索恩又將目光移到與戰爭之神的神職人員保持一定距離的另外四人。


    這四名年輕男子全部穿著光鮮亮麗的製式盔甲,披著乳白色的披風,左肩還佩戴有白色的薔薇花徽記,看起來更像是某個騎士團組織的成員。


    當索恩再次將目光移向身後幾名冒險者打扮的人時,目光微微驚訝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個熟人。


    一位曾經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的雙刀武僧,根據安德麗娜講述,讓他知道這位精靈武僧的進階職業是狂舞僧。


    神色淡然的精靈武僧在索恩將目光鎖定到自己身上的刹那,敏銳的直覺讓他瞬間便感應到了來自人群裏的遊俠注視。


    當精靈武僧看到索恩的麵孔時,淡然的神色也是一怔,接著立刻認出他的身份,隨即微微一笑,向其點頭示意。


    索恩見此,微微迴禮點頭。


    其他人除了一位身著重甲扛著巨斧和盾牌的山地矮人外,最讓索恩感到困惑的是一位全身被寬大黑袍籠罩的女子。


    在他將目光移到黑袍女子的身上時,掛在腰間的利劍也緊跟著輕輕顫抖了一下。


    由此可以看出,這位黑袍女子的職業絕對與魔鬼或者惡魔脫不了幹係。


    從這群不速之客出現到雙方對持的場景,索恩立刻感覺到瀑上鎮、暮光鎮以及鐵馬鎮的人在望向他們時,先是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即雙方的目光開始變得不善起來。


    這種雙方目光不善的氛圍,讓他想到了遊戲中公會與公會之間即將開始打群架的經典場麵。


    當然,通常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會先選擇互飆垃圾話,發揮自己出色的口才,然後一方罵不過另一方的時候,率先動手,最終變成混亂廝殺的場景。


    不過,這些人看起來克製的非常好,除了目光中偶爾擦出的火花和雙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武器外,並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很顯然,這麽長時間過去,能夠活下來的人都擁有著專屬於自己的生存法則,大多數人已經不再是一個一點即燃的愣頭青和毛頭小子。


    “薩拉揚,卡洛斯,看來你們並不歡迎老朋友的到來。”


    率先打破沉默對持的是大主教亞蓮安娜,隻見她在眾人警惕的目光中,向前邁出兩步,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


    “歡迎黑珍珠森林的朋友來到翡翠原野做客。”薩拉揚很隨意地對其鞠了一躬,動作卻很是敷衍,以至於亞蓮安娜身後的獠牙團成員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美麗僅次於智慧的戰爭神殿大主教亞蓮娜拉女士能夠親臨翡翠原野做客,我們自然是歡迎都來不及。可惜你也看到了,我們這窮鄉僻壤比不起你們恢弘壯麗的神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海涵。”


    卡洛斯麵帶微笑地朝著身前的大主教很隨意地鞠了一躬,動作與薩拉揚一樣的敷衍,獠牙團的成員有人已經因憤怒而攥緊了拳頭。


    “哼!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瞧瞧你們這一幅幅狼狽的模樣,活脫脫就是深山野人。”一名白披風騎士看到兩人冒失的舉動,忍不住冷哼一聲,對著卡洛斯挖苦道:


    “一群不自量力的狂妄之徒,你知道現在的你們像什麽嗎?你們的所作所為就像羊皮大衣裏滋生的虱子一樣惹人厭惡。一群虱子妄圖支配一件羊皮大衣,你們就不覺得可笑嗎?”


    眾人聞言,均是麵露怒色,不善的目光全部鎖定在這名白薔薇騎士身上,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的衝動。


    “我們是羊皮大衣的虱子,那你們算什麽東西?”未等卡洛斯開口,野蠻人格豪率先忍不住衝了出來,用幾乎無法控製的語調對白薔薇騎士嘲諷道:


    “高貴的虱子?君王卑躬屈膝的舔狗?奴隸?賤民?亦或者跪的比你親生爹媽還要頻繁的貴族和神像的走狗?”


    “瞧瞧,這是誰?”看到走出來的野蠻人格豪,白薔薇騎士故作驚訝的語氣就仿佛看到了一隻純潔的聖女在眾人身前穿著圍裙跳舞似乎感到不可思議:


    “你居然還活著,我以為你早已變成了翡翠原野中某隻地精肚子裏的糞便了。讓我猜猜,如果你變成了糞便,那肯定是最臭的那種,你說我猜的對嗎?”


    “下賤的狗崽子,看到那顆刺槐樹了嗎?如果你再管不好你那不聽話的舌頭,老子一定會把你吊在上麵,讓兇暴禿鷲將你全身的髒肉吃得幹幹淨淨。”野蠻人格豪神色一冷,伸手指著白薔薇騎士寒聲道。


    “格豪,不要這麽暴躁,來者都是客,我們不能對客人這麽無禮。”卡洛斯拍了拍野蠻人寬闊的肩膀,示意他退後,隨即望著冷漠的騎士,比第一次還要隨意敷衍地躬身行禮道:


    “原來是一位尊貴的騎士大人,我真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的耐心去勸解我們這群虱子,還這麽仔細的聆聽我們虱子的話語。那麽,不知這位仁慈而又尊貴的白玫瑰騎士大人舔……宣誓效忠的又是誰呢?”


    “賽普特城的白薔薇精英騎士團。”冷漠倨傲的騎士說到‘白薔薇’時,故意加重語氣提醒道,仿佛眼前的鄉巴佬不認識他肩上的花瓣似的。


    “哦,原來是白玫瑰精英騎士團啊。”卡洛斯並未糾正自己的錯誤,而是露出故作驚訝的表情,隨即壞笑道:


    “聽說最近要成為白玫瑰騎士的手續已經非常難了,必須向城主府的金庫支付三千枚成色十足的閃亮金幣才行,所以……”


    卡洛斯說著說著語氣故意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目光望向身邊的薩拉揚。


    “所以這高貴的騎士團裏充斥的都是一群沒腦子的暴發戶。”薩拉揚瞥了一眼神色平靜的大主教亞蓮娜拉,望著臉色逐漸發白的白薔薇騎士,笑著說道:


    “你們除了有幾個臭錢,還有什麽?尊貴的玫瑰花騎士大人,還是說我弄錯了?”


    “薩拉揚老兄,你當然搞錯了,雖然賽普特城讓世人讚揚的白玫瑰騎士團不會輕易傳授他們武技。”卡洛斯出聲反駁道:


    “但是加入騎士團後,最基本的一丁點兒低頭哈腰的禮貌還是會教的,你說我說的對嗎?尊貴的白玫瑰騎士大人。咦?你的臉色為什麽變得那麽難看,難道連我也弄錯了嗎?”


    “一群翡翠原野的喪家之犬,也敢侮辱騎士團的榮耀!”白薔薇騎士把披風甩到身後,露出一件金銅鑲邊的華麗雕花胸甲,冷聲道:


    “卡洛斯薩拉揚,今天我們新仇舊恨一起算,我要用你們的鮮血來清洗你對騎士團的侮辱,來吧!來一場充滿榮耀的對決!”


    另外三名始終保持沉默的白薔薇騎士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名立即走上前去,一手沉默的按住這位衝動同伴的肩膀,另一隻手緊緊地抓出他準備拔劍的手肘,手上的力道令鐵甲手套嘎吱作響。


    於是這位衝動的就像一隻狂暴公牛的白薔薇騎士任憑他如何掙紮也無法擺脫這兩個鐵鉗般的大手。


    “那麽,戰爭之神的大主教亞蓮娜拉,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或者說他的意思能夠代表你的意思嗎?”薩拉揚不屑地瞥了一眼怒不可赦的白薔薇騎士,神色平靜地望向亞蓮娜拉。


    這位美麗的大主教臉龐上依然掛在溫和的笑意,正饒有興趣地觀看著這場鬧劇,仿佛這件事與她毫不相幹似的。


    當她聽到薩拉揚的聲音後,立刻迴過神來,再次露出神秘莫測的微笑,這微笑中又仿佛帶著萬千種含意:“難道你們翡翠原野的人還會怕一名白薔薇騎士嗎?”


    “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故意惡心我們嗎?看到他我就仿佛看到一隻趴在腳背上的癩蛤蟆。”薩拉揚的語氣中透著冷意。


    “這隻是一場意外,以戰爭之神的名義起誓,我並不知道你們之間還有這種可笑的恩怨,非常抱歉,我是帶著善意來的。”


    大主教亞蓮娜拉對著薩拉揚略顯無奈的聳了聳肩,望向按住白薔薇騎士的人,說道:“先把他放了吧。”


    那名騎士聞言立即鬆開他的手肘,然後退後,與其他兩名騎士站在一起繼續保持著沉默。


    手肘壓力一鬆的白薔薇騎士憤怒地甩了甩披風,冷冷地瞥了卡洛斯與薩拉揚兩人一眼,便沉默地朝著隊伍後方走去。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一隻當初在凜冬城舔而不得的超級大舔狗,就你這德性還想貼富婆?”這時,一名淡綠色短發的精靈吟遊詩人走了出來,望向白薔薇騎士,露骨一笑:


    “給你一個建議,想掙富婆錢的話,先練練基本功吧。具體方法就是拿一塊豬肉,裏麵塞進去一塊硬幣,天熱了放外麵幾天,然後用舌頭勾出來。相信我,等你把這個技能練熟了,賽普特城的深閨怨婦們絕對會讓你應接不暇的,這可比你這白玫瑰花騎士受歡迎多了。”


    “綠毛狗崽子,聽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明你的觸手之舌早就已經學會了。”白薔薇騎士轉身冷笑一聲,望著詩人玩味道。


    “那就不牢你這位尊貴的白玫瑰花騎士大人掛心了。”吟遊詩人毫不在意地笑著說道:


    “看到你英俊的外表,我就仿佛又看到了某位像狗一樣被攆出酒吧的狂妄之徒。哦,對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讓我想想,對對對,好像就是:你怕什麽,我他媽的養你還不行嗎?殊不知自己在人家麵前就跟一個小醜似的,怎麽……”


    “夠了!你的廢話太多了。”詩人正說得起興,突然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毫不留情的猛擊讓他瘦弱的身體差點摔在地上。


    詩人呲牙咧嘴地揉著失去知覺的肩膀,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手臂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一樣,惱怒的他立即轉身望去:“你…你幹什麽?”


    “你的嘴巴太賤,廢話也太多了。”察覺到情況不對勁的索恩冷冷地瞥了吟遊詩人一眼。


    詩人嚇得眼神一縮,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老老實實的閉口不語。


    “一個故作清高的賤人,怕不是早就死在凜冬城的廢墟裏了,這種人死了也是活該!”緊接著,被詩人數落的臉色鐵青的白薔薇騎士幸災樂禍的說道。


    話音剛落,索恩麵無表情的走到白薔薇騎士前,一邊戴著一雙剛從加洛德手中奪過來的鐵手套,一邊神色平靜對白薔薇騎士的說道:“難道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你還是沒學會什麽叫禍從口出嗎?”


    看到索恩不聲不響的來到白薔薇騎士身前,薩拉揚與卡洛斯冷冷地瞪了一眼嘴賤的吟遊詩人,他們想要出聲阻止,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說。


    黑珍珠森林這邊的人全部警惕地望著出現的遊俠,大多數人都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掛在身上的武器。


    “你…是誰?”麵對突然出現的遊俠,白薔薇騎士神色一驚,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身體也仿佛不受控製似的倒退兩步。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他似乎並不認識這位莫名其妙出現在身邊的遊俠,而且看起來神色非常不善。


    “你該不會是那個賤人的……”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的白薔薇騎士話還未說完,便看到這位遊俠揮舞著戴好的鐵手套出現在他緊鎖的瞳孔裏。


    “砰!”


    一顆帶著鑲釘手套的拳頭瞬間擊中白薔薇騎士的嘴巴,他的嘴唇就像被擠碎的櫻桃一樣裂開,流出猩紅的液體。


    “砰!”


    索恩收迴手,再次擊中同樣的部位,這才感覺內心非常不爽的氣順暢了許多,他覺得兩邊的人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痛苦哀嚎的白薔薇騎士一隻腳抬在半空,一隻腳在地上轉半圈,吐出一口混合著牙齒的鮮血,仰麵倒在散發著泥土清香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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