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慢慢暗淡,萬物的色彩漸漸褪去,一切景物都變得朦朧難辨。


    遠處的山崖,模糊的高塔巍峨矗立於蒼穹之上,在暗淡的光線裏若隱若現,近處的石屋,升起道道炊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冰冷的煙火氣息。


    索恩抬頭望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在光線中的高塔,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女術士安德麗娜美麗的倩影。


    再次迴想起他走出斯托曼鎮時,兩人邂逅的場景,她那一雙如水般明亮的美眸中散發著清澈的幽光,以及眸底掠過那一抹動人的笑意,仿佛在他身前頻頻而過。


    漸漸地,望著高塔方向失神的索恩,不由自語地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一個人站在這裏傻笑什麽呢?”一襲灰色長袍的卡洛斯出現在索恩身後,緊隨而來的是一道調侃的疑問。


    索恩神色迅速恢複平靜,靜靜地站在原地,保持沉默不語。


    “還在生氣呢?”卡洛斯微微一歎,拍了一下索恩的肩旁,與他並肩而立,試探性的詢問道。


    “沒什麽好生氣的,立場不同罷了。”索恩搖頭表示否認:“你們下城區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試圖占有上城區的領地,對於你們來說並沒有錯,而我隻是為了維護上城區半精靈平靜的生活,所以我也並沒有做錯什麽。”


    “你們我們的分得這麽清楚,這是打算以後要徹底和我們下城區劃清界限了嗎?”卡洛斯望了索恩平靜的神色一眼,失笑一聲。


    “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我的目標始終如一,瀑上鎮依舊還是那個我值得去守護瀑上鎮,當麵臨大敵入侵之時,我仍然還會手持利刃挺身而出。”索恩神色沒有一絲波動,站在原地未動,淡然的迴道。


    “看來那位遊俠導師的犧牲對你的打擊還是挺大的,如果我是你的話,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卡洛斯輕歎一聲,望向波光粼粼的翡翠河水沉思片刻,緩緩說道:


    “我早就提醒過他們,你對上城區的感情更勝於我們這些異界來客,可是他們偏偏不相信,一定要試探你的底線,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打消了他們對上城區的企圖,終於可以專心的去考慮向外部發展。


    一群目光短淺之人,廣闊的翡翠原野和大劍痕山脈,這兩處寶地的地底中蘊藏的礦脈、成群結隊的兇暴動物和珍惜野獸,以及沒有文明踏足的原始叢林,才是我們真正的無價之寶,這些家夥偏偏將目光盯在上城區的一畝三分地上。”


    卡洛斯說的沒錯,廣闊的翡翠原野和連綿的大劍痕山脈從未有過人類活動的痕跡,導致蘊含了豐富的自然資源,這也是為什麽那些野心勃勃的玩家執著於在這裏建立領地的主要原因。


    但問題是,以他們現在的能力,並不具備開采的實力。


    不過,麵對卡洛斯仿佛推卸責任般的話語,索恩望向他的眼神中卻充滿了懷疑。


    雖然卡洛斯一向對他還不錯,但通過今天的會議也讓他徹底明白了,下城區的人幾乎都是一群利己主義者,他們更像是在利用自己的弱點為他們爭取更多的利益。


    “喂,瀑上鎮的半精靈遊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隻負責外敵入侵和開拓領地,至於我們瀑上鎮的內部經濟發展與建設,我是不會去參與的,主要是太費腦子了,不如打打殺殺來得簡單快捷。”注意到索恩懷疑的目光,卡洛斯神色平靜地笑著向他解釋道,隨後又話鋒一轉,正色道:


    “言歸正傳,我就實話實說吧,你私自安置獸人玩家去往號角鎮定居,我心裏很不舒服,而且還很不爽。”卡洛斯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索恩,帶著很是鬱悶的語氣說道:


    “現在的瀑上鎮處於青黃不接的狀態,除了我們的心腹,大多數人的心態都在搖擺,如果一直這樣發展下去,離解散也隻是早晚的問題,好不容易出現了200多名獸人玩家,你卻轉手將其送到號角鎮,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鬱悶的就差一口老血噴出去來表達我的不滿。”


    “如果他們心態動搖的問題始終無法得到有效解決的話,給你再多的獸人玩家也隻不過是解燃眉之急,對於未來的發展,還是人心最重要。”索恩注意到卡洛斯的鬱悶表情,神色一緩,開口說道。


    “這些我都明白,隻不過是想向你這個罪魁禍首發個牢騷而已,要不然這口氣始終無法理順。”卡洛斯擺擺手,毫不在意的說道。


    “是嗎?”索恩望向卡洛斯,若有所思地說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的目的沒有那麽單純。”


    盡管索恩不太明白對方找他談話到底是來甩鍋,還是來發牢騷,但是他沒有忘記安德麗娜在見到卡洛斯時對他鄭重的告誡,所以他不得不正視對方每一次不經意間的話語中是否還蘊含著其他意思。


    “看來你也是一個見色忘友的家夥,真是交友不慎,枉我以前對你那麽好。”卡洛斯神色怔了怔,旋即露出恍然之色,向索恩吐槽了一句,帶著質問的語氣笑著說道:“老實交代,是不是你身邊的那位女術士猜出了我的身份,向你說我什麽壞話了。”


    “那倒沒有。”索恩搖了搖頭,沉吟片刻,選擇如實說道:“隻不過是說讓我以後接觸的時候最好小心一點。”


    既然被對方猜了出來,他覺得也沒什麽好隱瞞的,通過今天的攤牌,他注定以後對下城區的人也不會有什麽過多接觸,而他身上除了上城區的土地外,也沒什麽讓人眼紅的東西。


    “倒是挺符合她的性格。”卡洛斯聞言,苦笑一聲,暗自嘀咕一句。


    “你們認識嗎?”聽到卡洛斯的暗自嘀咕,索恩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剛說完,內心頓時隱隱有些後悔自己的失言。


    “算不上認識,隻不過是略有耳聞。”卡洛斯漫不經心地迴了一句,抬頭望向山崖上的高塔,沉思了片刻,似笑非笑地望著索恩:“想知道她的過去嗎?”


    “沒興趣!”索恩注意到對方帶著調侃的目光,不假思索的直接拒絕。


    “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卡洛斯向前走了一步,負手而立身體微傾,若有所思地望著索恩的臉龐,笑著打趣道。


    “我沒那麽八卦。”索恩冷哼一聲,丟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卡洛斯望著索恩毫不猶豫的離去地背影,搖頭失笑一聲:“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小子。”


    ……


    瀑上鎮上城區。


    “砰!砰!砰!”


    錘子敲打在暗紅色的金屬上,燦爛的火星從鐵砧上成片暴起,又消失在這座略顯昏暗的石室內。


    索恩身處在狹小悶熱的房間裏,一名隻穿著長褲和係一條皮圍裙的中年半精靈鐵匠揮舞著沉重的大錘一次又一次飛起又落下,直至剛硬的鐵塊屈服在大錘的錘打之下。


    “索恩過來了啊,有什麽事嗎?”半精靈鐵匠將成型的鐵塊丟到一邊,正準備繼續下一道工序,突然察覺到門口站立的身影,愣了一下,疑惑的詢問道。


    “博加大叔,打擾了,我想問一下,半年前我訂製的那批箭矢還保留著嗎?”索恩向前走了幾步打聲招唿,直接說明來意。


    “還給你留著呢。”半精靈鐵匠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笑著說道:“我們上城區的半精靈已經半年未曾參加過戰鬥,對於箭矢和武器的損耗也就沒那麽嚴重,況且你訂製的那批箭矢別人也未必用的順手,就一直給你保存著,稍等,我去給你拿。”


    半精靈鐵匠說完,便直接轉身向內屋走去,很快便拎著兩捆箭矢走了出來,遞到索恩的手中,好奇的詢問道:“這天馬上就黑了,你這是打算外出嗎?”


    索恩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手中被塗抹著油脂保養的還算不錯的兩捆箭矢,將其收入次元袋內,迴道:“好久沒迴來了,我想四處轉轉。”


    “那你小心一點,夜晚的荒野才是最危險的。”半精靈鐵匠好心提醒一句:“瀑上鎮的人流越來越多,也要小心遊蕩在外的盜匪團。”


    “博加大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索恩正欲離去,忽然想到了什麽,於是望向半精靈鐵匠說道:“你說下城區的人對於整個瀑上鎮的影響,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該怎麽說呢?雖說我們半精靈都是一群遭受人類和精靈排斥的種族,但是如果真的有人願意真心實意的去接納我們,又有誰願意去躲在無人問津的角落中。”


    半精靈鐵匠撓了撓頭,用滿是汙穢的毛巾擦了擦胸膛上的煙煤,繼續道:“我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隻要有錢,隨時都能喝到來自雙塔鎮的瘋狂之水,偶爾望幾眼下城區的熱鬧人群,讓我覺得內心不再那麽孤獨,甚至有種想要融入進去的感覺,算是利大於弊吧。”


    索恩看了半精靈鐵匠一眼,招唿一聲便轉身離去。


    離開上城區的鐵匠鋪,伴隨著敲敲打打的聲音逐漸消失的無影無蹤,索恩來到了半精靈首領歐斯特的院落內。


    “嘎吱!”


    木質房門被索恩輕輕地推開,半精靈首領的木屋客廳依舊是那麽簡陋,除了幾個利用樹樁製作的座椅外,並沒有其他多餘的建築。


    索恩望了一眼麵部表情一絲不苟的半精靈首領,微微俯身行禮,隨後坐到離自己最近的木椅上。


    “索恩來了啊,有什麽事嗎?”半精靈首領手中握著一枚雕刻著獨角獸的木質聖徽,靠在椅子上像是閉目沉思,當他注意到房門的動靜後,瞥了一眼索恩詢問道。


    “我是來向你說一下關於西崖上那座高塔的事。”索恩說道:“那座高塔已經被我的朋友當做隱居之地,所以特意來這裏向你打聲招唿。”


    “那座巫師遺留的高塔啊。”半精靈首領迴憶道:“當初我邀請神殿的勞西安主教來此,試圖探尋高塔內一切,無奈的是,任憑怎麽努力,也無法破解大門的禁製,為了防止高塔被摧毀,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沒想到竟然被你的那位人類朋友給破解了,既然她是你的朋友,那就讓她盡管放心的居住就可以了。”


    連高階牧師的勞西安主教都破解不了的禁製,為什麽被安德麗娜輕而易舉的打開了?


    索恩想起曾經在高塔內向她問過的疑惑,安德麗娜給他的迴答就是隨手一揮,禁製便輕而易舉地被解除了,並沒想象中那麽難以打開。


    難道她向我隱瞞了什麽?


    索恩暫時壓下內心的疑惑,向半精靈首領道謝道:“感謝您的慷慨,歐斯特首領。”


    “隻不過是一座對於我們來說毫無用處的高塔而已,不用這麽見外。”半精靈首領擺擺手,笑著說道:“況且你的那位人類術士朋友已經向我表達過她的謝意。”


    “嗯?”索恩疑惑的望著半精靈首領:“你們見過麵了?”


    “沒錯。”半精靈首領笑著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她是一位慷慨的人類術士,自願出一筆錢購買整座高塔,不過被我拒絕了,最終這位聰明人類術士以你的名義向梅莉凱神殿捐獻了一筆錢財。”


    以我的名義向梅莉凱神殿捐獻了一筆錢財?


    與半精靈首領簡單寒暄幾句後離去的索恩望了一眼高塔的方向,略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當他正準備向下城區走去時,叢林的拐角處出現的一道身影定住了他移動的步伐。


    這是一位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半精靈少女,她穿著一件點綴著綠邊的白色長衫,覆蓋在長衫上的是一件蜘蛛絲配合天然染料織成的綠色短披風,心口則佩戴一枚獸角製成的獨角獸聖徽。


    隻見她單薄的身軀在風中佇立,過肩的黑色長發在兩側微微浮動,兩隻淡藍色的眼睛注意到索恩時,怔了一下,旋即緩緩走上前輕聲詢問道:“來了?”


    “恩,來了。”索恩望著身前的半精靈少女莉麗亞,看著她透著病態的蒼白之色的臉頰,輕輕點頭。


    “你知道我剛才去什麽地方了嗎?”半精靈少女微微垂首,猶豫一下,輕聲說道。


    “什麽地方。”索恩的語氣中沒有絲毫詢問的意思。


    “我去了你的那位朋友,人類女術士的高塔。”半精靈少女向前移了一步,靜靜地望著索恩:“我向她詢問了很多有關於你的事情。”


    索恩平靜的神色波動一下,沉默不語。


    半精靈少女莉麗亞走到索恩身前,溫柔地撫了撫他額前幾縷因長時間未打理而微微卷曲的發絲,緩緩說道:“你又何嚐不是如此,兩年前,從一個連荒野地精都不敢正視的流浪者,一步一步成長為現在的模樣,索恩,你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隻要人還活著,未來就會有希望,我們不能因為沒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就說有些事情不會發生,不能因為陽光還未照耀,就說這個世界是寒冷的。”索恩站在原地未動,任由眼前的半精靈少女冰涼的小手拂過他的臉龐。


    “你還是走吧,以你的能力也改變不了什麽。”半精靈少女收迴右手,神色恢複平靜,語氣平淡地說道:“既然這裏不適合你,你又何必強留在這裏呢。”


    “啾!”


    一聲嘹亮的鷹嘯劃破長空,盤旋於天空的兇暴鷹俯衝而下,從索恩身前浮過,掠起他額前幾縷理順的長發,輕輕地飄蕩在臉龐。


    索恩凝望著半精靈少女消失的背影,直至她在自己的視線裏消失不見,這才收迴目光。


    隨後銳利的雙目直視遙遠的翡翠原野,緊了緊手中的劍柄,一聲不響地朝著城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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