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趙徹率軍進入西南,和最先進入西南腹地的魏舒燁會合。這是戰爭爆發之後,大夏的第一支大集團抗擊軍隊,其中包括騎兵五萬、步兵六萬、重甲兵八萬,加上魏舒燁的一萬輕騎兵,正好是大軍二十萬。三日後,一條由內地直插西南的後勤補給線在諸葛玥的統籌下建立起來,與此同時,諸葛玥也帶兵趕到了盛京,親自坐鎮西南盛京大營,南可支援趙徹,北可虎視趙颺,西可監視雁鳴關,中可統籌全國糧草運轉,一瞬間,成了全國的政治中樞。


    四月十五,燕北軍終於於珩河下遊完成了第一次會師。到場的有燕北第二軍、第六軍、第九軍、第十三軍、黑鷹軍,由程遠做主統帥,燕北軍隊迅速集結,後續部隊還在源源不斷地趕來,總人數多達二十萬。


    但是,燕北並沒有和大夏正麵衝突,就在趙徹凝聚全力,準備和燕北誓死一戰的時候,燕洵卻突然從後方傳來軍令,命令各軍團分散,沿著馬賊們的足跡,向大夏北部腹地前進。


    霎時間,情報如潮水般從前線湧來,燕北兵分十路,向四麵八方襲擊而去,軍事參謀被斥候的戰報搞花了眼睛,到處都是“遭到阻擊”、“損失慘重”、“淪陷”、“被包圍”、“無法聯係”,各種噩耗如雪花般紛揚而下。


    諸葛玥的得力大將蒙楓從青海內陸一路迴到故土,眼見到處戰亂,年輕的女將目瞪口呆,最後也隻是詫異地問道:“燕洵瘋了嗎?他要和我們同歸於盡?”


    諸葛玥看著標繪著各種色彩的地圖,久久沉思,最終,他來到軍事參謀部,將那張地圖壓在了桌子上,低聲說道:“我想,我知道他要做什麽了。”


    夏唐邊境一片茂密的叢林裏,楚喬和賀蕭剛剛重逢了卞唐的送嫁隊伍,好在他們被戰亂所阻,還沒有返迴卞唐,才得以在這樣混亂的局勢下保存實力。


    要知道,這裏可是有兩萬精銳狼軍,加上楚喬的兩萬秀麗軍,她目前的兵力已經有四萬了。


    四萬,完全精兵路線。有了這支軍隊,隻要指揮得當,楚喬有信心麵對三倍於她的敵人。


    小帳篷裏的燭火之下,楚喬穿著一身軟甲,一手捧著頭盔,一手指著桌子上的地圖道:“他是要去攻打雁鳴關。”


    “攻打雁鳴關?”


    賀蕭的弟弟賀旗皺眉問道:“大人,他們已經占據了白芷關,為何還去費力攻打雁鳴關?”


    “你們不了解他。”楚喬搖了搖頭,“燕洵怎會受製於人?他現在借道卞唐,後路全在靖安王妃手裏,一旦靖安王妃翻臉,或是卞唐皇室反擊,燕北軍定會落入腹背受敵的困境。而且後路一旦被卡住,對軍隊的心理壓力很大。所以,燕洵必須在既定的時間裏攻開雁鳴關,打通北方門戶,這個時候,才是燕北和大夏決戰的時機。”


    楚喬眉心緊鎖,深吸一口氣,盤腿坐在地上,其實這些她早該想到的。燕洵之前一直隱忍不發,還幾次故意露出疲態,使得大夏朝野麻痹大意;後來甘冒天險襲擊卞唐糧草,其實劫掠糧草是假,俘虜唐戶關守將是真,通過此人聯絡上早有反意的靖安王妃,然後趁著大夏內戰悄無聲息潛入西南。這個局,他設了很久。


    “燕北的實力,絕對不止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這樣,隱藏在雁鳴關外的,才是燕北的真正力量。”


    “大人,我們要不要將這些通知諸葛大司馬?”


    楚喬搖了搖頭,“我能想到的,他會想不到嗎?”


    她反手將地圖卷起,攤開卞唐地圖,沉聲說道:“燕北和大夏一戰無法避免,我們也無力阻止。我們目前的任務就是盡快趕迴卞唐,得到卞唐戰局的第一手資料,看看該如何援助陛下。”


    狼軍的副統領管鬆聞言忙點頭道:“大人,我們的斥候兵已經派出去兩日了,估計最遲明天早上也該迴來了。”


    楚喬正要說話,忽聽外麵士兵報道:“大人,斥候兵迴來了。”


    門口的賀蕭聞言一把撩開簾子,隻見三名滿身塵土血汙的士兵搖搖晃晃跳下馬背,其中一人說道:“稟大人,卞唐軍情危機,叛軍衝破了邯水關,慎南禁稷營副將方懷海、滇西軍上將田汝賈被俘,徐素大將軍被叛徒出賣,於蒼穆棱戰死,邯水軍被徹底擊潰。叛軍兵力日盛,多達二十萬,如今已經將都城團團包圍。”


    霎時間,滿座俱驚。楚喬席地而坐,眉心緊鎖,拳頭在幾下緩緩握緊,又一點點鬆開。


    “敵人主帥是誰?”


    “是靖安王妃。”


    “可曾查明此人身份?”


    “查明了,此人是四年前進入靖安王府的,開始隻是一個被人販子賣進來的舞姬。可是後來被靖安王寵幸了幾次,竟然就懷上了身孕,順利生下一個兒子。靖安王老來得子,對她倍加喜愛,納她為妾,不想一年之後,她又生下一個兒子,靖安王一開心,就立她為正妃了。”


    賀蕭問道:“奴隸也可以做正妃嗎?”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不過後來靖安王府不太平,連續出了幾次事,老王妃和兩位世子先後過世,從此王府之內,她就成了女主人。靖安王兵變失敗之後,滿門抄斬,她在一群忠於靖安王的黨羽的護衛下逃了出去,不想卻混進了唐戶關,在唐戶關守將的看護下活了下來。據說,這位王妃和靖安王的這位義子有奸情。”


    楚喬麵色陰沉,說道:“她叫什麽?”


    “這個屬下也不知,隻是知道她娘家姓仇。”


    “姓仇?”楚喬低聲默念。


    管鬆焦慮京都被圍,說道:“大人,唐京被包圍,我們得迴去救陛下啊!”


    楚喬目光深沉,遙遙望著被燕北牢牢占據了的白芷關口,關口那一邊,就是卞唐的國土。


    她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是的,我們是該迴去了。”


    一生之中,她從不曾見過真正的大雪。


    星子寥落的夜裏,月亮顯得格外耀眼,雪白的光灑在地上,如一**流瀉的水,又如一片片白亮的雪花。


    她站在白塔的頂端,穿著一身寬大的衣袍,風從天盡頭滾過來,吹起她的袖子,像是兩隻振翅欲飛的鷹,撲棱棱地揚起雙翼。她的長發被風吹散,在背後張揚地飛舞著,如同千萬條蛛網,偌大的宮殿重重森森,籠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下。遠處的黑石方門中,立著一個身影,看不清麵容,隻能從那挺拔的脊背推測,那是一個軍人,並且還很年輕。


    她就那麽站著,已經很久了。


    玄墨一直沒有出聲地望著她,月光靜靜地照在她身上,有著潔白的光華。夜那麽靜,周遭的一切都消泯了聲息,隻有風吹過她的衣袍,發出噗噗的聲音,帶著白蘭的香氣,緩緩縈繞在他的鼻端。


    一時間,他似乎又迴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跟隨父親站在田獵場上,他以一手好箭法贏得了滿場的讚揚,於皇室親貴子弟中嶄露頭角。她卻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宮裝策馬衝進馬場,一連三箭命中靶心,然後迴過頭來,驕傲地看著他,對他說:“不服氣就出來比畫比畫!”


    那一天,皇帝坐在王位上大笑,說朕的女兒不輸給男兒!


    其他王公貴戚也滿口稱讚著公主身手了得,唯有他,靜靜地站在那裏,仰著頭,看著坐在馬背上小小的她。那一天的太陽那樣暖,風那樣溫和,陽光灑在她嬌嫩的臉上,一雙眼睛熠熠生輝,他的胸口潮潮的,袖口的箭紋摩挲著手腕的肌膚,麻酥酥地癢。


    他什麽也沒說,站在那樣美麗的她麵前,他似乎從此就喪失了語言能力。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早就習慣了仰望那個耀眼的身影,遠遠地看著她漸漸長大,看著她漸漸堅強,看著她跌倒,看著她爬起,看著她一步步走上權力的巔峰。


    時光流逝得那樣快,歲月像是指尖的水,輕而易舉就淹沒了曾經的年少和執拗,連同那些很多年都潛藏在心底的念頭,永遠失去了吐出來的機會,被命運的黃沙覆蓋,永遠掩埋在了滾滾的風塵之中。


    “玄墨,”納蘭紅葉突然輕聲說道,白塔上太過空曠,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縹緲,她沒有迴過頭來,仍舊望著下方那萬家輝煌的燈火,輕聲問,“我真的做錯了嗎?”


    “殿下沒有錯。”


    她輕輕一笑,搖頭淡然道:“恐怕錯了吧。段太傅說的也許是對的,我開門揖盜,早晚會斷送懷宋的基業。”


    “皇帝重病若此,納蘭氏已無血脈,懷宋一脈,已經無力傳承。”


    “誰說無力傳承?”納蘭紅葉嘴角含著一絲平靜的冷漠,陳述道,“晉江王、安立王、江淮王,不都是有順位繼承的資格嗎?”


    她說的是實情,當皇室香火無以為繼的時候,皇室分支是有繼承皇位的資格的,隻是……


    玄墨沒有再說話,白塔之上一片安靜,甬道內有風吹來,帶著潮濕的濕氣,即便是夏季,仍舊有些陰冷。


    “說到底,是我私心太重。在我心裏,始終先有家,才有國。”


    納蘭紅葉似乎陷入沉思之中,目光深邃縹緲,多年來身居高位,早已消磨掉了她骨血之中那份所謂的天真和純善,即便偶爾有一絲絲衝動和任性,卻也敵不過內心的堅守和偏執。


    想起近一段時間,那些皇室宗親的嘴臉和所為,她的雙眼就不由自主閃過一絲冷冽的森芒。


    納蘭氏立國幾百年,祖先們為了這萬裏山河拋頭顱灑熱血,戰死沙場,保家衛國。這個江山,是他們納蘭氏用骨血鑄造而成的,是她這麽多年來嘔心瀝血護衛的,而那些人,不過是坐享其成的蛀蟲,憑什麽要他們來坐擁這個天下?


    “這個國家是我納蘭氏一手建立的,也是我的父輩祖輩一代一代用血來護衛的,就算要終結,也隻能終結在我納蘭氏子孫手裏。”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蒼白的月光灑在她明黃色的衣衫之上,看起來冰冷森然。


    她沉聲說道:“通過正式渠道通知燕洵,我讚同他的提議,還請他遵守他的諾言,善待懷宋子民,將來繼承大統的,必是我所出之子。還有,我要太平王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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