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迅速開拔,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茫茫雪原上。很快,又有別的馬隊的馬蹄覆蓋上了那片混亂的雪原,這一個晚上,終究不是一個適合安睡的夜晚。


    當霍安見到諸葛玥的時候,已然是淩晨,在明西山穀裏,原本的三百人,如今隻剩下二百不到,卻仍舊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和戰鬥力。明西山穀穀口狹窄,易守難攻,穀內野物豐富,絲毫不必擔心糧草,隻要他們拖過三日,趙徹必然會發覺雁鳴關下的燕北軍人數減少,到時候趁機開戰,燕洵就不得不迴援,而那時候他諸葛玥也就有了逃跑的良機。


    隻是打眼一看,霍安就明白了燕洵此計的高明之處,如此地勢和兵容,即便強攻,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


    “諸葛將軍,我是楚大人的部下,秀麗軍統領霍安,有要事要向您轉告。”


    諸葛玥衣衫整潔,仍舊是那副精明冷淡的模樣,即便是逃亡之中,也不帶半點慌亂。他淡淡地看了霍安一眼,緩緩道:“如果我沒記錯,秀麗軍的統領應該是賀蕭。”


    “賀蕭大人已然戰死,如今由我來接替他的職務。”霍安目光平靜,麵色不變地沉聲說道。


    諸葛玥聞言,眉梢輕輕一挑,卻並沒有追問,而是雙目淡淡地看著他,內含的機鋒如刀子一樣射在他的身上。霍安穩定心神,鎮定地說道:“我家大人說將軍的行藏已經暴露,不管將軍您有什麽事,請馬上離開。她已在賀蘭山為您安排了一條密道,您若是相信她,就可以取道卞唐,逃離燕北。您若是有別的出路,也請盡快離開,因為陛下已經派出大軍來包圍您,再不走,恐怕就沒機會了。”


    “你家大人出了什麽事?賀蕭統領為什麽會戰死?”


    霍安麵色微微一變,默想了半晌說道:“我家大人隻交代我說方才的那些話,至於其他的,請恕我不能奉告。”


    說罷,他轉身欲走,諸葛玥道:“站住。”


    霍安卻仍不停步,隻聽嗡的一聲銳響,一名年輕戰士一把抽出長劍,劍勢淩厲快捷地架在他的脖子上,冷然道:“沒聽到我家少爺在叫你嗎?”


    霍安轉頭看過去,卻是一個才十**歲的年輕人,眼神帶著劍者獨有的寒意。


    “月九,別胡來。”


    諸葛玥沉聲說道,年輕劍士低著頭退後,霍安轉過頭來看向諸葛玥平靜的眼神,緩緩道:“將軍,我的部下裏出現了叛徒,害了您,也害了大人,陛下要大人來殺您,大人不肯,還派兵阻截陛下派來追殺您的隊伍,已然和軍隊鬧翻。如今,我也沒臉迴去見大人乞求大人的寬恕,隻希望將軍能夠聽我家大人的話,趕快離開,不然我們西南鎮府使的九千將士就白白犧牲了,我家大人,也白白犧牲了。”


    說罷,霍安一把抽出利劍,對著脖子就抹了下去,諸葛玥手疾眼快,一劍架開,卻還是沒來得及,隻見一道血痕橫在男人的脖頸上,鮮血直流。


    蒙楓頓時蹲下身去,一會兒抬起頭來說道:“不必擔心,死不了。”


    諸葛玥麵色陰沉,望著虛無的雪原久久沒有說話。他的部下們都望著他,其中一人說道:“將軍,此人所言不可全信。”


    諸葛玥點了點頭,說道:“探。”


    “是!”


    天明時分,一名斥候飛奔迴來,沉聲說道:“將軍,已經探明,有百姓見到楚大人的軍隊正火速趕往悅貢城,速度很快,一個時辰前剛剛過去,屬下仔細查看過馬蹄,他們非常驚慌,蹄印極亂,但是目前還沒有接到全燕北通緝楚大人的檄文。”


    諸葛玥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大腦卻在高速地運轉著。


    不一會兒,又一名探馬迴來,說道:“將軍,已經探明,黑鷹軍由程遠率領,兵分五路,全跟在楚姑娘的身後在緝拿她,人數大約在十萬以上。”


    “少爺,悅貢沿途的各郡縣都增兵出來,設了路障,民兵到處稽查,悅貢城也頻繁調兵,情況不妙。”


    “將軍,燕洵也往悅貢去了。”


    大風唿唿地吹著,天地間蕭索一片。諸葛玥一身灰色狐裘,長身而立,突然走到戰馬前,低聲卻有力地說道:“去悅貢。”


    “將軍!”蒙楓一把抓住諸葛玥的馬韁,攔在他身前,沉聲說道,“你不能去。”


    諸葛玥淡淡抬眸,卻並沒有說話。蒙楓太了解他這個眼神的含義了,難得一本正經地沉聲說道:“此事疑點頗多,再說就算是真的,以我們目前的實力,也不該輕舉妄動。”


    “是啊,將軍,”諸葛玥的副將名叫沈汝,曾經是他的一名喂馬家奴,天賦極高,一路被他脫了奴籍,提拔至軍隊副統領。


    沈汝沉聲說道,“屬下也覺得此事極為蹊蹺,如果是秘密行動,為何這麽輕易就能被我們探聽到情報?而且時間配合得這樣契合?”


    月九皺了皺眉,“少爺,屬下也覺得事有可疑。”


    “將軍,此事太過於巧合,如果是真的,那這個霍安是怎麽找到我們的?如果他能找到,那是不是說明楚喬一直在跟蹤我們?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也覺得按照原定計劃,馬上撤離才是上策。”


    “你們說的都對。”諸葛玥點了點頭,緩緩說道,眾人頓時喜笑顏開,心道他總算是聽進去了,可是很快,諸葛玥皺著眉很認真地向他們看來,沉聲說道,“但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該怎麽辦?”


    眾人頓時呆愣,是啊,如果是真的,那麽看燕洵這個架勢,楚喬豈不是必死無疑?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那該怎麽辦?


    諸葛玥沒有等待眾人的迴答,而是自顧自地翻身跳上了馬背,眾人一驚,又是齊齊上前去攔阻。蒙楓苦口婆心地勸道:“將軍,我覺得這件事十有**是假,是燕洵故意引你上鉤……”


    “十有**是假,那另外的十之一二呢?”


    蒙楓頓時目瞪口呆。


    “難道就為了這十之一二,就值得你冒生命危險?”


    諸葛玥沒有迴答,隻是靜靜地搖了搖頭,輕聲道:“總還是不能完全肯定……”


    他沒繼續說下去,也沒說不能完全肯定什麽,男人的表情突然變得有幾絲飄忽,他靜靜地仰起頭,看著遠方飛揚的大雪,突然揚起嘴角,冷笑道:“況且,他燕洵想要我諸葛玥的命,也沒那麽容易。”


    “月九,”諸葛玥目光冰冷,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狠辣,“通知月大,我們埋在燕北的釘子,可以用了。”


    釘子?月九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可是轉瞬,他卻頓時精神一振,應了一聲,利落上馬。


    馬蹄聲漸漸離去,諸葛玥坐在馬背上,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波瀾不驚,卻有暗流緩緩湧過。他考慮著所有的一切,設想著最壞的結局,突然間,他仿佛看到了茫茫雪原上有人在對著他遙遙招手。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是不是,是不是就會有一絲希望?她為了自己,不惜和燕洵翻臉,是不是證明他在她心中,並不是毫無地位?


    諸葛玥不無陰暗地想著,隨即默默搖頭失笑,他的死穴,又被別人按住了。


    馬蹄飛揚,遙遙地向著悅貢城奔去,太陽升起來,卻被陰雲遮住,天地間都是昏黑的。悅貢,燕北的糧草大城,今日迎來了曆史上的又一個喧囂。


    這一天,整個燕北都彌漫在漫天的風雪之中,大風像是發狂的瘋子,在原野上打著轉,肆虐地狂吼著,雪積三尺多厚,打在臉上像是細小的石塊般生疼。戰馬都被皮革裹住了肚子和眼睛,卻仍舊在驚慌失措地顧盼,戰士們披著皮裘,頂著風帽,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隻能在雪原上艱難地步行跋涉。


    行至茉莉江,楚喬突然命令全軍停步,孫才著急地上前來詢問,卻隻看到一個冰冷的背脊。年輕的女將軍站在一處背風的雪坡上,眺望著遠處的茫茫雪海,遠方飛鳥驚亂,雪霧迷灑。


    走下來的時候,孫才惱怒地推開拉他的戰士,憤怒地上前,說道:“楚大人,你到底在幹什麽?軍情如火,陛下生死危亡之際,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裏看風景?”


    楚喬的目光淡淡地從他身上掠過,像是隆冬的冰淩。


    少女還很年輕,可是不知為什麽,所有認識她的人,站在她麵前,都會不自覺地忽略掉她的年齡,無法抑製地顫抖和恐慌。盡管天氣這樣冷,但是孫才的額頭上還是有汗水緩緩滲出,剛剛察覺到有一絲不妥,楚喬就已經下令道:“把他綁起來。”


    沒有一秒鍾的猶豫,秀麗軍的戰士們迅速上前,幾下就將孫才捆綁了個結實。年輕的軍官掙紮著大叫道:“你們幹什麽?楚大人,你要造反了嗎?”


    楚喬冷冷地看著他,眼神銳利地刺入,透過他表麵的震驚和憤怒,毫不費力地看到了潛在的驚慌和擔憂。她的心漸漸有些發寒,像是冰層下流動著的水,森冷森冷的。


    “賀蕭,把隨身帶的所有炸藥都拿出來,將茉莉江炸開,留下三百人堅守,明早之前,若是有一個人從對麵衝過來,你們就不必來見我了。”


    “是!”賀蕭冷然答道。


    楚喬翻身爬上馬背,對著屬下說道:“我們走。”


    “楚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


    楚喬緩緩迴過頭來,冷冷地看了孫才一眼,很平靜地說道:“我當然知道。”


    “你在阻止我們的人援救陛下,你這是謀逆!”


    楚喬微嘲,淡淡一笑,“孫大人,是你們太天真,還是我楚喬在你們眼裏真的就這麽蠢?你說悅貢城隻逃出你一個人,那為什麽現在後方有五路大軍在追我們?我是順道返迴尚慎,提前一天上路,這才來得及到此,那麽那些本部的黑鷹軍,為什麽這麽快也趕到這裏?你說諸葛玥帶著五萬大軍神不知鬼不覺地襲擊了悅貢的糧草,圍困了陛下,那麽你來告訴我,如今已到年關,陛下不好好地在本部裏待著,跑到這千裏之外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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