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的麵色有些難看,他這樣放低身段來賠禮道歉,卻得到她這樣不鹹不淡的兩句話,麵子上有些過不去,惱火道:“阿楚,是不是我以前太驕縱你了,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楚喬聞言,隻是想笑,驕縱?從小到大,從前世到今生,沒想到她也會與這個詞有所關聯,她冷笑一聲,也不知是在嘲諷燕洵,還是在嘲諷自己。我平時不是這樣,難道你以前就是這樣的嗎?到底是誰變了?


    “大戰在即,正是燕北用人之際,這個時候的頭等大事,是如何應對大夏的軍隊,而不是惦記著你的私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罷,燕洵一甩披風就走出了營帳。楚喬站在原地,眼神越來越冷,這幾日的滿腔怒火都化作了一汪冰水。


    正是用人之際嗎?那為什麽第一軍的老將領們都被替換掉了?原本烏先生培養了多年的軍官們,都被發配迴了燕北本土,跟牧民們去迴迴山放羊?為什麽羽姑娘被投閑置散?為什麽阿精被遠遠調走?而自己,整日麵對這些無關痛癢的軍事情報分析來分析去,卻連諸葛玥是大夏的後勤總調度都不知道?


    燕北軍終於漸漸地成了一塊鐵板,但是燕洵,為何你竟連我也不再相信了?


    楚喬感到一陣無法言說的心酸,被排擠在外的難過讓她十分頹敗,坐在椅子上,身上一陣冷過一陣。


    諸葛玥也隨軍而來了嗎?那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他的軍事素養不在趙徹之下,又是臥龍先生的關門弟子,和烏先生、羽姑娘師出同門,並有諸葛閥強大的財力支撐著,在他的背後,是諸葛一族,更是整個大夏門閥對此事的態度。他的到來,會否就是門閥插手戰爭的前兆呢?


    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說明他不再被家族排擠了。盡管是在戰爭中,但是真煌城的消息多少還是能夠傳到她的耳朵裏的,況且這也實在算不得是什麽機密。諸葛玥在家族失勢,因為卞唐一事,被皇室和長老會聯合打壓,被剝奪了軍銜和官職,投閑置散,軟禁在皇城之中,嚴令不準出城半步,而諸葛穆青更是將他軟禁在諸葛府內,一時間,他成了大夏上層社會的笑話和談資。


    這些事情,楚喬已經盡力不去想了,自責和內疚完全無濟於事,她也無法對他做出任何補償和迴報。她一直是這樣一個人,隻要堅定地選擇了自己的路,哪怕是荊棘滿路,哪怕是風雨傾盆,她都絕不會有所動搖。可是偶爾午夜夢迴,她也會看到他那雙執拗的眸子,聽到那炙熱沙啞的嗓音,“難道你沒感覺到嗎?我也需要你。”


    但願他隻是做後勤調度,但願不要與他相遇,但願,但願。


    楚喬已經很累很累了,她無心再看那些廢紙一樣的情報,拖著疲倦的身子就想迴營帳,隻想倒頭大睡一覺。然而走到西營的時候,兩個守衛的聲音突然飄進耳朵裏。


    “我看殿下就是想讓他們死,當初第一軍的劉少將,不過在會上多說了一句話,後來就不明不白地在戰場上失蹤了,他那片是內部戰區,根本就沒有敵人經過,我們猜,八成是被滅口了。”


    “可不是嘛,更何況他們鬧得那麽兇,若不是參謀部的楚大人護著,估計早就見閻王去了。”


    一名老兵歎道:“殿下的性子可跟老王爺的不一樣,現在看來,還是當初烏先生管事的時候,日子舒坦,就是楚大人也寬厚些。”


    “是啊,”有人附和,“長得嬌俏俏的,說話也中聽,又公正又有本事,難怪那些人那麽擁護她。”


    楚喬眉頭緊鎖,輕咳了一聲,緩步走了出來。那幾人是守夜的士兵,聽見有人聲,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站起身來,手足無措地看著她。


    “背後議論殿下,是該殺頭的。”


    “大人,大人,我們知錯了,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幾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求饒。


    楚喬看著他們,緩緩地說道:“軍中隻能有一個統帥,燕北也隻能有一個領袖,殿下是燕老王爺的兒子,是我們燕北的主人,你們應該明白自己的效忠對象是誰。這是軍隊,不是慈善堂,做錯了事就要罰,戰場上也會死人,這些都不足為奇,以後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們在背後非議殿下,一個都逃不了軍法處置!”


    幾人跪在地上,連忙答道:“是,是,小的遵命。”


    “今晚過後,記得去軍法部,每人領三十軍棍,幫你們長長記性,就說是我讓你們去的。”


    “是,是。”


    楚喬麵不改色地轉過身去,卻並沒有迴自己的營帳,而是迅速向著西南鎮府使的營地走去。


    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那些人會這樣說?那個程遠到底派了他們什麽任務?


    一切,隻要到了就知道了。


    “大人?”年輕的士兵見了楚喬頓時一喜,開心地跑上前來說道,“大人怎麽有時間來看我們?”


    “賀蕭呢?叫他來見我。”楚喬急忙說道。


    那人頓時一驚,說道:“賀統領帶著兄弟們出營了。”


    “出營?他們幹什麽去了?”


    “斥候營最近吃緊,我們被借調,編入了斥候營。”


    楚喬眉心緊鎖,沉聲說道:“誰下的命令?”


    士兵的麵色頓時變得有幾分不屑,冷哼一聲道:“還不是那個立功心切的程將軍。”


    “那他們今晚去了哪兒?”


    “聽說是去了熊西坡。”


    果然!楚喬的眼神頓時如利劍般銳利,程遠,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保證你看不到明早的太陽。


    從西南鎮府使的軍營裏拉出一匹馬,楚喬翻身跳了上去,沉聲說道:“帶著剩下的兄弟跟我走。”


    冷風颼颼,像是淩厲的刀子,馬蹄踏雪,穿梭在黑夜之中。


    而此刻,遠在八十裏之外的熊西坡,已經是一片慌亂喧嚷。


    “劫營!”


    衛兵高舉火把,衝在馬陣之間,大聲喊道:“戒備!全軍戒備!”


    “誰?來人是誰?”賀蕭眼睛通紅,說是營,其實不過是一千人組成的馬陣,他們剛剛接到命令要在此休息,為何這麽快就被敵人探知了行蹤?


    “不知道,將軍。”衛兵大聲叫道,“敵人是從我軍的西北方過來的,敵我難分,我們該怎麽辦?”


    這句話大有深意,西北方?那就無法分辨對麵來的人是大夏的軍隊,還是燕北的本土軍,以西南鎮府使目前這種尷尬的身份,兩種都大有可能,而後一種的可能性似乎還更大一些,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賀蕭皺著眉,緩緩地沉聲說道:“全軍兵力收縮,暫時先不要和敵人動手,我們要看看對方的身份。”


    “大人,顧長官已經帶著前鋒將士們衝上去了!”


    賀蕭騰地衝上高坡,隻見到處火光衝天,喊殺聲和警報聲彌漫全場,前軍的將士們各自為戰,若不是西南鎮府使屢經波折,戰鬥力超強,此刻可能已經被敵人衝進了內部。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賀蕭皺著眉仔細想,問道:“程將軍的人馬呢?”


    “一個時辰前就走了。”


    “******!”賀蕭破口大罵,怒聲道,“給我備馬,快!”


    然而,就在這時,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來,箭矢帶著赫赫風聲,像是嗜血的猛獸,向著賀蕭的麵門唿嘯而來!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快,實在是太快了,濃烈的殺氣好似鋪天的洪水,奔騰著肆虐席卷,銀光閃爍,全場的火把在一瞬間似乎都變暗了,隻剩下那一支箭的華彩和光芒,幽黑的夜響徹著動蕩的喧囂,好似一場猙獰的血宴。


    賀蕭瞳孔放大,目光淩厲,感覺自己前額的肌膚似乎被刺疼了,他自己也是箭術大師,膂力之強,當世難逢敵手。然而麵對這一箭,他卻感覺自己好像七八歲的孩子,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那就像是一個孔武有力的農夫,麵對劍術精妙的劍客一樣,他再是笨拙地揮動著自己的拳頭,也隻能徒勞地打在空氣上,而對方隻要一個精妙的劍花,就可以將他戳死在祖輩辛苦勞作的田野上。


    太快了,身體尚來不及做出什麽動作,那箭就已經近在咫尺。他能聽到屬下的驚唿,也能感覺到周圍人尖叫時,瞪大的眼睛,可是他說不出話來了。臨死前的最後一刻,他在想,究竟是什麽人,擁有可以媲美大人的箭技?能夠死在這種人物的手上,也不算是冤枉了。


    叮!一聲尖銳的厲嘯響徹全場,隨即,是死亡一樣的沉默。


    楚喬策馬而來,一下躍上高坡,站在賀蕭前麵,彎弓而立。在她的馬下,是兩支箭頭交叉在一處的弓箭,木屑散開,像是開了兩朵花一樣。


    “大人!”所有西南鎮府使的官兵齊聲歡唿,“大人來啦!”


    而出乎意料地,敵人也停止了攻擊,雙方很有默契地將兵力緩緩收縮,然後涇渭分明地站立著,火把閃爍,一片燈火通明。


    楚喬皺著眉,那一箭她太熟悉了,她的心髒開始怦怦地跳動,眉頭也緊鎖著,既擔憂害怕,又隱隱生出幾絲欣喜。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麽今晚,也許還可以……全身而退……


    對麵的人群漸漸散開,一騎白馬緩緩從士兵的身後走出來,馬上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紫貂大裘,錦衣華服,沒有半點軍人的模樣。他眼神如冷澈的泉水,懶散地從楚喬等人身上一一劃過,臉上是萬年不變的高傲和淡漠,終於,他淡淡開口道:“不過是一群流民,撤兵。”


    “大人!”一名軍官閃身而出,連忙說道,“這怎麽會是流民?他們戰鬥力強悍,絕對是燕北一支精銳之師。”


    男人聞言,眉梢輕輕一挑,略微低著下巴,以眼角看向他,沉聲說道:“你對我的判斷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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