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首領眉頭一皺,沉聲說道:“這位公子是何人?為何要管官府的事?”


    “你們是官府的?”梁少卿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士兵們的軍服,頗有些為難的皺眉道:“在下梁少卿,路過此地,見你們在此打鬥,就上前來詢問一二,沒想到各位是官家的官差,失敬失敬。”


    “梁少卿?”


    士兵頭子疑惑的默念,卻一時想不起哪個有膽量插手官府之事的世家是姓梁的。麵色登時一沉,怒聲道:“閑雜人等滾到一邊去,小心刀劍無眼!”


    “是是,”梁少卿連忙說道,剛想轉身離去,卻忍不住迴過頭來小聲的說道:“打打殺殺終究有辱斯文,不知道諸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可不可以跟在下說說,讓我為大家和解一番。”


    “我看你是找死!”頭領怒喝一聲,舉刀就猛劈而下!


    “啊!”梁少卿大驚失色,抱著腦袋竟然連躲都不知道躲。


    “蠢貨!”楚喬冷喝一聲,一把擲出飛刀,隻見一道白光迅速而去,唰的一聲沒入頭領的脖頸,男人雙眼圓瞪,踉蹌兩步,噗通一聲趴在地上!


    “大人!”


    士兵們大驚失色,齊齊奔上前去。楚喬趁著混亂,幾步上前,飛身躍上書生的青驢背上,從後麵越過書生的腰,一把抓住韁繩,厲聲說道:“快走!”


    “啊!姑娘,你怎麽上了我的坐騎?男女授受不親,姑娘還是……”


    “砰”的一聲悶響,楚喬一個窩心拳就狠狠的砸在男人的胸前,雙腿一踢,口中喝道:“駕!”


    這青驢倒也爭氣,撒腿就跑,速度竟不比普通的戰馬慢上多少。


    不多久,身後頓時傳來追擊的馬蹄聲,楚喬當機立斷,一把拿起青驢背後的行李就扔在地上。


    “啊!姑娘!那是我的書,我的行李,我的盤纏,我的詩稿,啊!姑娘,那是我的通關文諜啊!”


    青驢腳程極快,在這樣難行的山路間,速度竟比戰馬還要快上少許,片刻之後,就將敵人遠遠的甩在後麵。


    越往南走,天氣越發的暖和,青驢一路奔馳,足足跑了一個多時辰,正午烈日當空,山路九曲十折,又過了一道山梁,隻見那之前還健步如飛的青驢突然噗通一聲趴在地上,再也不肯起身。


    楚喬和梁少卿一個跟頭栽了下去,楚喬身手利落,一個前滾翻就穩住了身形,梁少卿卻摔得慘了,咕嚕嚕的滾了幾圈才停住,還沒站起身來,就哇的一口吐了出來,氣味熏人,一身狼藉。


    “你沒事吧?”楚喬好心走上前去,沉聲問道。


    年輕的書生好不容易站起身子,一邊叉著腰喘著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你這…這不講道……道理的女人,我……我好心救你,你、你卻將我的行李都給扔了,簡直,簡直豈有此理。”


    “那,”遞過去一塊白絹,楚喬沉聲說道:“擦擦嘴吧。”


    “算、算我倒黴。”


    梁少卿喘著粗氣走到青驢身邊,伸手就想將毛驢拉起來,誰知那驢累得極了,任梁少卿怎樣拉扯,卻死活也不肯起身,年輕的書生氣的眼睛通紅,氣極說道:“好啊,現在連你也來跟我作對。”


    “它跑的太急了,一時半會歇不過來。”楚喬說道:“你要幹什麽?”


    梁少卿大怒,大聲叫道:“我要幹什麽?我要迴去拿東西!”


    “你現在迴去,等於找死。”


    “我不迴去才是找死呢?沒有通關文諜,我怎麽去唐京?”梁少卿怒氣衝衝的嘟囔:“更何況,他們和我無冤無仇,我向來奉公守法,他們為何要與我為難?”


    楚喬拿起自己的寶劍,看也不看他一眼,蹲在倒在地上的青驢身邊,漠不關心的說道:“你若是不想活了就迴去吧,看看拿迴了你的通關文諜,還沒有沒命去唐京。”


    “嗨,你剛剛救了我,還馱著我跑了這麽遠,謝謝你啊!”少女笑顏如花,眼睛眯成一道彎月,臉頰上有兩顆小小的酒窩,看起來清麗可愛,遠不像她平時的那般嚴肅。


    書生被楚喬嚇到了,在原地踟躕了半天也沒敢迴去,聽她說這話忍不住插嘴道:“這位女俠,你要謝的話是不是應該謝我啊,救你的人是我,你怎麽能對著一個畜生道謝?”


    “你救我?”楚喬疑惑的皺起眉來,緩緩的迴過頭看向這名傻頭傻腦的書生,淡笑著問道:“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啊?你這姑娘怎麽這麽不講道理?對救命恩人這個態度,連個謝字都不說還出言諷刺?”


    “是你殺了那些官兵?還是你馱著我衝出了重圍?你什麽都沒做憑什麽說是你救了我?”


    “你……你……”梁少卿張口結舌了半天,終於磕磕巴巴的說道:“是我進去和他們講明道理,曉以大義,然後…..”


    “然後他們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乖乖的放我們走了?”


    梁少卿一愣,登時就沒了言語,楚喬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到他麵前,小小的個子還沒到他的肩膀,卻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有正義感是很好,但是還要有腦子,沒這個能力以後就少管閑事,要不是有一頭好畜生,今天你就要和我一起命喪黃泉了。”


    少女淡淡一笑,從懷裏掏出兩張大夏通用的銀票放在他的手裏,說道:“你的東西一定是拿不迴來了,這裏有些銀子就當是彌補你的損失,耽誤了你的事情,真的很抱歉。這裏還是不太安全,我可以送你到下麵的城鎮,你看如何?”


    “哼!”梁少卿一把打落了楚喬手中的銀票,怒氣衝衝的說道:“我堂堂七尺男兒,行得端走得正,有何畏懼?我看跟你在一起才不安全,小小年紀,卻遭到官府圍剿追捕,不是江洋大盜也是慣犯偷兒。”


    書生走到青驢身邊,使了吃奶的勁,拚命的將毛驢拉了起來,隨即一步一踉蹌的拉著毛驢向著山下走去。


    楚喬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著書生遠去,撿起地上的銀票,大聲喊道:“書呆子!這錢你真不要嗎?”


    梁少卿頭也不迴的大手一揮:“死也不要!”


    話猶在耳,兩個時辰之後,在東郭鎮的馬匹奴隸市集上,再一次看到眼前男人的時候,楚喬忍不住嗬嗬的笑出聲來。


    “姑娘,要買奴隸家丁嗎?這個好,身強體壯,能抗能幹,買一個頂尋常三四個。這個,以前是武術教頭,犯了事才被入了奴籍,武藝高強,還識文斷字。哎?您眼力真好,這個相貌俊秀,雖然身材單薄些,但做個書童親隨最合適不過,最適合姑娘您的身份。”


    奴隸販子熱心的向楚喬推薦著,少女目光含笑的在一眾奴隸中掃了兩眼,然後指著角落裏滿臉通紅的梁少卿說道:“老板,那個怎麽賣?”


    “那個啊,”這老板是一個精明人,眼珠一轉,拉著楚喬到一邊說道:“那個是城守剛剛抓到了,沒有通關文諜,還敢跟守城官兵動手,剛剛被送到這裏叫賣。他沒有奴籍,也沒有正規的賣身文書,所以,姑娘開個價,我看差不多,就賣給您了。”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楚喬拉著梁少卿走在熱鬧的長街上,女的嬌俏可人,男的雖然狼狽了些,卻也是一表人才溫文爾雅,一時間惹的街上行人人人注目。尤其是看到梁少卿背上還插著一顆草標,身前雙手捆綁的時候,更是議論紛紛了。


    “喂!你快給我解開!”


    楚喬懶懶的迴過頭去,笑眯眯的問道:“有你這樣跟主人說話的嗎?”


    “什麽主人?我堂堂一名讀書人卻被你以金錢俗物來買賣,簡直是有辱斯文!我會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


    “錯!”楚喬一口打斷他的話:“第一,不是我讓你來多管閑事的。第二,你對我也沒有救命之恩,反倒是我救了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書呆子。第三,我之前要給你錢,可是你說你死也不要。若是有錢給城守交進城費,也不會被當做奴隸被抓起來。所以,你會變成這樣完全是你自作自受,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我、我……”


    “唰”的一聲,繩索落地,楚喬笑著將兩張銀票遞過去:“咱們就此別過,以後別再被人抓住了。”


    “大丈夫行於世間,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死也不會要你的錢的!”


    看著梁少卿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楚喬搖頭淡淡一笑,若不是自己時間緊迫兼且自顧不暇,真的應該將他的行李物品搶迴來。世事迫人,如今,他也隻能自求多福了。


    此番冒險進城買馬已經犯了大忌,實不宜多生事端。


    在湯馬嶺暴露了行蹤,一時間整個東南都布滿了帝國的爪牙和眼線,原本兩天就可以到達的路程,躲躲閃閃之下竟足足走了五天。五天過後,楚喬終於來到了距白芷關不過五十裏的賢陽城。


    想要通過白芷關進入卞唐隻有兩條路,一條是走陸路,從白芷關口進入卞唐境內的第一座大城白芷城,走這條路需要兩國簽署的文書,即為通關文諜,還要大量的金錢打通方能入境。白芷關作為卞唐北方最大最強的關口,其防範的嚴密程度自然無需質疑。楚喬當然不會有正常的通關文諜,她也沒有強行冒險入關的打算,所以這條路幾乎可以不去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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