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穆合氏一脈,其餘的各大世家和皇親國戚,全沉浸在田獵的喜慶之中。暗暗竊喜和幸災樂禍之下,無人會為這事有半點同情。穆合西風常年在外戍邊,為人張揚跋扈,陰冷殘忍,早就不得人心,並且,所有人都認為,他隻是在叢林裏迷了路而已,畢竟是不會有人在這樣嚴密的包圍封鎖下謀害帝國權貴的。


    當然,這隻是他們的想法。


    此時此刻,在西北密林一處隱蔽的山洞裏,燕洵看著遍體鱗傷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穆合西風,嘴角冷冷一撇,聲音低沉地緩緩說道:“穆合公子,您還好吧?”


    穆合西風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好似兇猛的野狼,他眼神銳利地盯著燕洵,一字一頓地寒聲說道:“燕洵,今日所賜,他日一定如數奉還,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燕洵微微一笑,笑容淡淡,帶著一絲好笑的嘲諷。


    穆合西風咬牙切齒,聲音沙啞有若公鴨,眼神帶著瘋狂的光芒,沉聲說道:“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的姐姐都已經被我睡了,將來你的女人也會被我壓在身下。燕北已經亡了,你們一家都被人像條狗一樣砍了腦袋,隻剩下你這個懦弱無能的雜種,苟延殘喘、苟且偷生。你敢殺我嗎?你不敢,隻要我死了,整個田獵大典都會被打斷,所有人都會開始調查,我們穆合氏不會放過你,你連最後這幾個月都活不了。你不是挺喜歡那個小女奴的嗎?到時候,你隻能帶著她到陰曹地府裏去和你的家人團聚,你隻能……”


    惡毒的話語還沒說完,穆合西風的瞳孔陡然擴大,一道血線衝天而起,沿著他蒼白的脖頸滑了下去。


    燕洵目光鄙視地掠過穆合西風驚恐的臉孔,不屑地淡淡說道:“已經淪為階下之囚仍舊大言不慚,你這個飯桶!”


    砰的一聲,穆合西風的屍體陡然倒了下去,燕洵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痕,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阿精,拿去喂老虎,留下線索,引穆合家的人來。”


    “姑娘做了準備,要陷害趙徹和魏景,這行嗎?”


    燕洵點了點頭,走出山洞翻身上馬,說道:“就按她說的去做。”說罷,轉身打馬向營地走去。


    “姑娘,”嘉和走進營帳,語調鏗鏘地說道,“世子迴來了。”


    楚喬點了點頭,“後麵的事處理好了嗎?”


    “一切按照姑娘的吩咐,不會有任何差錯。”


    “那就好,”楚喬點頭說道,“你們都下去歇著吧。”


    “是。”


    營帳的簾子頓時一掀,燕洵滿頭白雪地走了進來。楚喬上前為他掃去風帽上的積雪,問道:“一切還順利吧?”


    “還好。”燕洵脫下外袍,坐在火盆前烤火,“明天一早,怕是要大亂了。”


    “那又怎麽樣?”楚喬搖了搖頭,“這個世上有一種人,他若是死了一定沒有人能夠確定是誰下的手。因為他做的惡事實在太多,得罪的人也實在太多了。先不說我們表麵上是不是勢單力薄,就說我們在京七年都沒有做的事,又何必在這個多事之秋在這樣嚴密的防範下冒這個險?而趙徹和魏景,都是剛剛迴京,而且相較於趙徹和他的恩怨、魏閥和穆合氏的仇恨,若說是我們出的手,未免也太牽強了。”


    燕洵側過臉來,輕輕一笑,說道:“他昨晚欺負你了?”


    楚喬一愣,搖頭笑道:“沒有,我什麽時候被人欺負過?”


    燕洵點了點頭,“那就好。”


    窗外大雪紛飛,燕洵拿起一張泛黃的白紙,重重地抹去穆合西風的名字。燕北的仇人名單上,又少了一人。


    春獵的第二日,穆合氏年輕一代中的翹楚穆合西風死於西白林之中,屍體被老虎啃食,開膛破肚,頭碎胸裂,被發現的時候屍身已有大半不全。若不是穆合西風的母親在場,可能無人能夠辨認出地上那一堆模糊的血肉就是平日裏意氣風發顯貴張揚的穆合氏長房少子。


    田獵的氣氛霎時間降到冰點,穆合西風常年領兵在外,武藝超群,尋常三五十人無法近身,一隻老虎根本不可能置他於死地,而且現場毫無廝打的痕跡,穆合西風的刀劍甚至都沒有出鞘,疑雲重重之下,穆合西風的父兄叔伯們頓時上表夏德帝,要求尚律院受理此案,一口咬定穆合西風是被人所殺。


    由此開始,情況霎時間變得無法控製,穆合氏如今手眼通天,掌握朝中大半勢力。長老會中,嶺南沐氏向來不愛卷入帝都爭鬥,諸葛一脈則一直保持低調,赫連家從上一代就開始沒落,早已是長老會中的陪襯,東嶽商氏則以教派起家,對朝政的影響不大,而北方巴圖哈家族盤踞西北,在京勢力單薄,一直以來都是依附於穆合氏生存。現在,唯一能同穆合氏對抗的魏閥又犯了大錯,魏景被剝奪了京城府尹的職位,剩下這出了一位皇後三位皇妃的穆合氏,就理所當然地成了當今天下最為炙手可熱的家族。


    九城衙司進駐圍獵場,調查取樣,盤查眾人。西白林被封鎖,嚴禁外人進出。就連進出的書信都要嚴密監控,以免犯人潛伏,金蟬脫殼。大夏皇室對穆合家的喪子之痛表達出了極大的同情和維護,支持他們盡全力找出兇手,緝拿人犯,於是,圍獵被迫中斷下來。


    位於獵場西南的燕洵的營地裏,此刻已陷入了黑夜的寧靜,厚重的熊皮簾子一掀,一股冷風順著門口吹了進來。書案上的燈火閃動,一身月白長袍的男子抬起頭來,雙目漆黑,眼神深邃。


    “世子,姑娘不在這裏?”


    阿精的眼珠在營帳裏轉了一圈,然後轉身就要退出去。燕洵長眉一挑,揚聲說道:“有什麽事?”


    “剛剛十三殿下派人送來這個,說是給姑娘的。”


    燕洵眉頭頓時一蹙,放下手裏的書卷,說道:“哦,那先放在這裏吧。”


    “是。”


    阿精答應一聲,就退了下去。帳外的風唿嘯地打在帳篷的棚頂上,嗚嗚地鼓舞著。燕洵看著微動的簾子,久久沒有動作,他的眉頭緊鎖著,眼神瞥向書案上的包袱,靜靜不語。


    包袱很鼓,是紫金繡絲的蘇北顧繡,蘭胡錦緞為底,清月白蓮為圖,兩端用繩結打死,看不見裏麵有什麽東西。


    燕洵隻看了一眼,就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繼續看書,屋子裏很靜,連外麵兵士經過的腳步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不知為何,這樣安靜的環境裏,男人卻突然有些煩躁地看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茶案邊,倒了杯茶。茶味清香,是從嶺南新送的貢茶,趙正德不喜喝茶,就四下散給宮裏的眾人。嶺南盛產絲綢茶葉,此茶名為紅女,相傳是用品貌端莊的處女清晨用舌尖采摘下來的,極為珍貴,味道雖然說不上會較普通茶葉好到哪裏去,但是好就好在品茶時的那種感覺。


    以燕洵的身份,自然是無福享用貢品的,但無人知道的是,目前嶺南茶莊大戶的幕後掌舵者,就是這位幽居深宮的燕北世子。這,就連嶺南的土皇帝沐家,也是不知道的。


    燕洵端著茶,迴到書案前,幽香的清茶似乎讓他的情緒又迴歸到寧靜之中。燕洵眼睛微微眯著,麵色淡然,步履沉著,可是就在他坐下去的那一刻,手掌突然一傾,杯裏的水就傾瀉下去。


    噗的一聲,茶水全部灑在包袱上,迅速地滲透。男人麵色平靜,靜靜地看著茶水一點一點地蔓延下去,毫無驚慌之色。許久,突然自言自語道:“被我弄濕了,理應打開處理一下。”


    深夜時分,楚喬才迴來,聽了阿精的話,來到燕洵的帳篷裏,開口說道:“燕洵,你找我?”


    “哦。”燕洵放下書卷,站起身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在燈火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輝,“你迴來了,外麵冷吧。”


    “還行,”楚喬走到火盆邊,拿下狐皮暖手抄,在炭火前烤著火,仰起頭來,“你有什麽事?”


    “也沒什麽,剛剛於禾田過來,話裏話外都在試探我昨日的去向。”


    楚喬冷冷一笑,“他們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於禾田多年戍北,從一個小小的參將幹起,趙徹被發配邊城這幾年和他也算有些交情。若不是趙徹得道,他怎會跟著雞犬升天?如今趙徹有難,他自然想幫襯著些。不過我估計不會是趙徹指使他來的,趙徹為人倨傲,不屑於幹這種事。”


    燕洵點了點頭,“他當年在北疆的時候,和我父親兄長也算有些來往。”


    “於禾田小人一個,當年向京獻地形圖,出賣燕北,如今又來望風偷角,你若是不想理會他,就交給我處理吧。”


    “嗯,我也不想再見到他。”


    燈火閃爍,楚喬挪了挪腳,靠近火盆,說道:“那好辦,隻要找個合適的方式,讓趙徹知道於禾田今晚來過我們大營。以他倨傲多疑的個性,必定心懷戒備,才不會去理會於禾田所來到底所為何事。這種事,還是不要我們親自出手。”


    “嗯,”燕洵點了點頭,“你去布置吧。”


    “對了,燕洵,你找我就這件事嗎?”


    “不是,”燕洵站起身來,走到後帳台前,取出一隻白玉石匣,說道,“文亭昨日送來一件衣裳,想必是著急拿錯了,竟是女款,給你吧。”


    楚喬接了過來,皺眉說道:“季文亭整日向你送禮,這次怎麽會這麽大意?”她打開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隻見端端正正擺放在匣子裏的,赫然是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裘,不是整塊的皮子,而是全部以貂尾續接,毛色光潔,沒有一絲雜色,通體柔滑,好似上好的綢緞,袖口綴著白翎雪雕的胸腹絨毛,襟口光華奪目,皆為璀璨的黑海東珠,一看就是上等的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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