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朝從草原發跡,遊牧的天性,使得他們對婦女的地位相對尊崇。較之卞唐、懷宋又有不同,千百年來,不乏女將、女儒登朝為官,後宮之中,也不乏女主垂簾當政。對於男女之防,相對也寬容許多。是以,後城之內,除了皇帝的妃子、女兒,還有許多侍衛駐守,未封王出宮建衙的皇子也大多住在此地。


    此時此刻,後城的鶯歌別院之內,一處清幽的竹海之中,正坐著一名一身黑袍的年輕公子。


    年輕人不過二十歲左右,麵容俊美,眼眸如星,鼻梁高挺,雙眉似劍,一頭墨發披在身後,以一條黑色緞帶鬆鬆地係著,黑色長袍雍容華貴,上繡紫金麒麟,暗花祥雲為邊,懷宋蘇錦為襯,足蹬軟皮鹿紋靴,靴底刻著青雲圖紋,閑適幽靜地坐在青石小桌前,身旁焚香嫋嫋,案上古琴錚錚,幾卷書卷散落在一旁,一把青玉酒壺旁放著一隻琉璃杯,杯兩側雙龍吐珠,一看就是珍品。


    此時雖然已是冬天,但是崖浪山地火暖熱,溫泉圍繞,竟生生製造出這麽一處幽靜溫暖之所,一陣清風吹來,清新涼風撲麵,穿竹而來,越發顯得悠然自得。


    年輕人手如白玉,十指修長,他緩緩端起琉璃杯,舉至唇邊,卻並沒有喝下去,眼眸如星,淡淡眯起,看也沒看,聲音淡淡地說道:“出來。”


    “討厭。”嬌嫩的女聲頓時響起,身後的竹林之中閃出一名相貌嬌媚的少女來,“每次都被你發現,一點意思都沒有!”


    少女不過十**歲,上身穿了一件藕荷色金片對偶衫,下穿白蝶撒清攏紗裙,腰間橫著淡青色的腰帶,掛著青綠的百合蘭佩,雲鬢高綰,耳際流蘇,雞心血玉墜在眉心,丁蘭耳墜,瑪瑙項鏈,雖然高貴,卻絲毫不露半點俗氣。少女一邊走,一邊脫下外麵的雪裘披風,語調清脆地說道:“父皇還是對你最偏心,我剛從闌珊院過來,那裏冷得要死。你看你這,雪還沒落地就已經化了。”


    年輕人轉過頭來,麵色平靜,嘴角淡淡一笑,說道:“是聖上厚愛。”


    “哼哼,”少女哼道,“為什麽就不來厚愛一下我,我可是父皇的親生女兒啊。”


    “公主。”


    “又叫我公主!”將大裘一把扔給一旁的下人,少女跑到年輕人麵前,大聲叫道。


    年輕人無奈一笑,說道:“淳兒。”


    “別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了,”淳兒公主坐在對麵的一方石凳上,鼓著腮幫子氣唿唿地說道,“說,為什麽還沒散席就走了?讓我拋下所有賓客巴巴地追到這裏來。”


    男子笑容無波地說道:“不好意思,臨時有事。”


    “你能有什麽事?”少女大聲叫道,剛剛說完,登時醒悟出言魯莽,連忙小心地拿眼角瞥著男子的臉色,見他沒什麽反應,急忙說道,“你是不是看魏景來了才退席的,他剛從南邊迴來,我也不知道他會來,你別生我氣。”


    男子抬起頭來,緩緩地搖了搖頭,“公主不必多心,燕洵不敢。”


    “又叫我公主。”淳兒眉頭一皺,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拉住燕洵的衣角,生氣地說道,“洵哥哥,你到底拿不拿我當自己人?”


    燕洵垂下頭,皺眉望著少女嫩白的小手,眉頭不由得輕輕皺了一下,不露聲色地抽出衣服,“公主多慮了,尊卑之分,還是要注意的。”


    “該死的尊卑之分,我們小時候多好,你記不記得我九歲那年,你還帶著我去妓院打架呢,現在連叫聲小名都要遮遮掩掩。”


    “當年微臣年幼不懂事,魯莽了。”


    “討厭!”淳兒一把將酒壺摔在地上,大聲說道,“人家討厭死你啦!”說罷,就想要轉身離去。


    “公主請留步,”燕洵站起身來,出聲叫道,遞過去一隻淡紫絲綢包裹的盒子。


    淳兒眉梢一揚,“這是什麽?”


    “公主生辰,小小心意,公主收下吧。”


    淳兒一張小臉頓時開心起來,她笑嗬嗬地打開盒子,隻見竟是一截白皙的兔尾。少女眼睛頓時大睜,大聲叫道:“這是……這是炎炎的尾巴?”


    燕洵點了點頭,“前幾天聽說炎炎咬傷了你的手,被皇後下令杖斃扔了出去,你哭了好久。我就命人剪下這段尾巴,你留著當作紀念吧。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你別見怪。”


    趙淳兒的眼睛頓時變得有些濕潤,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金銀珠寶我收了太多,隻有這個,才是最好的禮物。洵哥哥,謝謝你,淳兒很開心。”


    話剛說完,少女的臉蛋就頓時紅了起來,握著兔尾,連大裘也沒顧得上穿,轉身就跑出了竹林。


    燕洵一直在原地站著,臉上的笑容卻隨著少女背影的離去而漸漸消失。


    “世子,淳公主走了。”


    燕洵聞言一言不發地脫下剛剛被少女觸碰過的外袍,扔在桌案上,轉身離去,聲音低沉地留下一句話來,“拿去燒掉。”


    “是。”


    下人沉沉答應一聲,再抬起頭來時,燕洵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午後的陽光很好,燕洵坐在書房裏,翻著剛剛送來的冬稅文書,細細地批示。風致進來傳飯三次都被守門的阿精趕了出去,隻得委委屈屈地在門外等著。


    風柔和地吹著,書案上的香爐熏香悠悠搖曳,突然間,有一絲清新的味道傳了過來,不是宮廷裏的脂粉,不是鶯歌別院的蘭草熏香,不是竹海的綠竹香氣,而是一種獨特的,有著黃沙和泥土,甚至是帶著淩厲刀鋒之氣的味道。


    燕洵眉頭一皺,抬起頭來,看到來人,眼神頓時柔和起來,想要說話,卻又感覺有些好笑,別過臉去,想要忍著,嘴角卻漸漸地彎了起來。


    “你笑夠了沒有?”來人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還是個年輕的少年,膚色白皙,眼眸如水,穿著一身青鎧皮甲,越發顯得英氣勃勃,靠在門框上,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幾絲笑意,卻倔強地說道,“外麵冷著呢。”


    “什麽時候迴來的?”燕洵的聲音溫潤如水,似乎霎時間就卸去了身上所有的銳氣,他望著門前少年暖意融融的眼睛,輕輕一笑。


    少年也笑了起來,歪著頭答道:“剛剛。”


    “為什麽不進來?”


    少年嘟著嘴,不屑地撇了撇,“有人說了,任是天大的事,也不準放人進去。”


    燕洵點了點頭,“是嗎?我既然說過這樣的話,那他們還敢把你放進來,其心可誅,真是該殺。”


    “我這不是還在門口站著呢嗎?”少年揚眉,“哪敢壞了燕大世子的規矩。”


    燕洵剛要說話,少年身後端著食盒的小書童風致終於忍不住說道:“我說楚姑娘,你就別再和殿下耍花腔了,這飯我都吩咐廚房熱了十多遍了,你們多少也先吃一口啊。”


    “好吧。”楚喬一把提起食盒,跨步走了進來,笑眯眯地說,“就給風致麵子。”


    小書童擦了把汗,退了出去。


    燕洵從書案後站起身來,走上前來為楚喬解下身後的披風,放在椅子上,然後迴身坐在桌子前,看楚喬將所有的菜一一擺上桌,才閉著眼睛嗅了嗅,陶醉般說道:“好香,我剛才怎麽沒聞到。”


    “你鼻子已經沒用了,我不迴來你就會活活餓死。”


    盛了一碗飯給燕洵,楚喬徑直坐在他的身邊,大口地吃了一口,“還是雨姑做的飯最好吃。”


    燕洵麵色微變,流露出一絲難得的心疼,低頭看向少年,輕聲說道:“一路辛苦了吧?”


    “還好,”楚喬搖了搖頭,“就是冷得受不了。”


    “腳又凍壞了?”


    “沒有,你給的靴子很暖和,舒服得很。”


    燕洵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以後這樣的事交給阿精他們去做就好,你還是不要總出去東奔西跑。”


    “我也想窩在屋子裏不出去,可是哪能放心?”楚喬長歎了口氣,“好在也沒多久了,再有半年,咱們就也不用這麽辛苦了。”


    燕洵眼睛一亮,外麵的風順著微敞的窗子吹進來,帶著遠處竹海清幽的香氣。


    “你見到烏先生了?”


    “沒,”楚喬搖了搖頭,“我見到西華了,他說烏先生已經進京統籌冬稅的事情,叫你別太擔心。”


    燕洵點了點頭,長歎一口氣,“這樣就好,我已經幾個晚上沒睡好了,一直在處理這件事,烏先生來了,我會省很多力氣。”


    “宮裏一切還太平吧?”


    燕洵聞言冷冷一笑,難掩嘴角的譏諷之色,“還是老樣子,不知道你聽沒聽到消息,魏景迴來了,我和他今天還打了個照麵。”


    “我聽說了。”楚喬點頭答應了一聲,“南吉山帝陵塌方,魏景難辭其咎,聽說已經被罷免了督辦的差事,隻是沒想到他竟迴來得這麽快。”


    燕洵放下筷子,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你這一招釜底抽薪做得好,魏舒燁受魏景的牽連,現在已經被罷免了府尹之位。現在宮裏到處都在傳言是魏光有意置身事外,想要擺脫這個職位。那一位雖然沒有表態,但是長老會的其他元老都對魏光很不滿,前幾天圈地草擬的時候集體卡了魏家一道。穆賀西風雖然不成器,穆賀雲亭也不在了,但是穆賀嶸呈不是吃素的,等他從西陵迴來,長老會就熱鬧了。”


    楚喬嘴裏塞滿了飯菜,神色卻鄭重地說道:“這件事還需要跟進,不能麻痹大意,你放心吧,我會妥善處理的。”


    燕洵點了點頭,“你辦事我放心。”剛一說完,突然笑了起來,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擦在楚喬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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