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沒能擋住他。斧頭揮落。婦人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她幾乎要覺得已經有血液噴濺到自己臉上。事實上,她也真的覺得自己臉上多了一點濕潤痕跡。可她預期中的尖叫聲隻響了一半,旋即卡住。婦人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穿著一身鬥篷,手裏也舉著一把斧頭的人,靜靜地擋在了少女麵前。斧頭與斧頭對碰,真正的屠夫舉起的斧頭上還有一些沒有完全凝固的血液,這些血液受到撞擊,濺射到了婦人臉上,才讓婦人感覺到了微涼。兩柄斧頭已經彼此卡住。屠夫很想使勁將自己的斧頭抽出,可雲礫不願意給他這樣的機會,繼續擋住他的斧頭。兩人陷入了僵持。其實也是屠夫單方麵的僵持。雲礫一直到自己已經進入到這場景裏,他才意識到,他之前還高估了屠夫的力量。整個鬼屋所有自帶npc和布景的力量加在一起,才會強大到讓現在的雲礫隻能避其鋒芒,甚至連自保都艱難。可如果隻有一個屠夫,哪怕這屠夫是單體實力最強的自帶npc,屠夫都無法發揮十成的力量。而汙染內儲藏著的這個屠夫與家人徹底決裂的場景中,屠夫的力量更沒有達到巔峰。雲礫當前實力已然超越屠夫。雲礫的聲音冰冷。“你做了那麽多的事,你還記得你最初想做的是什麽嗎?你難道還覺得你隻要殺了他,你和你家人的關係就可以迴到過去嗎?”如果說屠夫在剛為了自保而殺人時,就和家人坦白,屠夫的家人還有可能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和他一起為了保住這個瀕臨破碎的家而努力,那到了現在,屠夫家人已經不可能再做這樣的事了。屠夫的身體輕輕搖晃著。有用力過猛的原因,也有被氣到的原因。他確定當真無法再拔出自己的斧頭了,甚至他往後退一些,隻會讓雲礫都能跟著往前逼近一些後,他更舍棄了繼續拔斧頭,而是繼續與雲礫僵持著。他的麵容愈發扭曲。“你、你知道什麽!”他喘出來的氣在空中形成一縷縷白煙,“隻要我們一家人團結一心,我們一定可以迴到過去的!都是像你這樣的人,是你們要來破壞我的家!”“我們破壞你的家?”雲礫微微挑眉,“你看看,剛才是誰傷害你的妻子兒女?”婦人剛才被屠夫狠狠揮開,還是全憑她原本站的位置就已經比較靠近牆壁,她才能及時扶住牆壁站穩,饒是如此,她的手掌上都已經多了一些摩擦出來的痕跡。至於屠夫的一雙兒女,更已因為屠夫剛才狂躁地將兩人甩開,而導致兩人現在都還倒在地上起不來。女兒年紀更小,也更怕疼,她的臉上已經出現了淚痕。至於屠夫的兒子,看起來更堅強一些,但他看屠夫的時候,也充滿了憤怒,還有隱隱的怨恨。雲礫隨手將自己帶著的麵具摘下。麵對遊客,他帶的麵具是驚嚇點之一,能更好地讓遊客更好地提前適應鬼屋的恐怖氛圍。但麵對屠夫一家,他繼續帶這麵具,就可能讓屠夫家人們不敢信任他了。果然,之前哪怕他出手救下了少女,屠夫妻子看他時,眼神裏都有明顯的畏懼,生怕他會舉起那屠夫同款斧頭,在解決了屠夫之後,再對他們下手,可當他露出麵具之下還有溫和笑容的臉,屠夫妻子都不著痕跡地往他身邊靠了靠。不過屠夫妻子還記得自己該做什麽。她更快地來到了少女身邊,開始用布料緊緊紮住少女傷口周圍,避免傷口繼續流出大量血液。屠夫則看著妻子的動作,嘴唇不住哆嗦。他氣得渾身發抖。雲礫趁機手上一個使勁,將屠夫的斧頭都奪了過來,再狠狠往門外一甩。到這時候,他可不能讓屠夫繼續拿著這樣危險的武器。一旦一個人發起狂來,完全不顧自己會不會受傷,他就能爆發出更強大的實力。剛才的屠夫多少還有一些理智,知道擋在前麵的是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過於瘋狂,會首先傷到家人,這才讓雲礫贏得更加輕鬆。一旦屠夫真因為妻子的行為,受到更大刺激,完全不顧家人安危了,雲礫並不肯定,自己是否還能再護住屠夫家人。雲礫搶在屠夫因為失去武器而發狂前問:“你看到了嗎?你知道你的妻子在做什麽嗎?你看到這樣的景象,你難道還以為你破壞你的家的行為是正當的嗎?你還覺得你傷害他們的行為是應該的嗎?”雲礫一邊問,一邊迫近屠夫。他冷冷盯著屠夫。屠夫被他質問得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再後知後覺地用更大的嗓門吼起來。“你在胡說什麽!我做的肯定沒錯的!我就是在保護我的家人!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錯!”他沒有了斧頭,但還有身體。他像是瘋牛一般,朝著雲礫衝過去。雲礫瞳孔驟縮。他身後就是少女和屠夫妻子。這時候的他,絕對不能閃避。緊急關頭,雲礫反而覺得自己的心神愈發安定。他完全沒有想起閔誠瀚訓練他的時候,究竟教過他要怎麽做,可這一瞬間,他就曉得了要怎麽抱住屠夫,然後帶著屠夫一起滾到旁邊,避免發瘋中的屠夫有機會傷到其他人。屠夫兒子則在這時候悲唿一聲。“爸爸!”他的語氣充滿痛苦。還被雲礫帶著在地上滾的屠夫瞬間僵了僵。隻是片刻的停頓,就足夠讓雲礫及時地將屠夫控製住。他趁機緊緊按住屠夫,快速卸掉屠夫手腳關節。“你!”屠夫剛怒瞪了雲礫一眼,他兒子又喊了一聲。“爸爸!”這下,屠夫都顧不得雲礫了,隻顧著看自家孩子。“兒,你別怕,你等等,爸爸馬上就將他解決掉!爸爸不會讓其他人破壞我們一家的生活的!”之前一直都很好地控製著情緒的屠夫二字卻在這時候滴落了大顆大顆的淚珠。“爸爸,你收手吧,不要再這樣的,媽媽和我,還有妹妹、爺爺奶奶都過夠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爸爸,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我們的生活早就迴不去了,永遠都不可能迴去了!”他的悲唿聲越來越響亮。屠夫拚命想掙紮。他的眼神也在逐漸變得癲狂。偏偏雲礫還在控製著他,讓他怎麽都無法再動手。雲礫腦海中快速浮現另兩段記憶。一段是他之前通過童小丫的情緒顆粒感知到的、童小丫使用淨化能力時的片段;另一段則是他之前看到彭十安在裏世界秘地裏做的事。現在他的手頭上什麽的東西都沒有,他同樣缺乏淨化方麵的天賦,他做不到像童小丫那樣,當真一拳頭下去,就將這些汙染淨化得一幹二淨。他隻能曲線救國。彭十安的辦法,最大的好處是方便。不需要其他道具,就能將遊離的汙染變成自己可以吸收的能量。雲礫嚐試著的時候,童小丫也將僅剩的遊客全送到祭祀陣法中。陣法裏的紋路已經染上一層又一層的血色。雲礫之前遇到的男子依舊被捆在柱子上。他起初神色中還有焦急、驚慌,可隨著被趕過來這裏的人越來越多,他的表情也在不斷發生著變化。他漸漸擰緊了眉。被他成為阿俊的人,在被迫再度來到這裏後,也已第一時間湊到了他身邊,和他一起看著啟動的陣法。阿俊等人也想過,能不能去破壞陣法,可徐凱安已和童小丫會麵,並在童小丫的安排下,留在了陣法這裏。有徐小呱的看守,其他人就算沒有被捆起來,這時候也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蹲在一角看。阿俊率先湊到男子耳邊,悄聲問:“楚大哥,我怎麽覺得我們這一次經曆的場景和其他人說的不同啊?”他不斷打量著蹲在其他位置的人。那些人其實也有考慮過要不要也蹲到男子這邊的,但後來都被男子用眼神阻止了。分散開,反而更適合他們在機會出現的時候逃跑。男子肯定是被最嚴密看守著的,最沒有逃跑的機會。其他人如果離男子近一些,必然會在徐凱安離開的時候,也找不到逃跑的機會。男子沒有直接迴答阿俊的問題,而是朝某個方向瞄了瞄,說:“出來了。”阿俊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有一顆腦袋從那牆壁上飄出。那和之前追過阿俊的腦袋一模一樣。緊接著,又有更多的腦袋從牆上飄出。一顆,再接著一顆。一陣又一陣陰惻惻的笑聲響起。還有許多低喃聲。“好新鮮的味道啊……”“你們怎麽還沒有變成祭品呢?你們就應該立刻變成祭品啊!你們,快,快都給我到陣法裏去!”“死吧,你們快點死,死了,我們就能成為同伴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多好啊?”“你們都快點死!”那些飛出的人頭的臉都變得越來越扭曲。還有一些人頭變大,然後向離自己最近的人張開了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