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礫喝下最後一口鴨湯。“可以。”他跟著殷凡走出餐廳。在他身後,閔誠瀚與小山並排站著,目送他遠去。烏鴉燈能照亮的範圍變得越來越小,雲礫和殷凡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朦朧。即便兩人現在行走在中心城區,當殷凡帶著雲礫走了一段路上,兩人的身影都變得閃爍不定。當閔誠瀚和小山再也看不到兩人身影時,兩人就該從表世界走到裏世界了。又有一道身影,打著哈欠來到閔誠瀚身邊。“我說,老閔,你犯得著這麽擔心嗎?血色遊輪那邊應該不會太危險吧?要不然,管理司那邊會什麽都不管?甚至讓殷凡來到中心城區接人?”閔誠瀚沒好氣地瞪了眼走到這裏的秦括。他哼道:“你不專心開你的店,來這裏說什麽風涼話?正常情況下,小礫當然不會有危險,但現在明顯不大正常。”秦括打著哈欠,半眯著眼聽著。“血色遊輪說不定和那些東西有關,小礫又太容易和那些東西建立聯係了。白魚河是這樣,迷失穀裏還是這樣。我還沒搞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跟在小礫身邊的東西幫小礫做到的。是還好,還能被控製。如果不是,小礫未必能控製住自己不去連接到某些東西。一旦他單獨在外,連接到了那些玩意,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你說,我能不擔心麽?”秦括再打了一個哈欠,下意識地迴答著:“對對對,你說得都對,是我沒搞懂……”猛然,秦括大張著嘴,瞪圓了眼,“老閔,你說啥?你再說一遍?”閔誠瀚瞪他,卻不多說,而是迴到餐廳櫃台後,找了位置坐下。木頭人們收拾著店麵,閔誠瀚和小山坐著打哈欠。原本想跟進去的秦括想了想,還是迴到自家店鋪,準備今日營業。隻是秦括看起來也多了不少心事。他其實已經清楚閔誠瀚說的“那些東西”是什麽。那是形形色色的、與烹飪有關的負麵情緒,最多是各種未經處理的食材,產生的怨念。有些是活物被宰殺前,因害怕死亡而產生的恐懼;有些是食材活著時生長的環境太差,它們從環境中吸收的怨念;還有一些是被虐殺的活物,對宰殺它們的人產生的恨;更有一些,是被烹飪成了太難吃的食物,從而對烹飪者產生的恨意;最後還有被浪費的食物,孤零零地躺在垃圾桶時產生的怨恨……菜品淨化術的具體淨化方法已經失傳,但能在中心城區美食街長期擔任店主的人都知道,淨化術要淨化的,就是這些怨念。而淨化的前提,就是與這些怨念建立聯係。秦括做出過太多難吃的東西,但他沒這方麵的天賦,這些年來,都極偶爾的情況下,才能感知到自己製作出來的食物,因過於難吃而產生的怨念。但他的感知過於微弱,根本無法對他產生影響。他隻有在白魚河來騷擾的時候,才能從怨念極強的白魚河內,感知到活物因生存環境惡劣而積攢到體內的怨念有多可怕。但他不敏感,他能感知到的怨念其實極為有限。饒是如此不敏感的他,都覺得這些東西可怕了,那麽,敏感度極高的雲礫,究竟會感知到什麽?秦括完全理解了閔誠瀚的擔憂。一個搞不好,雲礫當真會在怨念中迷失,再也無法迴來!第210章 路旁霓虹燈一閃一閃。表世界中心城區來到後半夜,美食街上不會有多少店鋪繼續亮著霓虹燈。但這會兒,雲礫跟著殷凡走的時間越長,他就看到路旁有越來越多的店鋪亮起了霓虹燈。表世界中心城區的後半夜相當空曠,路上不會有什麽行人。現在雲礫看到的,則是一道道模糊的身影。有的拖著一條腿,蹣跚走在街上;有的扛著電鋸,滿臉都是兇惡;有的傻笑著從自己肚子裏拉出腸子,看了一會兒後又塞迴去;有的手裏拿著粗長的針,到處拉住人,然後給別人展示自己的針頭和線……雲礫隻看得到人影,聽不到聲音,所以不確定這些人在做什麽。“這是裏世界。”殷凡嫌惡地皺著眉,“一天到晚就忙著爭來鬥去的裏世界。我都不知道他們一天到晚的,究竟都忙些什麽。忙就算了,怎麽他們忙到現在都沒有人能搶走我的位置!天天要給他們跑腿,煩。”雲礫眨巴下眼。他看到一家特別有秩序的店鋪。其他店都是一群人湧進去,然後又一群人被扔出來。能被扔出來的都算幸運了,有些沒被扔出的,直接成了別人的盤中餐。一切果真如殷凡所說的惡劣。透過那些店鋪染著血汙的落地窗,雲礫都能看到裏麵的人怎麽大朵快頤。他也理解為啥殷凡覺得牛苦腸裏的提取物沒什麽了。要按照這裏的混亂進食氛圍,有誰在乎吃到的事啥?吃腸子,不就是連著裏麵的東西一起吃麽?雲礫做的苦腸水還經過過濾、用炭吸附過雜質並提香,那更吃起來沒壓力了。至於雲礫看到的那家唯一一家,特別有秩序的店鋪,裏麵賣的東西很簡單。隻有一袋袋裝好了的貓耳朵零食。他還看到了正在店裏守著的貓耳朵。長著貓耳、貓尾的少年,正叉著腰站在櫃台後,瞪著一個又一個進門的客人。隻要有哪個客人進來之後還想鬧事,就會有一隻貓貓憑空出現,狠狠一爪子扇在鬧事的人臉上,直接將人扇出去。雲礫看進去時,貓耳朵也正好看出來。兩人目光對上的瞬間,貓耳朵腦袋上的貓耳高高豎起。貓耳朵衝到了門邊,差點就要衝出店門。然而他到底沒出來,隻是蹙著眉,看著雲礫身邊的殷凡。絲絲縷縷的血氣縈繞在雲礫和殷凡身邊,將街道上很多人窺探的目光都阻擋在外。亦因此,雲礫這麽一個身上散發著表世界香甜氣息、實力還如此弱小的人,行走在表裏世界之間,依舊沒有被裏世界的這些怪物覬覦。至於實力再強一些,像貓耳朵這般,能穿透殷凡外放的力量,感知到雲礫存在的,也知道殷凡的身份,知道雲礫此時要去做的事情的重要性,並不會隨意動手。“血色遊輪……”貓耳朵手一伸,他掌心就多了一張宣傳單,“淨化術的殘頁麽?血源汙染保管多年的東西,這會兒忽然拿出來送人,還如此大費周章?嗬。”他隨手將宣傳單揉成一團,扔到店內垃圾桶裏。就這點時間,雲礫和殷凡已經走遠了。貓耳朵也重新迴到櫃台後,繼續盯著某些按捺不住本性,想在他店裏生事的人。殷凡在中心城區走得慢,但一出了中心城區,雲礫就感覺得到,殷凡走的速度加快。雲礫無法再看清周圍景象,隻能感覺到風聲唿嘯,還有聞到越來越濃的腥臭味道。他的胃部不斷翻湧,之前吃進去的東西,好險沒又重新出來。等殷凡終於帶著他停下,他已經站在海邊一塊礁石上。礁石旁邊有一艘小船,殷凡示意他到小船上去。船上已經有一名穿著羽毛大氅的人在等著。烏成一見到殷凡,立刻從船上站起。可烏成的動作幅度太大,一動,就讓整艘船都晃動起來。正好遠方也有海浪拍打過來,小船就在海浪間搖搖晃晃,看著就叫人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這艘船就會翻了。偏偏在船上的烏成還沒有半點自覺,伸著手就要來搶殷凡手裏提著的燈。“臭殷凡,你快點將東西還給我!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燈,裏麵封著我的力量呢!你還我”一個大的海浪打來,終於將這搖晃不定的小船打翻。烏成眼看就要被翻側的小船壓入海裏了。雲礫看得一陣揪心,都開始想要不要救人了。但吹過來的海風同樣腥臭難聞,海水在漆黑的夜裏都泛著怪異的暗紅,又有一些淤泥狀的東西,一條條地在海麵上,隨著海水起伏,不住遊動……即便雲礫諳熟水性,雲礫都不敢下這裏的海。現在這些,還隻是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危險,海底之下,又有什麽他看不到的?雲礫沒揪心太長時間。一小隻烏鴉,很快就在小船將要完全蓋在水麵前,就從船簷與海麵的縫隙間飛了出來。烏鴉雖小,翅膀力量卻大。他用翅膀那麽一扇,就將船扇迴原狀。重新落到船上的烏鴉變迴人形,還穿著那件張揚的羽毛大氅,舒舒服服地坐在船上。他瞪著依舊好端端地提著燈的殷凡。“你存心看我好戲是不是?明知道船快翻了都不提醒我一聲。”“你站在船上,你自己都不覺得船傾斜得厲害,還好意思怪我?”殷凡一邊迴答他,一邊拉著雲礫,輕鬆跳到船上,“撐船吧,快點去到島魚那裏。現在那邊情況可不大妙。”烏成原本還想搶殷凡手中的提燈,聽到殷凡最後的話,他手上動作一頓,被他的大幅度動作影響得晃來晃去的小船隨之平穩不少。海底下有一股力量,正推著小船前行。烏成定定地看著遠方海麵。雲礫也循著烏成的目光看去。這一看,他就看到任四周海水如何一浪一浪地自遠方拍打到這邊,海上依舊有一處凸起,沒有被海浪影響。那兒,多半就是島魚所在。距離海邊不算特別遠,但結合海底懸崖這種特殊的地理環境,就不難理解為何距離岸邊還相對較近的地方,都能出現深海區。島魚周圍,固然沒有海浪,但海水的顏色暗紅得更駭人。即便在夜裏,雲礫這般離得遠遠地看過去,都覺得那兒滿是流動的鮮血。暗紅的顏色一點點往外擴散,還似有什麽東西,就在其下不斷遊動,就等著吞噬從那兒逸散的各種腥臭物質。“……還真是。”烏成雙手一伸。他披著的羽毛大氅展開,有許多根羽毛飛出去,插在小船兩側,形成了類似翅膀的東西。這樣的“翅膀”不斷扇動,小船前行的速度旋即加快。明明還貼著水麵,卻真像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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