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扒得太用力,蘑菇人耳朵旁僅剩的一朵小平菇就這樣被他弄掉了。禿了的蘑菇人,舉起手,使勁舉起小家夥,才算重新獲得用鼻子唿吸的可能。小家夥被他舉高了,樂得隻笑。“舉高高!爸爸給我舉高高!”“你,你叫我爸爸?”蘑菇人仰著頭,看著小家夥的臉。“對啊!你是我爸爸嘛!”小家夥嘻嘻直笑,“那我不叫你爸爸,我叫誰爸爸呀?難道是那個壞……抱了我這麽久的叔叔?”荊芥聽到小家夥後麵那尷尬的轉折掩飾,才收迴警告小家夥的危險目光。他都抱著小家夥出迷失穀了,要是小家夥還說他壞?哼,他高低得找機會將小家夥扔迴去一次!反正有雲礫在,總能將小家夥再帶出來。蘑菇人瞪了眼荊芥,很努力地擠出了一個隻有尾指指頭大小的白蘑菇。可惜這蘑菇甚至沒飛過一厘米距離,就這樣無力地墜落地上,被濕潤的泥土吸住,再也動彈不得。雲礫瞧瞧那沾上泥漬的小蘑菇,連撿起來的興趣都沒了。難怪之前那麽熱衷挑釁蘑菇人然後來撿蘑菇的石人02都不靠近了,原來蘑菇人真虛成這樣。想警告荊芥失敗的蘑菇人乖覺地收迴目光,繼續和小家夥大眼瞪小眼。他喃喃道:“我有這麽大的孩子?”小家夥哇的一聲哭出來,蘑菇跳啊跳的不斷從他雙眼往兩側跳出。在不遠處等候的石人02下意識拿起沒裝滿的竹筐走了一步,然而,它剛邁腿,小家夥哭出來的蘑菇就消散了。石人02呆滯了下,沉默地放下竹筐,轉身,背對著蘑菇人父子。蘑菇人被小家夥哭慌了,竟然下意識地將腳從泥裏拔了出來,然後盤著腿坐下,抱著小家夥,將小家夥放在自己雙腿盤出的凹裏,自個兒想伸手給小家夥擦眼淚,又覺得手髒,一時間想碰又不敢碰。“你別哭啊,別哭。”“爸,嗝,爸爸不要我,嗝。”小家夥哭得直打嗝。蘑菇人都顧不得再去想自己怎麽會忽然間多了個大娃娃了。“我要我要!這不太久沒見我都想不到你一下子長這麽大了嗎!我覺得你還應該是小小一個,小得比我拳頭都大不了多少,但整個人都是紅的,還不時就會變色……”蘑菇人說著說著,忽然怔住。小家夥不哭了,他不斷搖擺著身體,很快就從之前有幾歲大的小孩模樣,快速扭成蘑菇人形容的血色一團。“爸爸,是這樣嗎?可我覺得這樣行動不方便,我記得爸爸是會長大的,爸爸的爸爸媽媽和爸爸說,爸爸必須快快長大,才能做更多的事……”足有蘑菇人腦袋大的一團血色類果凍狀物,就在蘑菇人身上蠕動來蠕動去。在這果凍狀物表層還有些類似細小絨毛的玩意,像極了菌絲。”……嗯。”蘑菇人終於點點頭,“是說過。你變迴剛才那樣子?長大了,就好好長大吧。”不知為何,雲礫聽著蘑菇人說話時,總覺得蘑菇人藏了許多心事。陣法不隔音,外麵的許齊等人都聽到蘑菇人的話了。許齊雙眼發亮,一手拿著自己的本本,一手拿著筆,就在上麵飛速寫來寫去。蘑菇人剛才的語氣有問題!他之前和蘑菇人交流過那麽多次,就沒聽過蘑菇人用這種語氣說話!還有,蘑菇人提起小家夥時,很顯然又想起了某些事情。要沒有小家夥出現,蘑菇人可能根本不會再想起這些東西。看小家夥剛才變身的樣子,小家夥即便和蘑菇人有血緣關係,這關係也肯定不是正常的繁殖方式繁衍出來的,而是蘑菇人在汙染源的作用下,用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繁衍出了小家夥。這可都是珍貴的線索,必須記下來!“我就知道,爸爸肯定也喜歡我這個樣子!”小家夥終於恢複了人形,笑嘻嘻地抱著蘑菇人脖子,掛到了蘑菇人身上。“爸爸,你在這裏做什麽呀?為什麽你之前要將自己埋在土裏?我明明就記得,死了的人才會埋在土裏呀?唔……好像還有一些灰被扔到水裏,或者喂鳥?反正我以後才不要喂鳥!那些鳥可壞可壞啦,它們經常還想吃我!不過隻要我躲到山洞裏麵,那些鳥就都不敢追進來了。可是山洞裏麵有時候會變得好臭好臭,我記得爸爸最討厭這味道了。”小家夥吱吱喳喳說個不停。蘑菇人抱著小家夥,默不作聲。小家夥也不介意,就不斷和蘑菇人說著自己在迷失穀裏的生活。他某一天開始,擁有了很明確的意識。他記得蘑菇人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畫麵,知道蘑菇人以前經曆的事情,也知道蘑菇人是怎麽狼狽地逃出迷失穀的。即便蘑菇人在空間方麵的天賦已經很強了,蘑菇人依舊耗費了很長時間,付出了很多努力,才終於找到了離開迷失穀的辦法。蘑菇人每每在迷失穀裏磋磨,最後又找不到離開的路,都會迴到山洞裏。後來,小家夥想離開迷失穀,要到外麵找蘑菇人時,小家夥走的路,基本和蘑菇人走的路一致。在小家夥看來,自己爸爸能走著走著,就忽然間走出去了,那他隻要努力長大,長成爸爸那樣,就肯定也能離開。可沒等那一天到來,小家夥先遇到了雲礫和荊芥,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被帶出迷失穀。“許……”風翎剛叫了一聲,但他看著許齊運筆如飛的模樣,自覺地將目光轉到鄭平身上,“鄭醫生,有紙和筆嗎?”他這樣問了,然後不等鄭平迴答,蛇信一伸,就將鄭平手裏的本子和筆一起卷到自己手中。他也快速寫起了什麽。許齊要記和蘑菇人有關的事,風翎要記的則是迷失穀部分內容。忽然雙手都空掉的鄭平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花笑嗬嗬地搖著扇。“鄭醫生,你歇會兒,蘑菇人的事你交給許醫生記錄吧。你就算記了,依我看,你也記不下什麽重要內容。”鄭平幽怨。花說的話挺真實。他和許齊是同事,兩人一塊兒在微笑精神病院封院期間流浪在外,共同照看蘑菇人病情,但一切事務都以許齊為主,他隻是輔助。蘑菇人身邊,小家夥終於說累了。他靠著蘑菇人肩膀,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爸爸,我……”他連一個“困”字都說不完,就枕著蘑菇人肩窩,沉沉睡去。蘑菇人一開始還身體顫了顫,不大習慣和一個人貼得這麽近。小家夥噴出的鼻息都灑在他身上。他也能清晰地嗅到小家夥身上的味道。是血源汙染的臭味,哪怕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依舊牢牢地沾在小家夥身上。若非他感覺得到小家夥有與自己血緣相連的親近感,他恐怕見到小家夥第一時間就想將小家夥扔掉……不,他是聞到小家夥身上的味道,就隻會想著怎麽將自己藏起來,要是藏不起自己,就怎麽多長一些蘑菇出來,把自己埋起來,他怎麽都不可能主動過來找小家夥。偏偏,他感覺到了血源的親近感。他還聽到小家夥喊爸爸。於是,他沒忍住。即便身上的力量已經在對抗暴雨帶來的汙染時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即便還被那個石人給嚇得長多了很多根本不應該長出來的蘑菇,導致他將剩餘的力量都消耗完了,他不能用空間折疊的方式移動,隻能用走的,他都要過來看看小家夥,看看究竟是誰,竟然與他如此親近。甚至比父母還親近。父母各出一半,才有了他。而小家夥,完全由他繁衍得來。但這不代表他聞著小家夥身上的味道就不會應激。一個小平菇悄悄從他耳朵旁邊冒出,但它才冒出少許弧度,就怎麽都長不出來了,還很快就變焉了,有氣無力地耷拉在蘑菇人皮膚上。蘑菇人手指下意識動了動,有心要將這平菇摳出來,扔掉,又怕自己一動,就影響到小家夥睡覺,他隻能尷尬地僵著,然後惡狠狠地瞪著雲礫和荊芥,想將兩人嚇走。荊芥樂了。他甚至惡劣地靠近蘑菇人。“我就看看你敢不敢動?你現在已經沒能力出手了吧?”蘑菇人氣得不想說話。當然不敢動!自家為了找自己吃了那麽多苦,現在好不容易睡著了,還睡得那麽香的小家夥要因為自己動了一下,就驚醒了,又被嚇到了怎麽辦?可是荊芥身上的味道……陡然,蘑菇人抽動鼻翼。一股清新自然的香味飄散。四周還有之前那場雨帶來的濃鬱汙染味道,荊芥身上同樣散發著血源汙染的味道,但這清新香味,穩定住了他的情緒。他找到了香味來源。一個他見過好些次的男人,手伸向前,按著一個小瓶子。有水霧飄散,香味就從水霧中來。雲礫一手拉住還想繼續走向前的荊芥,一手往蘑菇人方向噴著香水。他無奈道:“荊芥,你幹嘛故意逗他?他今天夠累了。”蘑菇人耳朵動了動。荊芥輕嘖。“誰讓他家孩子今天就折騰我?還好他認了這個崽,要不然,讓我多帶幾天,我寧可迴迷失穀繞路!”哪怕雲礫不肯和他一起去迷失穀扔小家夥,他自己去,他都得嚇唬嚇唬小家夥!不過荊芥很快笑起來,那笑容裏的惡劣更明顯了。“雲老板,以後就該是你苦惱了。”認迴爸爸的小家夥,可不得雲礫來帶?嗯,還有許齊、鄭平,必須得照看蘑菇人病情的同時,多帶一個娃。閑的沒事幹得鄭平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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