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樹影,竟然讓他那般匆匆一瞥,都心生壓力,要快速移開目光。齊老鬼這次來,既代表絨雪村齊家,又與裏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倘若讓齊老鬼看清雲礫眼中樹影,隻怕會讓裏世界更恨不得立刻除掉雲礫,為雲礫帶來更多危險。閔誠瀚下意識地想擋在雲礫前麵。雲礫卻已走出櫃台,往齊老鬼那走去。雲礫的動作並不快,有悠閑漫步的閑適輕鬆。但閔誠瀚感覺到了餐廳意誌的加持。如果他要強行攔在雲礫前麵……不,他攔不住!他全力爆發之下,也許能勉強擋在此刻的雲礫前麵。可讓齊老鬼看到這一幕,同樣足以令裏世界知道,此時的雲礫,自身實力再弱,都已在某些方麵擁有了成為裏世界之敵的能力。這,同樣會給雲礫帶來危險。閔誠瀚不敢怎麽動了。他隻能從旁邊,看著雲礫雙眼。這一看,他才驚覺,雲礫眼中的樹影已經散去。閔誠瀚略為安心,卻依舊不敢大意。誰知道雲礫剛睜眼的瞬間,齊老鬼有沒有看到什麽?哪怕齊老鬼的到來,似乎比雲礫睜眼慢上一點,但這種事,哪裏說得清?雲礫在門邊站定,與齊老鬼隔著約有一拳的距離。他的聲音仍是那清冷縹緲的質感。“帶路吧。我答應了要給你們做的宴席,就無論你們準備了什麽,我都能做好。美食街一號店,或許曾經沒落。但現在,我是它的店主。”齊老鬼怪笑兩聲。“拭目以待。走吧!”他轉身,率先往前走。雲礫走出餐廳門了,才迴過頭來,對著餐廳裏的眾人微笑。“叔,麻煩你了。”招牌與廣告牌閃爍的霓虹光中,他的笑容溫和親切。他的聲音,亦已恢複正常。最前麵的齊老鬼將嘴角咧得更開了,連肩膀都被笑容帶得抽動兩下。這一刻,齊老鬼隻有一個念頭。果然如此!當日雲礫答應接受宴席時,他就察覺到餐廳意誌在影響雲礫。剛才看到雲礫表現怪異,他還一度擔心,是不是雲礫留在怪談城的時間長了,身邊還有諸多高等級的怪物,幫助雲礫了解怪談城,為雲礫尋找著提升實力的辦法,雲礫是否已在這短短三天,利用已有資源的能力得到飛躍。現在,齊老鬼放心了!雲礫哪有什麽進步?隻不過是一號店意誌強行加持,讓雲礫剛才看起來那般詭異罷了!隻不過是已經沒落的一號店,殘留的意誌竟然還想將一號店重新送迴第一罷了!這有什麽?他為什麽還要害怕?沒看到雲礫一出門,餐廳意誌就強行加持不過來了,雲礫又恢複正常了?即便餐廳意誌真的能跨越較遠的距離,繼續強行加持雲礫,難不成餐廳意誌還可能在餐廳外肆無忌憚地幫助自身實力弱得可憐,扛不住太多加持、接收不到太多信息的雲礫?不可能的。閔誠瀚皺皺眉頭,跟了上來。胡牛壯快走兩步,與閔誠瀚一左一右地跟在雲礫身邊。他見雲礫看向自己,撓撓頭,傻乎乎地笑了笑。“師父,我去給你打下手。”連葉、何田、風翎三人也跟了過來。雲礫這下更疑惑了,連最前麵的齊老鬼都忍不住迴頭看了看。人數多得出乎意料啊。連葉眉眼一彎,笑起來。“我和田哥今晚要去白骨崗直播,這會兒出發,過去準備一下,時間就正好。風翎是我們今晚的特邀嘉賓哦,田哥認識白骨崗的那些植物,但不大說得清白骨崗的曆史,還是讓風翎說比較合適。”白骨崗和絨雪村離得近,他們將能同行一段路。雲礫點點頭,靜靜地任閔誠瀚帶著他,快速前往絨雪村。小山就在餐廳門邊,呆呆地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雲礫今晚趴著櫃台睡著前,就拜托過小山幫忙看店。他之前答應過小精靈們,會營業到比較晚的時間,縱然今夜有小精靈來過了,他依舊不想有哪一個小精靈相信了他之前的話,來到餐廳,卻隻看到被關上的大門。反正餐廳其他事務都有木頭人們負責,雲礫隻要不關門,並給予木頭人指令,木頭人就能完成營業。留小山看店,也隻是以防萬一。路上花費的時間並不長,堪堪夠雲礫從天賦那問出自己醒來前看到的樹,是否與天賦有關,並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在一點到來前,閔誠瀚還沒來得及喊醒雲礫,雲礫眼前就先出現了天賦平日慣展現出的墨色小人。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快速在雲礫眼前掠過,硬生生用吵眼睛的方式吵醒雲礫。直到雲礫醒來,雲礫才意識到,他當時看到的,除了天賦的墨色小人,還有一棵巨大無比的樹。天賦小人就在樹上跳來跳去,那些文字隨著天賦的動作,在樹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樹的樹冠龐大的恍若沒有邊際,雲礫根本看不到更多。雲礫當時就想問問天賦,這一切怎麽迴事,但他連動念頭的時間都沒有,樹就從他的視野中消失。緊接著,他看到黑暗到極致的世界。那黑暗太幽深,幽深得他知道天賦的墨色小人就在裏麵,但墨色已被黑暗吞噬,讓他什麽都看不到。再接著,就是餐廳意誌強行加持到他身上。那一瞬間,他還聽到餐廳意誌的聲音,知道餐廳意誌的目的。並非真要控製他什麽,而是要借加持這一舉動,掩飾掉他身上的異常。隨後,正如餐廳意誌所想。齊老鬼被誤導了,根本沒意識到,剛醒來的雲礫,確實接觸過某些了不得的東西。還沒抵達絨雪村,剛來到一大山邊緣的林地前,連葉三人就和雲礫等人分別,轉而走上另一條入山的小路。齊老鬼帶著雲礫等人,走的路要比這山路大一些、好走一些,路上也看得出更多頻繁行走的痕跡。離得村子還有一些距離,雲礫隻遠遠地,勉強穿透深沉的夜色,看到前方有一塊深黑的、像是石頭、足有五六米高、三四米寬不規則的錐形圓柱體物品立在路旁。“那是絨雪村的村碑。”閔誠瀚及時地解說,“還好現在是夜裏,如果是白天,你忽然看到這東西,應該會被嚇一跳。等早上返程時,就多注意一點吧,如果你狀態還行,能看一眼,也好讓你以後遇到類似的東西時,沒那麽容易被嚇到。如果狀態差就算了,我會及時捂住你眼睛的。”就說話的這點時間,雲礫和閔誠瀚已經從村碑前經過。村子更進了。剩下的路,也更為寬敞。深深淺淺的陰影融在濃鬱的夜色裏,像被人粗狂地潑上去的點點墨痕。什麽都看不清。恍若一切都可能存在。啖人的怪物、不可直視的詭異,都隨時可能從陰影中躥出。這也罷了。閔誠瀚就在身邊。有這樣無限接近s級,或許還能和弱一些的s級一較高下的強者在,雲礫可以安心。但謔謔的磨刀聲、發出嬰兒啼哭聲般的羊……雲礫隻看得到羊的後半邊身體,看得到羊身上的毛、晃動的尾巴,踢踏著的羊蹄。或許真的有嬰兒在哭,可借著離羊遠一點的地方生起的一堆火發出的微弱亮光,雲礫除了磨刀的男人,還有被拴緊、腦袋乃至前半身都被卡到荊棘叢中的羊,他看不到別的東西了。沒有什麽擺在旁邊地上的嬰兒,更什麽抱著嬰兒圍觀的人。聲音的精準來源,更是被卡住、讓雲礫根本看不清是何模樣的羊頭。曆史上,人就曾被稱為兩腳羊。雲礫壓下自己諸多聯想。這種時刻,絕不能放任自己去猜測、去認知。反正將一切都當做正常就好。可帶路的齊老鬼放慢了速度。低頭磨刀的男人也抬起了頭,朝著眾人裂開嘴巴,露出兩排森森白牙,牙上還掛著縷縷血絲。“老叔,你將人帶過來了啊?喲,還多了一個?”閔誠瀚和齊老鬼都還沒說什麽,胡牛壯就猛然往前一步,怒衝衝地瞪著磨刀的人。“齊小泗,我警告你,雲老板現在是我師父!這一次的宴席,我會一直在師父身邊,給師父打下手,你別想著打什麽歪主意!”胡牛壯頭上隱隱約約地長出了牛角。齊小泗吸了一下鼻子,發出好大一聲吸溜聲。他差點要滴落的鼻涕就這樣被他吸了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