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試試旁邊那些菜。”他現在端著的碗，是那種吃麵的大麵碗。他剛剛喝了一碗玉米糊，分量已經不知道有多充足。喝完一碗，哪怕有鹹菜和醬豆腐提胃口，他都覺得已經有些飽。若非旁邊那些清洗幹淨的各色蔬菜看起來也很漂亮，醃蘿卜酸豆角之類的看起來也爽口，還有閔誠瀚剛才說的，讓他提提意見……即便他並不覺得自己一個生麵孔，要真吃出了什麽不妥，和其他人提意見，其他人就會樂意接受，但閔誠瀚都這樣說了，他還是該嚐一嚐青菜，看看是什麽味道。閔誠瀚略為遺憾地放下了大勺，一邊引著雲礫走向不遠處的一個水龍頭，一邊搖頭歎氣。“小礫啊，你這樣不行的，得趕緊將實力提升起來，這樣才能吃多些，對不？看著那麽多好吃的，結果沒吃兩口就飽了，可是會很難受的。你又沒有裏世界那些拚接怪粘合怪的本事，同樣沒有縫屍丈的特殊能力，不能隨便將吃進去的東西掏出來，必須消化，這就得提升實力，才能吃多些啊。“雲礫聽得眼皮一陣跳動。這都什麽玩意？而且，他真的有必要那樣吃東西嗎？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聽著閔誠瀚說的話，心裏真生出了怪異的興奮感。如果能盡情吃，不管是什麽味道，都能盡情吃，應該很不錯吧？但馬上，他就渾身一激靈，將這念頭驅逐出腦海。他還是一個正常人！美味的東西，就要慢慢品，細水長流，這樣才能品嚐出更多滋味。再說了，美食，有時候吃的已經不是食物本身的味道，而是與同吃的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那些快樂，並非單純吃多些就能帶來的。閔誠瀚仿佛看透他內心所想，嘿嘿笑了兩聲。“沒事，你現在怎麽想不要緊，來日方長，你小子，來這裏的時間不長，但實力提升速度挺快，應該不用太長時間，就能盡情吃普通食物了。”這時候，雲礫已跟著他來到水龍頭邊，擰開水龍頭，簡單衝洗了一下手中的碗。髒水嘩啦啦留下用青石板鋪好的排水渠中，發出一陣潺潺流水聲。陡然間，從旁邊傳來一聲驚唿。“阿瀚，你剛才叫他啥？快再叫一聲來聽聽！”這聲音太響亮，直接將黃土地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其他人先看了看說話的人，連雲礫都忍不住看了過去。那是一個坐在兩大筐豆芽背後的男人。此時此刻，這男人正睜圓了被黑的可怕的眼圈包裹住的眼，直勾勾盯著雲礫。饒是他剛才的話是對閔誠瀚說的，饒是閔誠瀚就在雲礫身邊，他都沒分多少眼神給閔誠瀚。雲礫暗暗抽了口涼氣。這男人黑眼圈太可怕了，原本男人臉色不算多白，但被黑眼圈一映，臉色就變得格外蒼白，整個人好似剛剛爬出的鬼。廣場上其他人循著男人的視線，將目光逐一投到雲礫身上。有許多低語聲，循風飄到雲礫耳邊。“新麵孔？”“阿瀚帶過來的啊？”“說起來，我剛才好像也聽到阿瀚叫他……小礫？咱記得有誰名字裏有這個字不？”雲礫隻覺自己好似變成待宰的羔羊，正被顧客打量評點著。閔誠瀚大步往前，一下子擋在了雲礫前麵，擋住那些肆無忌憚打量的眼神。雲礫總算覺得好受了。他其實知道這些人沒什麽惡意，隻是太大的實力差距，讓他很不適應被這些人如此觀察。“你們眼神都收收！”閔誠瀚粗聲粗氣的，甚至揮舞了一下拳頭。拳頭殘影都散了，雲礫才聽到幾聲空爆聲。待聲音散去，他剛才被打量的不適感也沒了。哪怕閔誠瀚退後兩步，將他露到其他人的注視下，他都沒再覺得不舒服。“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雲礫，美食街一號店老槐食館老板。今天我帶小礫過來，看看你們賣的菜，如果……”都沒等閔誠瀚將話說完，廣場上所有人都已刷的一下圍了過來，呈半包圍狀，圍了一層又一層。剁肉的、殺豬的、宰魚的、賣菜的……全過來了。雲礫輕咳一聲：“諸位……”最早問閔誠瀚怎麽稱唿雲礫的麥豆芽男人，最早圍了過來，也表現得最激動。“雲礫？你就是雲礫？好哇！雲老板，你信我，我家的豆芽真的特別好吃！你要不要來試試？我幫你洗啊，洗完就在這裏刷一刷，嚐一嚐，如果好吃的，我以後都給你供貨，怎樣？保證供貨量大！如果你想做其他菜，我馬上就能幫你將灶台搭起來，鍋什麽的，都馬上就能弄過來，有啥需要你說句話就行！”還有剛才那個殺豬漢，這時候也揮著殺豬刀喊：“雲老板，要肉不？我剛殺好的大肥豬，你要不要看看？肉質特別好，都是在山裏跑的豬，好吃！”殺豬漢太激動了，雲礫幾乎要擔心自己說不買他的豬，他就要揮著刀將自己當豬殺了。“雲老板，聽說你店裏賣拍黃瓜啊！我這有黃瓜！”這迴雲礫沒看到說話的人是誰，隻看到在黑壓壓的人頭中，忽然冒出了一根青翠的黃瓜，就在眾人頭頂上方不斷舞動。這三個人一開頭，雲礫再看向眾人，就看不到他們的模樣了。他甚至看不到一個明確的人，隻能看到無數食材。殺豬漢不揮殺豬刀了，改抱剛被他宰好、還沒來得及解剖的大肥豬。豬的四蹄、被割開的肚子朝向雲礫，豬頭擋住了他的腦袋。賣豆芽的也拿自己的豆芽過來了。還有一些圍在中間層的，這會兒被其他人忽然拿過來的食材擠了位置，一個個你擠我我擠你的，場麵愈發混亂。可這樣混亂的場景裏，他們拿過來，或者說直接用力量轉移過來的食材，全被他們保護得很好，絲毫都沒受到他們的擠壓。雲礫看了看，就拉了拉閔誠瀚衣角。“叔，他們在幹嘛？”明明之前隻知道是閔誠瀚過來，還表現得那麽隨意，怎麽一知道他的身份，就忽然變了個人似的？閔誠瀚臉上盡是憋不住的笑。“你後山菜園才開，沒玩過吧？”雲礫老實承認：“沒來得及玩，本來打算今天下午再看看的。”上午迴到餐廳，還要教閔誠瀚揉麵。至於下午，閔誠瀚是留在他店裏繼續練習，溫習上午學到的內容，還是忙別的，那都沒關係，他總能有時間做點別的了。“他們呢，都有自家的菜園，而且菜園麵積還很大，產量很高。隻不過嘛……”閔誠瀚環視眾人，“他們出產的東西不大好銷售。怪談城的食材供貨渠道很多，他們的這些食材，放到怪談城內，隻能算得上零售，而且每天的供應量並不穩定，一天多一天少的，有時候甚至不能供應，所以嘛，大多時候，大家都隻將多出來的食材拿來這裏，直接大家吃了，再多的，有誰看得上，就大家換一換。”旁邊有人歎氣。“交換也沒用啊，我們種出來的，就是我們最擅長做的。換別的食材迴去，做又做得不大好，吃起來沒感覺，還經常被人嫌棄，糟蹋他們家食材。”閔誠瀚重重一點頭。“對，所以我們這裏這個集市，看起來賣的東西很多，其實到最後，這些食材都沒得到很好的對待。現在，你來了。”雲礫來到怪談城，接手餐廳的時間確實不長。但這段時間裏，雲礫餐廳已經有了頗多出品。縱然其他人都不怎麽了解雲礫，但在他們的模糊印象中，雲礫就是那個無論拿到什麽食材，都能做出味道不錯的食物的人。這一點，直接與他們每一個人，都隻有自己擅長的一兩樣，形成了明顯區別。他們需要的，也是這個。“這？”雲礫遲疑了下，仔細地打量起眼前林林總總的食材。紫茄瓜、土色大地瓜、黑色帶泥荸薺……天賦跳出來了。【都是農家自種的，品質比你在三大平台買到的都要好哦！也就比不上蔡婆婆種出來的特級食材了，但如果和其他比，它們最起碼都能和對手打平！】雲礫不再猶豫。“你們的貨有多少？價格怎樣？我餐廳也未必能全要。”至於他們的供應量不穩定，雲礫不覺得是多大問題。反正他擅長的菜多！基本的肉食之類管夠了，其他的，哪怕每天變化都無所謂。橫豎他在三大平台采購，也會考慮當天折扣優惠，或者新鮮推薦，再根據這些，確定餐廳今日菜單。眼看其他人都想再湊近一點，將自己捧著的食材塞到雲礫手裏，閔誠瀚立刻做出往外推的動作。“你們都讓讓，讓開點！先讓小礫試一試味道。剛小礫過來洗一洗碗，還要再吃那邊的菜呢，你們都堵在這裏算啥？”這下，人群才算散開少許，給雲礫讓出一條路。雲礫定定神，就在眾目睽睽下，走向咕嚕咕嚕地響著的方形鍋。鍋裏的水全是清水，煮著的那些食材散發出的，也隻有食材自帶的香味。雲礫一樣拿了一串，就將自己的大碗裝得滿滿當當，幾乎要堆出一座小山。他先什麽調味料都不加，就這樣挨串咬上一口，嚐一嚐食材最本真的味道。吃的人是他，被眾人看著的也是他，然而緊張的卻變成了旁邊的人。雲礫麵無表情，先咬一口海帶。一個被擠在角落裏的矮個子看到了，緊張得都捏起了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雲礫的臉。可進入狀態後的雲礫，隨便他怎麽看，臉上的表情就沒絲毫變化。一小口海帶吃完，雲礫扭頭問閔誠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