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禦花園荷池女屍案結案已有兩月,皇帝病重休朝,鳳淩琛跟鳳夜瀾掌權,朝堂紛爭洶湧難測。


    皇後被禁寢宮,鳳淩琛改變往日溫潤,處事手段逐漸淩厲。曾經鳳淩琛反感爭權奪勢,如今深陷奪嫡血戰,再沒兄弟情分。


    古往今來成王敗寇,鳳淩琛深知皇家薄情,若他無法坐上皇位,即便他死不足惜,但跟隨他的那些人,都將麵臨萬劫不複。


    鳳淩琛跟鳳夜瀾的爭鬥愈發激烈,朝堂內爭執不休,皇城每日都在死人,氣氛壓抑陰沉,整座皇城仿佛都被籠罩在血腥中。


    丞相府梅苑,雖是春季但姬夏陌沒敢穿的過於單薄,數年病著身體懼寒,若是被寒風侵體,怕是又得半年趟著。


    姬夏陌廊前擺弄著褚靈幽送的盆栽海棠,房藺君搖著折扇走來,看著身穿素青錦衫的姬夏陌道“感覺你又削瘦許多。”


    “我哪裏瘦了,就你眼睛毒。”姬夏陌擱下修剪的剪刀,掏出絹子擦掉指間沾到的露珠。


    “既然春季暖和了,就要仔細養著。”房藺君幫姬夏陌披上鬥篷。


    姬夏陌跟著房藺君走在院裏,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姬夏陌解開鬥篷領帶,稍稍放鬆些。“靜月湖畔的桃花該開了,我寫了帖子給秦焱,今晚去賞花怎樣?”


    “都好。”房藺君說著又像是想到別的,側臉望向姬夏陌道“許久沒見笙空師父,不如借著出府賞花就叫他同來,人多也熱鬧。”


    “湖畔望月賞花也是雅事,他應該會喜歡。”姬夏陌笑道。“既然如此就帶笙空同去。”


    “兩位午膳有想吃的嗎。”褚靈幽的聲音隔空傳來。


    “我跟秦焱約在第一樓,午膳吩咐廚房就不用備了。”姬夏陌道。


    房藺君挑眉輕笑“即使身在江湖,也常耳聞皇城第一樓有三絕,名酒美人香,禦菜龍虎鬥,香茶洞庭碧螺春。”


    “皇城第一樓的客非富即貴,菜價也是貴的很,我哪舍得花錢。”姬夏陌笑得狡黠。


    房藺君想到姬夏陌宴請秦焱,頓時明白姬夏陌的打算。“明明是你請客吃飯,結果倒是讓宴客出銀子。”


    “秦焱是皇宮內衛統領,兜裏有的是錢。”姬夏陌轉身迴屋。“快些去換衣服吧。”


    姬夏陌換身墨藍錦緞寬袍,帶著靳無極跟褚靈幽還有房藺君出府,拖家帶口的準備去蹭食。


    這段時間朝堂內亂皇城暗波洶湧,姬夏陌為避嫌托病謝客,早就躲梅苑裏悶壞了。


    鳳淩琛跟鳳夜瀾掐的你死我活,丞相府跟姬夏陌都是香饃饃,無論拒絕還是接受都是麻煩,姬夏陌隻能躲著避著。


    鳳淩琛婦人之仁難擔重任,在姬夏陌看來諸王裏最後的勝者恐怕是鳳夜瀾,但鳳夜瀾敏感多疑冷漠薄情,即便他有定國之能,怕也是兇殘的暴君。


    鳳淩琛跟鳳少矜同屬□□,他們都是難得的智者,三王鳳夜瀾雖有智謀,可同黨派鳳宇飛卻是豬隊友,若是論籌謀算計,鳳夜瀾恐略輸一籌。


    姬夏陌眉間微蹙,細想自奪嫡來,鳳夜瀾跟太子鳳淩琛勢均力敵,難道鳳夜瀾背後還有隱藏的謀士指點?


    “既然是遊玩,莫要多想其他的。”靳無極輕柔的揉散姬夏陌眉間的蹙起。


    姬夏陌斂起思緒,仰臉露出笑容“我知道。”


    姬夏陌來到第一樓,低調的在二樓定了間廂房,選好飯菜酒水侍者離開,姬夏陌斟茶給房藺君笑道“你惦記的香茶。”


    房藺君端杯細品,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味道確實遠勝普通茶水,但比不得你梅苑的茶香。”


    “你就挑嘴吧。”姬夏陌剝開果殼砸向房藺君。“梅苑的茶是皇宮禦賜,每年僅產數斤,我珍藏的就那半包,哪能給你解渴喝。”


    “好茶當給會喝的,像我這種俗人喝些粗茶也就行了。”房藺君飲盡杯中茶,狀似真當茶解渴喝。


    姬夏陌跟褚靈幽都樂了,靳無極眼底也閃過笑意。飯菜陸續上桌,這時秦焱也被侍者引領著進屋。


    “秦統領來的真是時候,這飯菜剛上桌還熱著呢。”褚靈幽笑聲爽朗的揶揄。


    秦焱瞥了眼褚靈幽,並沒跟往日似的辯駁。姬夏陌跟房藺君狐疑相視,疑惑秦焱晦暗的神色。


    看著秦焱滿臉疲憊的坐下,姬夏陌倒茶遞給秦焱“又出事了?”


    秦焱揉著眉間,渾身都透著壓抑的倦色。沉默的將茶飲盡,秦焱聲音略帶暗啞“太子請旨皇帝賜婚。”


    姬夏陌僅是片刻愣神,隨即想清楚秦焱頹廢的原因“薰姐。”


    秦焱氣餒的耷拉下腦袋,緊抿的嘴角克製著憤怒“皇帝準許,聖旨剛到將軍府,婚事已成定局無力迴天。”


    秦兆欽掌握王朝六成軍權,奪嫡血戰誰若能得到他的支持,將會是如虎添翼。


    秦兆欽旁觀諸王奪嫡,秦婭薰如果嫁給鳳淩琛,愛女被卷進奪嫡中,秦兆欽還能冷眼旁觀嗎?


    鳳淩琛請旨皇帝將秦婭薰賜婚與他,到底是真情還是算計?但無論是真情還是算計,將軍府太子府聯姻,將軍府算是涉進奪嫡,鳳夜瀾想坐上皇位,必會先扳倒將軍府。


    滿桌飯菜酒香,屋裏卻沒人再有胃口。


    “秦焱,你想聽真話嗎?”姬夏陌道。


    秦焱望向姬夏陌,姬夏陌扶額歎氣“奪嫡血戰,我更看好三王。”


    秦焱瞬間白了臉,姬夏陌給杯中添茶推給秦焱“薰姐,不能嫁。”


    “夏陌,抗旨是死罪啊。”秦焱聲音顫抖,透著深深的無力。


    “三王多疑,他若成皇必屠將軍府。”秦婭薰性格爽朗敢愛敢恨,姬夏陌很喜歡她。就算沒有奪嫡,秦婭薰的性格也無法在後宮生存,更何況現在的局勢,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萬劫不複。


    但是秦焱說的沒錯,抗旨是死罪,可難道就要秦婭薰成為皇權政治的犧牲品嗎?


    “太子怎會突然請旨皇帝賜婚。”姬夏陌感覺頭疼欲裂。


    “三王曾跟我爹提過想娶我姐,但沒想到太子竟突然請旨賜婚。”


    “奪嫡啊,奪嫡啊…”姬夏陌按著額頭,笑容諷刺沒有絲毫暖意。


    靳無極握住姬夏陌的手,深邃漆黑的眼底帶著擔憂。秦焱完全被突然的賜婚打亂,白著臉胡言亂語“要不我送我姐跑。”


    “你想將軍府被滿門抄斬嗎?”靳無極冷聲道。


    姬夏陌當初逃婚,一是晴怡也逃了,二是皇帝跟姬夏陌之間有交易。若是秦婭薰敢逃婚,將軍府必將大禍臨頭。


    “別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姬夏陌喝著茶,強製穩定情緒恢複理智,思索著對策。


    桌上的飯菜漸漸涼透,姬夏陌擱下茶杯沉聲吩咐秦焱“秦焱,你先穩住不能慌。”


    “你想要我做什麽。”秦焱非常信賴姬夏陌,他相信姬夏陌絕對不會害他。


    “我無法保證讓薰姐不嫁給太子,我隻能盡我所能護住將軍府。”


    秦焱張嘴欲言又止,他知道這也許是姬夏陌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但想到淪為政治犧牲品的秦婭薰,還是覺得很難過。


    “秦焱,你是秦家獨子,肩負的是整個秦家的存亡。”


    “我……我知道。”秦焱捂住眼睛,掩蓋眼睛裏的淚水。


    臨近落日傍晚,姬夏陌帶著靳無極出屋,離開第一樓時看到四樓的榮城,榮城顯然有些微楞,繼而遠遠的拱手施禮。


    姬夏陌有些意外榮城竟還記得他,數年前不過一麵之緣,何況現在他容顏大改,有時他麵對鏡子時都感到陌生。


    姬夏陌微微頷首示意,然後就離開了樓內。


    “剛剛那人是誰?”房藺君隨口詢問。


    “樓內的掌事,名喚榮城,數年前跟他有過一麵之緣。”姬夏陌沒有多解釋,轉身看向褚靈幽跟房藺君道“這頓飯沒讓你們吃好。”


    “想吃以後再來,現在我們迴去?”房藺君笑著安慰。


    “不是要去靜月湖畔看桃花嗎?”姬夏陌斂起煩躁的情緒,故作輕鬆的笑道。“走罷,估計笙空師父早該到了。”


    房藺君有些猶豫,姬夏陌已經被靳無極扶著坐進馬車“別磨蹭了,趕緊出發吧。”


    房藺君知道秦焱的事讓姬夏陌很累,姬夏陌身體又弱,他是想讓姬夏陌趕緊迴梅苑休息的。


    知道房藺君為什麽猶豫,姬夏陌眼神堅毅表情沉著“我姬夏陌在皇城一日,就必會為你們擋風遮雨。再難的事有我撐著,你們無需擔憂。”


    房藺君還想說話,褚靈幽直接拽著他上車,笑嘻嘻的道“咱就當是陪夏陌去的。”


    房藺君甩開褚靈幽,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靳無極沉默的坐在姬夏陌身邊,姬夏陌輕輕握住靳無極的手,嘴角揚起淺淺的笑“別總拿我當孩子,我都已經長大了。”


    靳無極看著姬夏陌感覺心口發苦,他其實很想跟姬夏陌說,他不希望陌陌長大,他希望陌陌能夠永遠依賴著他。


    “靳哥,有時候你也是可以躲在我身後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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