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少矜率先出陣讓老者眉間斂去幾分倨傲之意,雙方互敬後,且聽一聲銅鑼,宣紙鋪開,二人提筆蘸墨。


    老者一眼便可看出早有準備,提筆便落,墨跡在宣紙上暈散去。


    風少矜握著毛筆,眉間微蹙,久不下筆。秦焱觀戰看著風少矜記得抓耳撓腮,恨不得衝上去替了風少矜。


    姬夏陌懶洋洋的倚靠在椅子上,擰著靳無極玩起了猜猜看的遊戲,說白了就是在手裏藏秦焱抓到的藍色玉珠,然後讓靳無極猜是哪隻手。如此無聊透頂的遊戲,難得靳無極也不嫌煩,陪著姬夏陌玩的不亦樂乎。


    “姬夏陌!”秦焱暗踢了姬夏陌一腳,一把奪走玉珠,急的都快要冒煙了。


    姬夏陌斜瞄了秦焱一眼,慢理斯條的剝著一個橘子“急什麽?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都快半柱香的時間了,五王爺還遲遲未曾動筆,我能不急嗎?”也不計較姬夏陌拿他比作太監,秦焱死死的捏著椅手咬牙道。


    姬夏陌看了看擂台上的風少矜,眉頭微蹙,僅是曇花一現便又舒展開來,快的讓人幾乎都要以為是錯覺。


    “不急,五王爺才華橫溢,文武雙全,小小的一幅畫又有何難?不過是錦繡河山罷了,還能難得住咱們五王爺?”姬夏陌看似玩笑,聲音不覺得加大了幾分。“前幾日五王爺不還吟著,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能吟的出這般大氣磅礴的詩句,又何難繪不出一副錦繡河山。”


    自風少矜上了台便一直糾結於如何落筆,今時不同往日,他所麵對的是翰博書院德高望重,精通書畫的師傅,自然不能同往常那般隨意。


    正在糾結隻是,突然聽到姬夏陌與秦焱玩笑,一句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令風少矜眼前一亮,腦中閃現一副宏圖。


    風少矜可不認為自己糊塗至此,這兩句大氣磅礴的詩句若是出自他之口,他又豈會忘記?看了一眼不遠處笑嘻嘻的逗弄著秦焱的姬夏陌,風少矜搖頭失笑,隨後麵上一肅,撩起衣袖,手下毫不遲疑的落墨。


    “哎!動了動了!”見風少矜動筆,秦焱叫了起來,激動的好像已經取得了勝利。


    姬夏陌扶額,不想再去看秦焱的蠢樣,兩隻黑溜溜的眼睛瞄向了觀看的百官席位,評頭論足,忍不住在心中吐著槽。


    突然,姬夏陌撞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看似仿佛如死水般波瀾不驚,可在這片平靜的背後又蘊含著怎樣的冷漠和無情?姬夏陌沒有學過心理學,不知道那抹洶湧到底是什麽。可是敏銳的直覺卻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迅速將眼睛移開,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這個人要麽躲著,老死不相往來。要麽死死抱住大腿,絕對不能為敵。


    鳳夜瀾收迴目光,眼底揚起淡淡的涼意,這個小家夥,害怕自己?


    被嚇了一次,姬夏陌也乖了許多,並著兩隻腳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三好學生的姿態倒讓靳無極微微側目。


    二人的比試時間是一個時辰,姬夏陌看的昏昏欲睡,滿心無聊,隻得在心中思索著接下來的三場比試,合算著排兵布陣。


    就在姬夏陌腦袋快要耷拉到胸口下的時候,一聲銅鑼響驚的姬夏陌反射性的坐直,精神抖擻的盯著台上,若不是他眼中那還未散去的迷糊,倒還真有可能被他給騙了過去。


    鳳淩琛一直關注著姬夏陌,見他這般模樣,好笑之餘又多了些喜歡。這個小家夥倒是甚得他心,雖頑劣,卻也知進退,懂取舍,人也精明可愛,像極了他曾經養過的隻小貓。


    銅鑼聲落,風少矜與老者同時止筆,二人互敬後側身候在了一旁。老者身子筆直,一臉自信。風少矜負手而立,青絲隨風散開在漫天梨花中,笑容爽朗,沒有絲毫緊張。


    “一局終!起畫!”小太監高喝一聲,幾名太監上台,揭起桌上的宣紙,走到靠近鳳元皇帝的邊緣,兩幅畫緩緩展開。


    一時觀看的百官紛紛起身,探頭觀看,低唿一聲,口中嘖嘖稱奇。


    老者所繪的是一片奇石怪林,青鬆枝幹有勁,鬱鬱蔥蔥。連綿不絕的怪石聳立在雲山霧繞之中,仿佛直通天地。雲霧翻湧,煙波浩瀚,星羅棋布令人震撼不已。


    再看風少矜所畫,長江之水一瀉千裏,波瀾壯闊,猶如一條巨龍在咆哮,讓人生畏。長江側山石屹立,在狂暴的江水撞擊下屹然不動。給人一種大氣磅礴的震撼。


    鳳元皇帝靜看了兩幅畫,微微點了點頭。“你這畫技提高了不少。”


    風少矜拱手笑道。“前些日子父皇不是說想要兒臣為您作畫一幅?為此,兒近日一直在苦練畫技。”


    “朕也不過隨口一說,難得你還記得,有心了。”鳳元皇帝雖這般說著,麵上卻柔和了不少。


    “諸位學士如何評看?”鳳元皇帝話鋒一轉,視線移上一旁的七位學士。


    七人麵麵相視,最後一人起身,先是行了一禮,恭敬道。“五王爺下筆灑脫不羈,蒼勁雄渾,一揮而就,透著豪爽之氣。與之相比,關師傅畫法相對要細膩一些,可謂是丹青妙筆,讓人如臨其境。”


    “是嗎?”鳳元皇帝淡淡的應了一聲,讓人分不清是喜是怒。


    姬夏陌將手中的一瓣橘子送到靳無極嘴裏,拱了拱秦焱的肩膀。“瞅見了嗎?不出意外這局勝得就是五王爺了。”


    “你怎麽知道的?”秦焱疑惑。


    “要賭嗎?”姬夏陌笑的跟隻忽悠小紅帽的狼外婆。


    秦焱瞪眼,噌噌列開半邊身子,從姬夏陌身邊移開。“還賭!?你上次害我害的還不夠。”


    迴想上次在如夢閣,姬夏陌摸了摸鼻子,難得有那麽一丟丟的愧疚。“瞧好吧,皇帝的兒子,沒人敢贏。”


    “我堂堂鳳元王朝,怎能禁於拘泥,五王爺下筆蒼勁雄厚,大氣磅礴,更當得起錦繡河山四字。”公孫睿突然起身,麵色凜然,大手一揮指向風少矜的畫作。


    在場的官員哪一個不是猴精猴精的?公孫睿這般一說立刻都心領神會,紛紛起身表示,話中無一不恭維著風少矜。


    老者站在一旁,麵色鐵青,卻又不敢出口反駁,隻得垂手而立,埋頭不語。風少矜麵上雖然笑意不變,眼中卻漸漸轉涼。


    這場比試到此已經沒了意義,結局自然是七麵玉牒全是藍色,風少矜勝。


    姬夏陌看著風少矜走來,揮手將一個橘子砸了過去,見風少矜望來,挑眉一笑。“吃個橘子壓壓火。”


    “你倒有心了。”風少矜笑的微寒,僵硬的五官卻是鬆和了不少。


    第二場即將開始,公孫嶽瞪著秦焱兩眼冒火,一副恨不得將秦焱撕吃了似的。秦焱也毫不示弱的迴瞪過去,兩個人跟隻蠻牛,拚著氣勢,就差在空中p出‘劈裏啪啦’的閃電。


    公孫嶽派出一個稍矮一些的老者,比試詩詞,姬夏陌摸了摸鼻子,思索片刻,抬頭示意秦焱。“你上。”


    秦焱瞪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叫我去?”


    “不然咧?”


    “我五歲那年我爹塞給我一本詩詞集,我到現在讀都還讀不全,你讓我去跟他鬥詩,你……”


    “瞎叨叨什麽,上去!”姬夏陌一腳將秦焱踢了上去,同時將一個絹子扔去。“緊張的時候擦擦汗,不用謝了。”


    秦焱還想垂死掙紮,靳無極拿起一個核桃,麵無表情的在手中捏碎。一聲清脆的‘哢吧’響,秦焱後腦一涼,隻覺的此時靳無極手中被捏碎的核桃,就是下一刻他腦袋的下場。


    秦焱憋屈的扁著嘴,一臉不樂意的走上擂台。


    靳無極淡淡的將手中的核桃核肉分離,遞給了姬夏陌,姬夏陌吃得開心,靳無極看的也舒服。


    風少矜搖頭失笑,伸手敲了一下姬夏陌的額頭。“就知道欺負人。”


    秦焱以堪比蝸牛的速度磨上了擂台,在座的百官有幾人不知秦家小郎的草包之名,見此,皆忍不住搖頭發笑,麵帶諷意。


    公孫嶽笑的張揚,一臉不屑的看著秦焱。“怎麽?你那邊沒人了?竟要你出來應戰!”


    “哼!老子出來迎戰是看得起你,看老子不殺你個片甲不留!!”秦焱梗著脖子死撐,心中卻忍不住犯虛。迴頭想要從姬夏陌那裏找到些安慰,卻見姬夏陌正與靳無極‘你儂我儂’哪裏管他。惱怒之餘,心中更多的卻是委屈。


    老者眯眼看了秦焱一眼,鼻中發出一聲明顯輕視的嗤笑。“如此,便開始吧。”


    擺明了不想擱秦焱這個‘草包’身上浪費時間,老者直接走到案後,鋪開宣紙,提筆落下。


    “正值春季,這滿園梨花開的正盛,今日就以這梨花為題,作詩一首。”


    老者將筆擲下,宣紙拿起,‘梨花’二字落在紙上。


    秦焱張了張嘴,幹巴巴的點了點頭。“好。”


    “老夫獻拙,先賦一首。”老者踏前兩步,稍稍思考片刻,扶須踏步,口中沉吟。


    “昨夜春風拂滿園,粉蝶尋香迎帝氣。


    桃李爭豔心生妒,旦隨流水隱歸去


    梨花散盡送春離,酒臥林下雨沾衣。


    幾番愁緒引淚下,譜下一曲相思意。”


    老者花落,四周一片應和之音,秦焱孤身立於擂台之上,仿若千軍萬馬之間,唯有一人悲涼,倒看的姬夏陌有些心中不落忍。


    老者撫著胡須,聽著四周讚譽之聲,笑容滿麵的看向秦焱“秦公子,該你了。”


    秦焱僵硬的站在台上,尷尬的絞著手中的絹子,手心滲出了薄薄的汗。四周那或明或暗的諷刺的視線,刺得他猶如千刀萬剮。


    “怎的?難道秦公子還未想好?還是……肚中無墨?”不得不說,最後一句的尖酸刻薄,就是姬夏陌臉上也有些不大好看,看著台上趾高氣揚的老者,眼中微冷。


    “我……”秦焱緊握著手中的絹子,僵硬的想要去擦汗,無意間瞥到一抹淡淡的墨色,頓時一怔。


    愣了半響,秦焱驀然轉身,一臉愕然的看著一副皇太後架子靠在椅背上,由著靳無極捏核桃吃的姬夏陌。


    見秦焱望來,姬夏陌勾了勾唇角,幾分好笑,幾分好氣。‘終於發現了嗎?蠢貨!’


    秦焱收迴視線,原本想要認輸的那一點點小心思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高仰著下巴,又恢複成了跟隻驕傲的大公雞似的。


    秦焱打開絹子擦了擦額頭,片刻,一連囂張的瞪著老者。“老頭!誰說老子肚裏無墨,隻不過是天太熱了,老子一時中暑罷了!”


    “噗!”姬夏陌樂了,這小子,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


    “你!”被秦焱一句一個老頭,一個老子給氣的臉色發青,卻又尋不出什麽粗俗的話來迴罵,頓時一張臉憋的通紅。


    沒有一丁點尊老愛幼的心,秦焱哼哼著鼻子,雙手負於身後,裝模作樣的學著老者剛剛的模樣,圍著老者打轉。


    “聽好了!老子教教你,什麽才是真正的詩!”


    “小院閑窗春已深


    重簾未卷影沉沉


    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山催薄暮


    細風吹雨弄輕陰


    梨花欲謝恐難禁”


    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擂台之上,秦焱背著手,搖頭晃腦,就差給一隻尾巴吊上山去了。


    姬夏陌隱去嘴角的笑意,起身拍手。“好!不愧是將軍府的秦小公子!出口成章,七步成詩,嘖嘖~~就這肚子裏的墨水,怕是淹了某個倚老賣老,臭不要臉的老頭不知道多少裏?”


    秦焱放下手,嘴角抽了抽。這話他說的就不覺得良心疼嗎?誰再臭不要臉能比得上他。


    姬夏陌笑意盈盈的撫著掌,笑的小臉花開燦爛。“秦小公子道了一曲梨香,倒勾起了我的詩性。正所謂,紙上談兵真功夫,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你!”老者哆嗦的指向姬夏陌,胸口起伏不定,明顯被刺激的不輕。


    姬夏陌小臉一皺,委屈的對著手指。“咱腦子笨,嘴巴也不好,論武不如五王爺,論文比不上秦小公子,慚愧,慚愧!”


    “噗!”鳳宇飛樂了,捂著嘴壓著笑,肩膀一聳一聳的。


    鳳淩琛搖頭,看似不讚同姬夏陌的埋汰,嘴角卻忍不住直往上揚。


    風少矜倒是淡定的起身拍了拍姬夏陌的肩膀“小陌,不得放肆。”


    “是!”姬夏陌眯眼一笑,迴頭可憐兮兮的衝著老者拱手作揖。“老爺爺,夏陌是直腸子就喜歡實話,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老爺爺莫怪。”


    老……爺爺?


    “老爺爺,你一定不會夏陌的對吧?夏陌還是個孩子啊~~~”兩隻眼睛眨呀眨,眨呀眨,趁著鼓起的小包子臉別提多可愛了。可是這看在那個老者的眼中,恨不得直接給他撕了。


    老者捂著胸口,唿吸不定,幾乎快要給氣的背過氣去了。


    “既然二人已經比較完畢,那便評斷吧。”沉默的鳳夜瀾開口打破了此時詭異的氣氛,抬手示意七名學士。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若說一開始二人還能比較一番,可經姬夏陌這一折騰,那些學士連想包庇都做不到。


    秦焱剛坐下,風少矜便伸手將秦焱手中的絹子拿走,展開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一排排被汗水汙了的字跡。


    風少矜望向一旁的姬夏陌,笑的意味不明。姬夏陌抬頭看天看地看靳無極,就是不看風少矜。


    “我能問一下,你是如何得知他會以梨花為題?”


    姬夏陌嗬嗬一笑,故作神秘的掐著手指。“那是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我夜觀天象,施法布陣,隻見東方一星忽明忽暗,頓時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趕緊掐指一算……”


    “別胡扯!”風少矜敲了一下姬夏陌的額頭,笑罵。“說正經的。”


    姬夏陌揉著額頭,不滿的扁著嘴小聲咕喏。“跟大俠討論江湖八卦,同書生聊琴棋書畫,在古代,你們也就這點尿性。”


    “什麽?”


    “我是說,這裏梨花盛開,美不勝收,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浪費去?總結也就一句話。”姬夏陌打了個響指。“取景方便。”


    秦焱灌下一杯水,瞪了姬夏陌一眼。“你就不怕倒是他沒以梨花為題?”


    “不怕。”姬夏陌一仰頭,傲嬌的小模樣看得人心裏一癢。“我這裏還備了好多。”


    姬夏陌說著,一打沒寫字的絹子扔在了桌子上。“包換!”


    “……”秦焱


    “……”風少矜


    第三局開始,已經連輸兩具的公孫嶽臉色黑的跟隻墨魚似的,看的姬夏陌心呀肝的都在顫。


    他真不是故意要贏得,事先他是真沒想到風少矜竟然會贏,他能罵一聲這萬惡的資本主義,該死的皇二代嗎?


    第三局比試的棋,姬夏陌吞下最後一口核桃,一撩衣擺,雄赳赳氣昂昂的上了擂台。


    這一次的老頭倒是禮貌了不少,衝著姬夏陌拱了拱手,臉上並沒有絲毫嘲諷之意,姬夏陌點了點頭,心中給這個老頭打了個及格。


    棋局已經擺上,老者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姬長公子,請賜教。”


    姬夏陌摸著鼻子,小眼神在全場溜了一圈,萬眾矚目之下,往後退了兩步,一開始氣勢洶洶的氣場跟個皮球似的被人突然戳了一針,‘咻’的漏了氣。


    小白絹子一丟,姬夏陌理直氣壯的挺著瘦弱的胸口,嘴上卻弱弱的開了口。


    “我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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