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龐然大物的慣性入侵,渺小的人類第一反應是慌亂躲避。包括訓練有素的弓箭隊少年們,他們努力站著沒有逃,但被人群衝擊後,個個也都臉色煞白。


    直到聽見孫秀青的口號,連日訓練的條件反射,讓他們克服心中恐懼,迅速站成兩排。


    孫秀青也趕到他們身邊,努力忽視頭頂已經逼近人群的巨獸,揚起嗓音下達指令:“立正,準備瞄準!”


    弓箭隊紛紛搭箭。


    “射擊!”


    唰唰唰,離弦之箭紛紛飛向兩頭率先逼近的翼龍,但眾人的第一箭隻是讓它們微微偏離了方向。


    “再射!”


    翼龍們吃痛暴怒,分明已經不能保持平衡,但還有三隻翼龍在不遠處蓄勢待發。


    “快,以小雲為中心,左邊的隊友射這隻,右邊的隊友射另一隻,按照訓練中所說的那樣,集中射擊單側翅膀,叫它不能保持平衡,小雲,你負責瞄準眼睛,先把這兩隻幹掉!”


    “預備,射!”


    隨著箭矢紛紛射出,兩隻龐然大物中箭後,竟然真的搖搖晃晃地掉下來了。伴隨著沉悶的墜地聲,還沒有離開現場的人群和弓箭隊的成員們,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剩下的飛行獸過來了,弓箭隊準備,繼續射擊!”


    或許是看到前麵的翼龍莫名遭殃,後來的三隻被第一波箭矢射中,嚐到苦頭就轉身飛走了,沒有繼續攻擊。


    冶鑄城有史以來,第一次麵對飛行獸襲城,沒有任何傷亡,獲得全麵勝利。


    從驚魂中清醒的居民們,親眼見識到弓箭隊的神勇,甚至流出了激動的淚水。他們對以後平靜安全的生活充滿了向往,他們紛紛湧向弓箭隊的少年們,擁抱著,歡唿著。


    但人群中,也有那麽一小部分人十分清楚,訓練出這支隊伍的人,是孫秀青。他們沒有走向弓箭隊,而是在人群中搜尋孫秀青的身影。


    此時的孫秀青,已經被迴神過來的烈拉走。麻依自然緊緊跟著他,看著他,不讓他輕舉妄動。


    冶鑄城的聖殿內,烈神情嚴肅:“弓箭隊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跟你離開。”


    孫秀青看了看麻依,努力維持表情的平靜,淡淡地說:“族長,當初說好的可不是這樣,我可以帶走誰,隻要對方同意不就可以了嗎?”


    烈咬牙:“你想怎麽樣?什麽條件才願意留下他們?”


    孫秀青搖頭:“那些少年非常優秀,有了他們,關龍城的城防相信很快就可以建立起來,這麽好的人才,我怎麽能放棄?”


    烈憤憤地說:“你分明可以訓練出一隻全新的隊伍!”


    “是,可那需要時間。也需要人,年輕的、勇猛的、有慧根的……”


    “我再給你十五人,十五個跟他們一樣年輕的小夥子。”


    孫秀青笑著搖頭:“族長,這十五個人,應該是冶鑄城最拔尖的年輕人了吧?你上哪再去找跟他們資質一致的人?這交易我可不幹。”


    “那三十人可以嗎?三十個年輕力壯的小子。”


    孫秀青好心建議:“你有這麽多人,何不自己訓練他們?”


    烈腹誹道,以為他不知道自己訓練好嗎?問題是統共才十幾個人,被她帶走一大半,他這個門外漢知道怎麽訓練啊?


    “族長大人,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弓箭隊看成簡單的城防自衛隊那麽簡單。你想呀,連飛行獸這樣的龐然大物都被咱們的弓箭射下來了,那些平日裏需要我們辛苦捕捉、圍獵的小野獸還在話下嗎?天上的飛禽、地上的走獸、水裏的遊魚,隻要是能吃的,哪樣不能用弓箭獵來?”


    被這麽一啟發,烈的臉色巨變。他甚至想到,如果可以捕獵野獸,為何不能……獵殺敵人?他早就豔羨白毛族的海鹽人見人愛,如果將他們抓來,為冶鑄城製鹽,會怎麽樣?白毛族的城池有高高的城牆,普通的刀斧難以危及他們,但如果有了弓箭,就不一樣了……


    孫秀青此時還不知道烈的邪惡念頭,日後知道了,對當初自己不負責任的引導也追悔莫及。後話暫時不提,烈忽然說:“一百人。隻要你把弓箭隊全部留下,我允諾你們,可以帶走一百人。”


    孫秀青看他誌在必得的樣子,終於報出了自己的要求。


    “兩百人。兩百個青壯勞力,還是依照自願原則,隻要他們肯跟我走,你不得阻攔。”


    烈一咬牙一跺腳:“成交。”


    看著烈憤然又有點小激動的離開,麻依偷偷跟孫秀青比了個大拇指。


    此後的時間,陸續有人三五成群結伴而來,向孫秀青自薦,表達想跟去關龍城的想法。孫秀青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允諾他們什麽,隻是讓麻依一起,記錄下每個人的名字,說出發前會通知他們,決心一定要去的話,可以做好準備了。


    當晚,她們約了阿秋、小雲等人,在阿強阿英的房子裏相聚。通過他們對城內居民的了解,大致過濾了一下報名者的清單,確定了人選。


    離開時,阿秋先迴去了,兩人跟小雲同行最後一段路。


    小雲依依不舍地說:“其實,我真的很想跟教官一起去那裏。”


    孫秀青拍拍他的肩:“我一直以我們家鄉對軍人的要求來要求你們,你們也要牢記。不管在哪裏,保護自己的子民是第一要務,我去到關龍城,可以新建一支弓箭隊,但你們離開了,冶鑄城又會陷入對飛行獸的恐慌之中。”


    小雲低頭,輕聲說:“我知道,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自然希望可以一直守衛著這座城。隻是以後,還可以見到你們嗎?”


    這迴麻依搶先說:“當然,我們會經常過來的。要知道,你們的族長雖然是個奸商,但他的好東西還是挺多的。”


    小雲笑:“其實我覺得孫教官更奸,這次不是就把族長大人坑了一把嗎?”


    孫秀青被人拆穿也不覺得尷尬,笑嘻嘻的:“那也是托你們的福,願意配合我。”


    小雲向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鏗鏘有力地迴答:“這是給您的臨別禮物!”


    這禮物有夠特別,不是嗎?


    次日,她們準備離開。來送她們的人不少,也有像阿秋爺孫一樣,帶著簡單的包裹,準備跟著一起走的。孫秀青早上已經讓幾個人幫忙,一起通知了要一起離開的人,青壯勞力兩百個,一個沒多要,但很多人拖家帶口,加上老弱婦孺,竟也有三百多人了。


    烈本人沒有來,隻派了人來打個招唿。那人一看這麽多人要走,連忙跑去跟族長匯報,烈沒心思管那些,他現在全部精力都在弓箭隊,正在集合小雲他們,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打製更多的弓箭、訓練更多的弓箭手。至於孫秀青帶走的那些人,走就走吧,他遲早會搶迴來,不從孫秀青那個小狐狸那裏,也可以從別處!


    至於離開的大部隊,用什麽樣的交通工具呢?孫秀青想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了——步行。


    事實上,她們沒有別的選擇。


    如果有一天,在這個世界修一條鐵路,蒸汽火車嗚嗚鳴叫著向前,天空中有白雲和翼龍,軌道遠處有恐龍吃草,火車通過草原、沼澤和森林,連接兩座遙遙相望的城,一路飄散白茫茫的濃煙……那畫麵也挺醉的。


    離開的大部隊,在冶鑄城外不遠的地方,遇見了一隻巨大的陸行獸。


    那頭巨獸鼻子上長著尖尖的角,怪異的是背上馱著木頭搭建的架子。架子上擺了一部分幹肉啊、野果之類的東西,麻依招唿著巨獸趴在眾人前方,轉向大夥:“拎不動的重物讓阿犀幫忙背著吧,它會陪我們一起迴關龍城。老人小孩路上走不動了,也可以在阿犀背上歇一歇,但如果可以堅持的情況下,大家盡量還是自己走,畢竟阿犀也會累哦……”


    他們翻山越嶺,他們徒步經過草地、山坡、湖畔和叢林,走走停停,遇到了鮮花、毒蛇、野獸和其他人類,二十多個晝夜過去,他們終於抵達關龍城的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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