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


    清溪邊。


    薑憫沉浸於悟道狀態許久,周身環繞的清風都逐漸停歇下來,可當有落葉與細雨落在她周身,仍舊被無形劍氣徹底粉碎。


    小草到來時,恰好看見兩片樹葉被絞成碎末,嚇得連忙停下飛行,不敢靠近。


    良久。


    薑憫緩緩睜開眼。


    就見一株草葉碧綠如洗的小草,在她前方一丈位置焦急地飛來晃去。


    她眉眼一喜,喚道:“阿靈。”


    小草飛行的身影立刻頓住,化作一道碧綠流光朝她撲去,大喊道:“阿憫!!”


    冷不丁聽到有人喊她,這聲音甚至還是從小草身上傳來,薑憫倒是著實嚇了一跳,可想著小草服用觀棋真君賜予的太靈地根,多半已成功結出靈種,便也能理解通人言之事了。


    薑憫沒有阻止小草撲入懷中,阻止它用細嫩草葉扒緊她,貪戀般磨蹭著,她低頭看去,一段時間不見,小草看似沒有很大變化,可每一根碧綠草葉隱隱透明,清晰可見一條條泛著微微靈光的脈絡,有著汩汩靈力在脈絡中流淌,蘊藏不小力量。


    “阿靈,你能說話啦?”薑憫笑問。


    小草戀戀不舍扒在薑憫懷裏,答道:“能了,阿靈現在可以憑借靈力說話,玉泉真人閑來無事,還教阿靈讀經識字呢。”


    薑憫挑眉,問道:“你這段時間都待在自在廬?”


    “是啊,玉泉真人很好,教阿靈讀經,允許阿靈在靈田裏修行,偶爾也會找阿靈喝喝靈酒,玉泉真人釀的桃花醉可香了呢!”小草認真分享著它最近的生活。


    聞言。


    薑憫笑眯眯地,語氣卻是假裝威脅:“哦?你吃大師兄這麽多東西,這人情可欠大了,我還不上怎麽辦呢?要不……把你賣給大師兄抵債?你也正好能天天跟著大師兄享福去咯。”


    “!!!”


    小草頓時嚇得草葉都捋直了,連忙縮進薑憫懷裏委屈道:“嗚嗚嗚,不要賣阿靈!阿憫是不是不愛阿靈了……”


    薑憫頓時失笑,安慰道:“嚇唬你的,阿靈這麽可愛,我怎麽舍得賣呢?”


    她說著。


    臉上笑意微緩,忽得抬眸,警惕朝前方山道看去。


    接著。


    一道嬌小身影憑空緩緩浮現,露出一名身著太極山肅穆黑白長袍,神色卻古靈精怪的少女,虛踏著長滿青苔的山道,一步步緩緩朝薑憫走去,眯著眼笑道:“很警覺啊,神識修為不錯嘛。”


    薑憫沒見過此人。


    可觀其豆蔻少女般的容顏,與異於常人的暗紅眸色,心中一動,便猜測到此人身份,試著問道:“是玉殊師姐?”


    “哎呀,本不想打擾玉曜師妹和阿靈敘舊,沒想到被發現了。”玉殊真人沒有否認,驚訝掩嘴,嗓音輕輕的,隨後眸光一轉,“看來,我斂息功夫還是不到家啊!”


    “師姐別說笑了,師姐故意顯露氣息,想要讓我察覺到吧?”


    薑憫失笑。


    隨後拱手,正式拜見:“玉曜見過玉殊師姐。”


    玉殊真人笑笑,亦是拱手迴禮:“見過玉曜師妹,師妹入門時,我尚在大鴻王朝浩然書院,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她說著,指尖捏起一枚散發妖氣的赤金色小珠,以靈力送至薑憫麵前,笑盈盈說道:“這是三階陰陽雙頭蛟蘊養的蛟陽珠,可從中擷取精純陽氣,就當師姐給你的見麵禮,助你早日結成陽丹,成就金丹大道。”


    “多謝師姐。”


    薑憫一邊雙手接住蛟陽珠並收下,一邊道:“我也給師姐和師兄準備了禮物,我們先上山吧。”


    玉殊真人意外挑眉,驚訝道:“咦?我也有禮物?好呀,大師兄還等著,我們我們邊走邊說。”


    她抬手,做出請的手勢。


    薑憫亦是抬手,請玉殊真人先行。


    細雨紛紛。


    二人沿著青石山路而上,小草緊隨其後,玉殊真人邊走邊問:“方才師妹所悟,可是門內流傳下的《陰陽劍訣》殘篇?”


    “正是。”薑憫點頭。


    論道之時,玉殊真人神色略微嚴肅,說道:“但觀你悟道氣象,似乎,並非陰陽之道那麽簡單。”


    薑憫心想,當然如此。


    畢竟宗門流傳下來的《陰陽劍訣》,少了第一篇的最後兩段話。


    鋒芒隱去,劍道盡顯。


    陽變陰合,動靜一體。


    陰陽之變,最終還得迴到太極,才是太極之道。


    薑憫並未說出《太極劍訣》的存在,而是徐徐道來:“那幾句殘篇,我讀著總覺得少些什麽,處處在講太極,卻隻解陰陽,未解太極,我便想,殘篇最終講的應是太極之道,而非僅僅是陰陽變化。”


    “故方才上山時,我觀雨落溪流,見得其中水之陰陽交融,似是觸摸到其中太極之意,繼而聯係《陰陽劍訣》,生出一些感悟。”


    “太極之意麽……”


    玉殊腳步不停,卻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樣,隨後道:“其實山中許多前輩都有這種想法,《陰陽劍訣》不應隻講陰陽,而講太極,可奈何劍訣缺失,隻餘殘篇,故而隻有以自身感悟去補,我讀過許多前輩的補全之書,卻總覺得未達其意。”


    “可你方才所悟異象,怕是領悟夠深。”


    玉殊真人收斂起隨性之色,正色道:“師妹年紀輕輕,卻能以殘篇推衍全貌,著實悟性不凡。”


    “走,我們一邊吃酒,一邊詳聊。”


    ……


    自在廬。


    薑憫將買給師兄師姐的禮物各自送出,問道:“師兄師姐,可否喜歡?”


    玉泉真人輕撫生出一絲靈性的奇石,讚道:“這塊石頭,蘊養百年之後又是一條生靈,我這自在廬受靈氣滋養,最是適合它修行,師妹有心了。”


    “陰陽石?我荒廢山中課業許久,正好借著它溫習一番呢,謝謝師妹呀。”玉殊真人爽朗笑道。


    玉泉真人推手,將這塊靈石送入靈田旁的靈泉裏養著,隨後多拿出一張蒲團,攤手做出請的手勢,說道:“這雨下得正好,人也齊了,道也悟了,師妹不如坐下一起聽雨吃酒,我等論道一番。”


    薑憫笑著坐下,說道:“聽阿靈說,師兄釀的桃花醉極好,我正好嘴饞,那就卻之不恭了。”


    三人圍爐煮酒,聽雨論道。


    薑憫先是將方才所感講述一番,玉泉真人與玉殊真人再談各自感想,交流一番,令得薑憫收獲不小。


    話題了結後。


    玉殊真人又繼續之前與玉泉真人的話題,講起她的浩然書院之行。


    講到她跟著浩然書院的夫子與同窗,前去大鴻王朝南派的洞明書院論道時,玉殊真人眯眼,語氣中殺意盡顯道:“誰知道我竟在洞明書院,見到該死的燕月趙氏族人,要不是幾位夫子出手攔我,我早將那廝一劍砍了。”


    燕月趙氏?


    薑憫眼神微動,想起在炎陽城遇見的一男一女,亦是燕月趙氏人。


    玉殊真人敏銳注意到薑憫的神色,耐心問道:“玉曜師妹可有什麽想問的?”


    薑憫說道:“師姐方才提到燕月趙氏,我便想到,我在炎陽城鑒石會上遇見二人,亦是穿著燕月趙氏族服。”


    玉殊真人聞言,連忙打起精神追問:“哦?炎陽城一年一度的鑒石會麽,能進去的人,身份可都不簡單,師妹可還記得,二人生得什麽模樣,有什麽特征?”


    “一男一女,女子頗為年輕,氣質出塵無垢,築基圓滿境界,男子身披黑袍兜帽,是一名鬼修,聚陰境圓滿境界。”薑憫說。


    聞言。


    玉殊真人與玉泉真人對視一眼,神色皆是意外,明顯驚訝不已。


    玉泉真人蹙眉問道:“你可在二人麵前暴露師承?”


    “不曾。”


    薑憫搖頭,不解道:“這二人是?”


    玉泉真人解釋道:“師妹,你遇見的多半是趙氏當代家主之後人,姐姐名為趙仙純,弟弟名為趙仙良,此二人為龍鳳雙胞,天生一對玲瓏同心魂,不僅神識強大無比,而且心靈相通,看似是不同的兩個人,不如說是一心雙魂。”


    “不提姐弟一人一鬼,所修玄極陰陽鬥轉大法,是從太極山偷得的禁忌道法。”


    玉泉真人話語一頓,歎道:“我們太極山,本就與燕月趙氏有著不小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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