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憫蹙眉,眼底掠過一絲凝重。


    中空閣樓對麵,兩名修士並排而坐,皆身著繡有紫月圖案的玄色衣袍,一人是一名容貌昳麗出塵的妙齡女子,另一“人”便是舉起玉圭者,隻不過,他身上多穿了件遮掩容顏的寬大兜帽,令人看不到容貌,隻能從聲音上,約莫辨別是一名男子。


    即便如此,其“人”身上,有著若有若無陰氣散發而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


    鬼修。


    “紫月玄袍,二人來自東原燕月國趙氏仙族。”


    薑憫心中暗道。


    “百年前的九宗殿秘境,燕月趙氏族人趙不群聯合其他兩名九宗弟子,在秘境中暗殺四師兄玉緣,以爭奪機緣,師父徹查出兇手三人,將趙不群一脈修士盡皆株連,其餘兩名修士與其師門親族亦是死於師父手下。”


    “各宗與燕月趙氏大怒,施壓太極山,於是師父自請禁閉百年,隻是,還未到百年之期又重新出山,從此改名觀棋……”


    薑憫長睫垂落,遮掩眸中暗色。


    “趙氏族人,也算與師父仇怨頗深了。”


    念此。


    她傳音問寶儀:“真人,這種情況,算誰買下?”


    “隻能協商,協商不成,鬥法決定。”寶儀麵色微凝。


    她亦認識對方來曆,知曉一些恩怨事,此時她方知曉,為何薑憫不想暴露師承……


    “協商?”


    薑憫覺得此語說得委婉,真正的協商,怕是比拚誰背景更硬吧。


    她正這般想著,就聽坐在對麵的黑袍修士起身,持著玉圭拱手,遠遠朝她客氣道:“見過這位道友,在下趙仙良,燕月趙氏中人,修鬼道,很是需要陰氣之物,道友可否割愛,在下感激不盡。”


    “趙道友。”


    薑憫亦是起身,拱手道:“還請道友見諒,薑某,亦是想買下這塊石頭,恕難相讓。”


    她的語氣雖客氣,但卻是不容置疑的態度。


    沒有提及來曆。


    但能坐在第六層的修士,都不簡單。


    故黑袍修士雖未露麵,可低啞虛弱的嗓音卻依舊謙謙有禮,隻是帶著一絲為難道:“既然在下與道友都想爭這石頭,那便隻有以鬥法一決勝負,道友覺得如何?”


    薑憫聞言,笑眯眯說道:“強者得之,這般解決,自是合理。”


    既然萬石閣不想以競價傷自身口碑,那競物之事,隻有她自己來了。


    聞言,那站於高台一旁的白發老者,單手掐指打出一道靈光,朝閣樓中空之地的正中央打去。


    嗡!


    靈光蔓延開來,化作一片氣息強大的堅固屏障,在巨大閣樓中央形成一個數十丈寬的龐大圓形空間,靈光微微蕩漾著,不斷流轉,觀靈光氣息,這位白發老者竟是元嬰修士。


    黑袍修士抬手,朝薑憫做出請的手勢。


    “請。”


    這時,薑憫一旁的寶儀亦是站起,說道:“小友,你毋須動手,我來處理。”


    那黑袍修士,動作微微一頓,失笑道:“這位真人,您若出手,在下不如直接認輸,在下長輩在炎陽城他處談生意,既然長輩不在,便由我等同輩鬥法,如何?”


    言外之意,他有長輩在附近。


    若是寶儀出手,他得喊來長輩助他。


    薑憫聞言,卻是眼中劃過一絲暗意,麵上仍是和善笑道:“趙道友這麽說,薑某隻有築基初期,如何能打過圓滿之境的道友呢?”


    趙仙良不希望寶儀以強勝弱。


    那她還不想跟趙仙良打呢!


    趙仙良明顯是鬼道聚陰境圓滿,相當於築基圓滿修士,而且,他出身世家大族,不缺強大手段,本身就擁有以一當十的實力,睥睨同境修士,薑憫勉強能對付築基圓滿散修,不代表她能與出身大宗大族的築基圓滿修士鬥法。


    薑憫話音落下之際。


    坐在趙仙良旁邊的一位麵容俊逸,身著淺藍錦袍的男子站起,收起手中錦繡折扇,以扇骨拍了拍掌心,從容道:“我來為趙兄分憂吧,若我輸了,便將府中那塊陰玉賠給趙兄。”


    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趙仙良,語氣頓時多出幾分放心與感激,拱手道:“段兄說笑,段兄能幫趙某,趙某已是感激不盡。”


    段姓男子不經意間看了眼那位容顏出塵的趙氏女子,隨後朝薑憫拱手,介紹道:“段某築基初期,亦修劍道,欲與這位道友切磋一番。”


    話音落下。


    他溫和雙眸之中,頓時生出幾分銳意,分明也是劍意境界。


    被點出劍修身份,薑憫心中暗道:“這些世家弟子,都善於收斂劍意,掩蓋劍修氣息,若不刻意暴露,還真不容易看出是劍修……看來,我也得學著收斂鋒芒。”


    薑憫一步踏出。


    一口普通小劍從她袖中掠出,接住她的腳步,托著她飛進閣樓中央的圓球屏障之中,拱手道:“請賜教。”


    段姓男子將手中折扇丟出,折扇變大,化作一件飛行法寶,帶著他飛入鬥法之地。


    他剛走進屏障,便率先抬手,並指召出一口流溢白光的小劍懸浮於麵前,說道:“道友,我們不浪費時間,一招定勝負,如何?”


    薑憫點頭,右手一握,一口平平無奇的長劍出現於手中。


    “正有此意。”


    鬥法之事常見,故坐在閣樓各層的修士,皆是端著看戲的心思,圍觀兩名劍修的鬥法。


    “這不是衡陽段家那小子嗎?我記得叫段邵伯,衡陽段家赫赫有名的劍修種子,剛築基不久,便悟得劍意,說是要送去玄劍穀修行。”


    “衡陽段家的確與燕月趙氏走得近,世代聯姻,看來又有好事要傳出來了。”


    一些修士認出段姓男子,卻從未見過薑憫這副生麵孔,不知其從何而來,師承何處,但與薑憫待在一起的寶儀真人,許多人倒是認得,看來薑憫來頭亦是不小,就是不知劍道修為幾何,能否比得過段姓男子。


    一招定勝負。


    對於築基劍修而言,一招的時間很短很短,隻需刹那。


    段姓男子與薑憫,幾乎同一時間出劍。


    鏘!


    咻!


    段姓男子麵前懸浮的白色小劍,劍鳴大作,一道極為耀眼刺目的白色劍氣驟然生出,如同金烏照耀大地,攜帶強勢睥睨的浩蕩氣勢,朝薑憫斬去。


    薑憫則是抬手。


    一劍斬出。


    這一劍樸實無華,隻是最基礎的劍招動作,讓人生不出任何防備警惕之心,卻在斬出的刹那,一道劍氣在劍鋒處生出,裹挾令人心驚的狠厲銳意,以比段姓男子斬出的劍氣快上數倍的速度疾掠而去,頃刻間如破浪一般斬開段姓男子的劍氣,朝他眉心斬去!


    薑憫的劍意始於銳意,如今愈發殺伐狠厲,滿懷一股子狠勁。


    誰欲擋路,當即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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