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秋去冬來,又一年開始了。


    卻也預示著,這一年結束了。


    12月31日,23點59分,宋久久站在屋子裏的落地鍾前,自言自語,她說:“聶平新,過了今年,我再也不要你了,說話算話。”


    然後,落地鍾敲響。


    她知道,她終歸是錯過了他的聶平新。


    這一年,宋久久25歲。


    國事家事天下事,繁瑣而又忙碌。


    她說,她的人生還很長,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就不走下去了,她要走,而且還要走得穩,走得好。


    這一年,宋久久26歲。


    爺爺說過了25歲的女孩,該找個人嫁了,即便不是為了愛情,那也要有個相伴的人,起碼夜裏睡不著的時候,還有人能陪著說說話。


    27歲這年,宋久久終於還是答應了歐陽毅去相親,定了一樁婚事,不久後,老爺子含笑而終。


    宋久久站在皇家陵園,歐陽毅的墳墓前,她說:“爺爺,您說,男人和女人為什麽要相愛?嗯?為什麽?”


    她始終都不明白,相愛,是什麽。


    因為在這三年之後,她才恍然明白,她與聶平新,隻是她愛,而他,不愛。


    他從出現在她生命裏,到悄無聲息的離開,恍若一場夢,夢裏無論多麽的纏綿不休,醒來,依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初遇,她19歲,他39歲。


    如今,她27歲,他47歲。


    八年,不長也不短,卻恰能將人體細胞更換一遍,所以,如今的她與他,不再是曾經的她,與他。


    這三年,宋久久變了許多,在政壇上也逐漸嶄露頭角,有人說她,冷血無情,手腕強硬。也有人說她,美麗自信,低調沉穩。


    所有的所有,在她的心裏,卻都不抵那個男人的一句,乖,你累不累?


    是的,她累,卻沒有時間去喊累,也不敢喊累。


    宋久久29歲那年,歐陽城突然離世,一個月後,宋雅婷承受不了丈夫離開的悲痛,也隨他而去。


    父母的愛情宋久久一直都沒搞明白,她一直都覺得是爸爸愛媽媽多一些,因為她活了29年,從來都沒有見過媽媽什麽時候對爸爸溫柔過,看爸爸的眼神也從來都是充滿了不屑和嘲弄。


    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有些愛是藏在心裏的。


    母親離開的時候握著她的手說:“九兒,29了,該嫁人了,有件事媽媽不想帶入墳墓,這麽多年雲霄對你做的一切媽媽都看在眼裏,他不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爸爸跟方舟棋的兒子,他隻是穆雲霄,忘了那個不值得你等待和想念的男人吧,這麽多年你累了,需要一個肩膀。”


    那一刻,多年不掉眼淚的她哭得一塌糊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哭,可就是覺得心口很疼很疼。


    穆雲霄不知何時站在病房的門口,他從後麵輕輕擁住哭泣的她,他說:“我早知道我們不是兄妹,九兒,29年了,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等你長大了,我要讓你做我的妻子,這一等便是29年。”


    宋久久哭得更兇了,眼淚肆意地流淌著,一顆接連一顆的眼淚落在穆雲霄摟著她腰肢的手背上,燙得他的心都是疼的。


    宋雅婷握著女兒的手,而後笑著閉上了眼睛。


    宋久久對穆雲霄說:“既然你都等了29年,再等3年,行嗎?”


    她說,她要給父母守孝,短短兩個月內,她失去了雙親,這時候讓她談婚論嫁,她做不到。


    穆雲霄笑起來很美,春風十裏都比不上。


    他說,好啊,我等你,三年。


    但他沒有說的是,三年,九兒,我怕我等不到了,聶平新迴來了,你終將是屬於他的,五年來,你對他的思念,日日夜夜,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看在眼裏。


    我知道,我最終還是要以另一種方式來愛你,這一次,我選擇,親情。


    三月的下午,下起了雨。


    總統府對麵的咖啡館裏,兩個都極為出色的男人麵對麵坐著,一人一杯黑咖啡,無聲地細啜著。


    他說:“下雨了。”


    他點頭,看著窗外,“對啊,下雨了。”


    他說:“謝謝你這些年一直照顧她。”


    他說:“你不必道謝,我照顧她是因為她隻是我的她,與你無關,這一次我選擇放手,成全你和我的她,將我的她變成你的她,你若辜負她,刀山火海,地獄天堂,我都不會放過你。”


    他說:“不會,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五年的時間,她長大了,終於不再是那個任性的小女孩。


    可五年,他卻將她一個人丟在那裏,孤零零的。


    宋久久走出總統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這些年她沒日沒夜的埋頭工作,隻為不讓自己空閑下來胡思亂想,想那個男人,想得唿吸都是疼痛的。


    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而濕潤。


    清風撲麵而來,宋久久覺得自己今天穿得也不薄,可不知為什麽,還是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靜寂的夜裏,聲音尤為的響亮。


    正要抬手招唿司機把車開過來,肩頭,卻有東西落下。


    一股風吹過,鼻息間,嗅到了一股熟悉卻又因時隔久遠而有些陌生的味道。


    有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然後是兩隻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纖瘦的肩膀,就那麽一瞬,她渾身一顫,連帶著的,還有那顆心,也是顫了又顫。


    “久久,我迴來了。”


    熟悉卻也陌生的聲音隨著夜風被吹入耳朵裏,絲絲縷縷的如同那吸入肺腑的味道,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男人,他迴來了。


    可這一刻,那些昔日裏設想的種種,比如,打他,罵他……


    可連她自己都驚訝,她此時此刻竟然能夠如此的平靜,平靜地伸出手朝司機擺了擺手,平靜地坐進車子,平靜地離開。


    總統府門口的地上,男人銀灰色的西裝安靜地躺在那裏,身邊的地上,坐著個抽煙的男人。


    煙蒂扔了一地,亂七八糟的,如同那顆淩亂不堪的心,沒有方向,害怕得要命。


    宋久久迴到歐陽家後,就直接迴了房間。


    五年的時間,她親手送走了她生命裏的三個至親至愛,親手埋葬了他們,連同她脆不堪言的愛情也一同埋葬。


    她已經開始了放手,放了自己,也放了別人,可為什麽他還要迴來?在她已經決定了不再愛他的時候。


    第二天一早,生物鍾準時叫醒了宋久久,洗臉刷牙換衣服,去樓下吃早飯。


    偌大的餐廳,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吃著,昨天還有穆雲霄,可是昨天下午他突然打電話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說:“九兒,我要迴國了,再見麵,要不是你去c國訪問,要不就是我來b國。”


    她當時也沒多想,笑著說:“幹嘛要這麽傷感,你隻是迴國任職,現在交通又這麽便利,就算你在地球的另一端,你若想我,我若想你,也不過是一程飛機的距離。”


    他在電話裏笑,笑得沒心沒肺,他說:“九兒,好想一輩子都不離開你,你說要是我們以後真的有了孩子,會像你多一些還是像我多一些?”


    她認真地想了想,“還是像你吧,你比我長得好看。”


    他說,“好,那就這麽定了,將來我們若有孩子,定要像我,叫我爸爸,叫你媽媽。”


    於是,他們做了約定,期限,三年。


    他說:“九兒,我等你。”後麵還有一句,他沒說出口,等你一輩子。


    他在心裏說,九兒,若是聶平新不愛你了,若是你也不再愛他了,那麽來我懷裏吧,我會一直等你。


    一直一直都的等。


    他還在心裏說,九兒,將來我想要個孩子,體內流著你一半的血液,我一半的血液,叫你媽媽,叫我爸爸。


    雖然有些難,但我想,如此發達的醫學,一定能夠幫我做到。


    我想給我們的孩子取名,穆愛九,雖然名字很俗,雖然你肯定會說不好聽,可是這是我真實的想法,穆雲霄愛九兒。


    直到夜裏見到聶平新,宋久久才知道,下午雲霄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一定是知道了什麽,她一向這麽的聰明,這五年,他總是不經意地提起那個叫聶平新的男人,雖然每一次提起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聶平新給撕碎了扔進河裏喂鯊魚,可她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臉上閃躲的表情。


    他與他,穆雲霄與聶平新,他們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勾當。


    而她,卻一輩子也不想知道那勾當到底是什麽。


    一杯水冷卻了,想要再加熱沸騰,需要時間和過程,而她卻不想了,涼了,就涼了吧。


    早飯後宋久久去總統府,司機將車停在門口,她正要坐上去,想起來還有東西忘在了房間,便吩咐傭人上樓給她取,她則坐在車內等待。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過去了,傭人遲遲不見蹤影。


    宋久久又吩咐傭人去看看,去了之後還是沒人迴來。


    出什麽事了嗎?


    她決定自己去看看,走進屋子就看到派進去的兩個傭人,正若無其事地打掃著屋子,她正要發火,餘光似乎看到了二樓有個人影,她抬頭,就看到了那個她此時根本就不想看到的人。


    她不想看到他,不想跟他說話,甚至他此時站在她的家裏,她都覺得空氣都因為多一個人唿吸而變得稀薄。


    她決定上樓親自去取東西。


    “蹬蹬蹬”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搞的,將樓梯的大理石板踩出如此大的聲音。


    去了房間,取了東西,她便離開,門卻被關上。


    聶平新堵在門口,然後將房門反鎖。


    他看著她,一開口,嗓音沙啞,他說:“久久,我好餓,昨晚到現在沒吃一口飯,還渴,我想喝水。”


    宋久久眉眼無光,放佛看著透明的空氣。


    “久久,有些事,聽我解釋,好嗎?”


    她不與他搭話,因為覺得多餘,他的出現就多餘,她不想浪費口舌。


    走過去開門,他卻將她抱住,手臂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臉埋在她早已經剪短的發絲間,他說:“久久,我又重生了一次,從今以後,我與你將是真真正正地生活在這個時空裏,我也會生病,會老,會死。”


    他說:“久久,我49歲了,如果我能活到80歲,那麽我的人生已經走完了五分之三,如果生命隻有五年的時間,那麽就是說我隻剩下兩年能夠在你身邊。”


    他扶起她,指著自己眼角生出的魚尾紋,“你看,我也有皺紋了。”他又指著自己鬢角白發,“你看,也有白發了。”


    宋久久依然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眉目無波,似聽到,似看到,又似乎沒有聽到,沒有看到。


    他將她抱起來,抱在懷裏,臉埋在她的脖頸,聲音哽咽,有滾燙的東西順著她的脊背緩緩滑落,他說:“久久,五年前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有騙你。”


    他還說:“久久,你原諒我吧,好不好?”


    宋久久仍舊是波瀾不驚的表情,隻是卻閉了眼睛,有兩行清淚從眼底湧出,順著那張蒼白而又消瘦的臉,落下。


    她驚慌地想要抬手去擦眼淚,因為她說過的,她不會再為這個男人掉一滴淚。


    可是她這時候才發現,她的手臂,被他緊緊地連同她的身體一起,圈在了懷裏。


    她動不了,唯有使勁地眨著眼睛,可那些淚,就像是滾開的水,燒水壺的電源壞了,水不停地沸騰,翻滾。


    聶平新又說:“久久,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的聲音越發的哽咽與沙啞。


    然後的然後便沒有了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是均勻的唿吸聲。


    宋久久艱難地將雙手從男人的手臂裏一點點的解放出來,將他的頭抱起來。


    “……”想要說,聶平新,你滾,本小姐說過了,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你了,就算是你求上一千次一萬次我也不要你了。


    可她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因為,他在她的身上,或許可以稱之為懷裏,睡著了。


    將聶平新安頓在在他離開之後她換了新的大床上,她走出房間,對家傭交代,“做些飯菜。”然後她看了眼落地鍾,“兩個小時後叫他起來吃飯。”


    “好的,九小姐。”


    “告訴他,吃完立馬滾蛋,我晚上迴來不想再看到他。”臨走到門口,她又交代了一句。


    家傭誠惶誠恐地點頭,“好的。”唉,姑爺這一走便是五年,真真是傷透了九小姐的心,再加上這五年老爺子,先生和太太的相繼離世,九小姐變了,他們都許久沒有見過她笑的樣子了。


    宋久久坐車去了總統府,繁雜的政務忙得她根本就無暇去想那個人,以及失去他的那五年,他在哪兒。


    中午得了空檔,秘書將午飯送到她的辦公室,她吃著飯看著牆壁上的大電視,這些年她最喜歡看的依然還是動畫片,沒有欺騙,沒有傷害。


    卻在看到裏麵有個國王,國王的妻子生了個女兒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昨日穆雲霄說的話,他們的孩子將來會像誰?


    她的手不自覺地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何時,這個地方能夠孕育一個屬於她的孩子?


    聶平新說,久久,我今年49歲了,如果人生隻有五年,我已經過完了三年,還剩下兩年。


    穆雲霄說,九兒,我等你。


    而她現在要說的是,無論人生有多少年,她的人生都不想再有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參與。


    關了電視,吃了午飯,下午再次投入在繁忙的事務中。


    明日要去k國訪問,本還想著今晚早些迴去洗個澡,休息一下,可是算了,不迴了。


    夜裏又下了雨,這兩年首都的天氣總是有些陰晴不定,這不,白天豔陽高照,這一到晚上,雨說來就來。


    宋久久睡不著,就起身來到落地窗前,臥室三樓的高度,她能清晰地看到窗外樓下站著一個人。


    雨水太大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可是輪廓她卻分明記得,那就放佛刻在了她的心裏,又豈是她說想抹去就能抹去的?


    下意識的去看時間,借著室內昏暗的壁燈,她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腕表,時針指向午夜兩點一刻,距離去機場還有不到六個小時。


    她想,再睡一會兒吧,反正時間還早。


    拉了窗簾,重新躺迴床上,這次宋久久睡著了,卻做了個夢。


    夢到發洪水了,她站在山尖上,眼睜睜地看著聶平新被洪水衝走,然後淹沒,最後消失在視線裏。


    她忽然驚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床上躺著,抬手擦了下額頭,全是驚出的冷汗。


    雨還在劈裏啪啦地拍打著窗戶,她下床,光著腳來到窗戶邊,朝樓下望去,那個人還在那裏杵著,像個雕塑。


    “笨蛋!”


    她低低的咒罵了一句,然後穿了拖鞋,拿了把傘離開臥室。


    大雨打得聶平新抬不起頭,再加上雨水冷,他就在地上蹲著,縮著脖子,將臉埋在膝蓋裏,渾身微微地顫抖著。


    “啪!啪!啪!”


    感覺耳邊嘩嘩的雨聲中帶了些別的聲音,而且後腦勺和身上也沒有雨水再砸下來,他緩緩將臉從膝蓋裏抽出來,視線看到了一雙粉色的拖鞋,鞋麵已經被雨水浸濕透,看起來有些狼狽。


    而低眸看自己,渾身都濕透了,更加的狼狽。


    他哼哼哧哧地開口,沒有抬頭去看眼前站著的人,他怕她那張冰冷的臉,“久久,我餓。”略微停頓了一下,又抱緊了自己的膝蓋,聲音裏這會兒透著些委屈,“我還冷。”


    宋久久沒好氣地瞅著他,真想踹他一腳,可終究是沒舍得。


    “冷還蹲在這裏,不冷你是不是打算把衣服脫了蹲這裏?”毫無表情的臉色卻難掩話語中帶著的怒氣。


    她生氣了,氣得還不輕。


    隨即就轉身離開,一秒鍾都不想再看到他。


    聶平新抬頭望她的背影,隔了雨簾,有些看不清,他慢慢站起身,但因為蹲得太久了,兩條腿已經麻木,腰也直不起來,老半天還在那兒磨蹭。


    宋久久已經到了樓裏,沒聽到身後有動靜,就微微側臉,用餘光看向身後,沒人,幅度稍微大了一些,這才目光斜視地看到還在那兒磨蹭的男人。


    她終於還是沒忍住發了火,“想凍死就給本小姐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之後,轉身上樓,再也不願搭理他。


    聶平新咬著牙,委屈得不行,小聲嘟囔,“人家腿麻了,你不心疼就算了,還這麽粗魯。”


    心碎成了渣渣,怎麽也縫合不起來了。


    而屋裏,宋久久對仆人交代,“做一碗肉絲麵,一碗西紅柿雞蛋麵。”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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