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說著笑著,喜慶的嗩呐吹起,紅色的鞭炮劈裏啪啦炸開,一片熱鬧的喜慶氣氛中,隻有新娘一人跪在正中間痛哭著,把痛苦的哭聲獻於大喜。朝陽之下,一種熱鬧的荒謬油然而生。可這裏的人好像沒意識到這有什麽問題。新娘一直哭到朝陽變烈日,終於哭到新郎來接親。接親這一路,新娘也一直在哭。這次哭可能是因為新郎太老太醜了,夏白看著那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啤酒肚男人,心裏默默地想。聽她哭聲的嘶啞,夏白不由開始擔心她的嗓子,再哭下去,可能真要出問題了。“這哪是嫁人,是在受刑吧。”薑倚彤皺眉道:“什麽封建陋習。”也就她敢說,其他玩家都閉口不言,怕成為第二個閻泉。甚至有玩家靠近新娘的花轎,跟她說祝福,這是昨晚老頭跟他們說的。淩長夜:“說的是。”通靈者:“……”這就開始討好丈母娘了?他們沒有吃早飯,一路跟著花轎到新郎的家,婚禮將在這裏舉行,他們也能在這裏吃席。不過吃席之前,他們要先看拜堂。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新郎家有五個三角形屋頂的海草屋,圍成了一個大院子,院子正中間坐著三個人。兩邊是穿著喜慶紅色衣服的一男一女,年紀很大了,應該是新郎的爸媽,而中間坐了一個一身白衣,麵容嚴肅的中年女人。在大喜日子,穿一身白,又讓玩家們開眼了。偏偏新郎家對她非常尊重的樣子,當新郎新娘跪在他們麵前時,她皺眉問:“新娘怎麽哭得這麽小聲?”新郎和新郎的家人忙按住新娘,有人又在拍新娘的大腿,喜娘又一次淒厲地哭了起來,用她嘶啞至極的嗓子。白衣女人看她哭得身體發抖了,這才滿意。拜堂這才能繼續進行。“一拜白海仙。”玩家們看到了有人抬出了一座雕像,就是他們昨晚拜過的,那個渾身帶刺的神像。聽人喊白海仙,他們才覺得,這不就是變異版的海膽嗎?隻不過在海膽的刺裏長了好多眼睛,遠遠地看,反倒是像一根根刺刺入了一隻隻眼睛中,令人一看就頭皮發麻,下意識想閉上眼睛。海膽生於海中,這個變異的海膽被他們當海仙可以理解,可是“白”是從何來?這雕像分明是黑色的。新郎新娘對著雕像磕頭跪拜,接著又對中間的白衣女人跪拜。白衣女人對還在哭泣的女人說:“恭喜你,贖罪成功。”新娘隻是哭。跟著來的新娘家人也哭了,更像是喜極而泣。接著是正常的,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拜堂結束後,新娘被人帶進屋,哭聲越來越遠。在通靈者沒注意的地方,淩長夜對美杜莎和喻茵抬了下下巴,喜娘離開的方向。美杜莎和喻茵立即不引人注目地離開了。喻茵的技能,正如通靈者所說,對夏白和淩長夜這種等級的玩家,沒什麽影響,但跟普通人說話時,加上她的魅惑引導,能達到很好的效果。來到新娘進去的房間門口,喜婆問她們做什麽,喻茵把那老頭的話組合了一下,說:“我們來跟新娘學習贖罪,並祝福新娘,您就讓我們進去吧。”喜婆給她們打開了門。兩人進去時,正好看到新娘掀開裙子。每次她哭不出聲,別人總拍她的腿是有原因的,她的大腿和小腿內側都紮了很多針一樣的東西,應該就是尖銳的針,隻不過做成了海膽刺的樣子。一根根刺,有的已經完全沒入了她的腿中,應該是被人一次次拍進去的,有的隻拍進去一多半。新娘就在咬著牙拔這些還沒被完全拍進去的刺,她已經哭不出聲了,還是被疼出了滴滴眼淚。見她看過來,原本一臉冷漠的喻茵,眼睛忽然紅了,抽了抽鼻子。美杜莎嫌惡地翻了個白眼。喻茵紅著眼走到新娘麵前蹲下,伸手想碰碰新娘慘不忍睹的腿,瑟縮了一下,又收了迴來,眼淚卻是滾了下來。淚珠掉落那一刻,她正好抬眼看向新娘,“為什麽啊,姐姐。”新娘這兩天聽過很多哭聲,哭聲那麽響,那麽慘,可都沒有這一滴淚讓她動容。這一滴淚喚出了她更多的眼淚,不知是疼還是委屈,淚水劃過她單薄的嘴角,她說:“因為要贖罪啊。”第110章 藍茶島4“什麽贖罪?”美杜莎莫名其妙,“用結婚來贖罪?”“是啊,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來贖罪了。”新娘說。喻茵覺得新娘態度有了點細微的變化,看了眼美杜莎,示意她別亂說話。她擦了擦眼淚,眼淚被擦掉了,眼眶更紅了,盯著新娘慘不忍睹的腿說:“可是姐姐能有什麽罪呢?是不是他們逼你的啊?”“不是。”新娘說完就沉默了,沒有繼續要說的意思了。喻茵好像也不著急問,隻是小心地伸手,“姐姐,你疼不疼啊?為什麽你要受這樣的罪啊。”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美杜莎有點煩。她很煩喻茵這綠茶,也煩新娘這種唯唯諾諾的女人,這麽可笑的婚禮竟然不逃,就算逃不走跟他們同歸於盡,殺了新郎全家算了。但可能弱者就相信眼淚,也可能是喻茵的技能生效了,新娘見她這樣,又心酸地流了幾滴清淚。她的手放在腿上,手指上明亮的珍珠戒指,襯得那些紅紅紫紫的針眼更加刺眼。“我就是有罪。不是他們逼我的,是我主動來藍茶島贖罪的。”“……”喻茵的表情差點沒繃住,她垂頭擦淚,問:“姐姐,為什麽啊?”“我懺悔那天,你們不在。”新娘說:“其實島上的人都知道,再告訴你們一遍也沒什麽。”“我出生的時候,媽媽就死了。我八歲那年,爸爸在工地墜樓摔斷腿成了殘廢,以前他們都說我克父母,我不相信,後來爸爸又傻了,我才知道,我確實不是克父母,我隻是身上有罪孽。”“我要贖罪,不然我家人都將要遭到報應,都不會善終。如果我身上的罪孽沒贖清,帶著罪孽轉生,我下一輩子也不會好,會繼續悲慘的人生。”新娘說:“所以我主動來藍茶島贖罪。”“……”美杜莎和喻茵都沉默了。新娘也在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時間房間裏安安靜靜的。最先開口的是新娘,她盯著自己的腿,輕輕地問:“你們不相信,你們身上的罪孽會報應在你們,未來的你們,乃至下一世的你們,和你們家人的身上嗎?”美杜莎和喻茵張口要說話,不知道為什麽又閉上了嘴。尤其是喻茵,她一開始覺得新娘好笑,可她想到了吊在屋頂上,慘死的閻泉,忽然就覺得,新娘說的,好像是這個藍茶島的規則,如同這個世界的真理。“你們當然也是相信的吧。”新娘疼痛卻輕鬆地摸了摸自己腿上的針頭,仿佛那是她的解脫,“不然你們也不會來這裏了,外人來這裏都是贖罪的,這是白海仙所在的贖罪島。”婚禮現場。玩家們找了個地方吃席,剛坐下,那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就走了過來,幽幽的視線在他們身上一一打量著的。她看起來四十歲左右,膚色和海島上的大多數人不一樣,沒有被烈日暴曬的黑,白皙但鬆弛,下垂的法令紋顯得她嚴肅可怕。她連唇都是白的。“你們就是新來的一批人?”她的語速特別慢,帶著奇怪的語調。“好好吃吧。”她笑了一下,沒等他們迴答,就說:“這是你們在藍茶島吃的為數不多的大餐了,吃完就到島北贖罪吧。”玩家們還沒弄清狀況,那個老頭就匆匆跑了過來,低頭哈腰,“白姑放心,等他們吃完我立即就帶他們過去。我帶他們過來就是想讓他們先學習學習。”被叫白姑的女人點了下頭,施施然走了。她後麵,兩個人抬著白海仙的雕像立即跟上。見他們走遠了,老頭迴過頭,臉上的表情一下就變了,“吃,趕緊吃!就給你們半個小時。”方曉風問:“我們等下要去的島北是哪裏?”老頭有點煩,“問什麽問?等下不就知道了?我都還沒吃完呢。”老頭罵罵咧咧地走了。“……”夏白沒上過班,但他感覺這老頭很像從別人那裏聽來的混子老油條,不做正事,就會在領導麵前溜須拍馬。老頭沒走多久,美杜莎和喻茵就迴來了。喻茵把她們從新娘那裏打聽到的,詳細地跟他們說了一遍。美杜莎做了個嘔吐的表情。方曉風也把他們這邊的事跟兩人說了。夏白:“怪不得昨晚老頭說,算是他家的婚禮,新娘不是他們家的親女兒,隻是因哭嫁這個習俗,在他們家出嫁。”“如果是他們的親骨肉,他們怎麽舍得那麽對她。”薑倚彤說。夏白看了她一眼,又低頭扒白飯。喻茵不引人注目地看了一眼淩長夜,“所以這個遊戲的主題是贖罪嗎?”“新娘說這是贖罪島,我們等下也要去贖罪,看起來是的。”方曉風說。他的臉色算不上好,他想起了他們埋閻泉時,喻茵說的話,但好在,這個遊戲是有贖罪方法的,隻不過,他們贖罪應該比其他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