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者冷著臉放下小狗,“要不是老錢……行,看看就看看,我倒要看看被尤月放在靈魂裏的人,靈魂是髒還是白。”說著話,他抬起頭來,眼裏布滿紅光。靈魂究竟是什麽?如果按照三魂七魄來說,靈魂是不是就是人的三魂,聽說三魂的顏色是紅色,他眼裏的紅光是不是就是觸碰到了三魂?靈魂又不隻是三魂。擁有通靈技能的通靈者最清楚這一點,有一個說法叫做刻入靈魂,不可磨滅。靈魂是一個人最深的本源,人的記憶可以被抹除,刻入靈魂的部分,卻和靈魂一樣不會被更改。能刻入靈魂的都是一個人最難以忘記的東西,難以忘記可能是因為非常珍貴,可能是因為無法釋懷,可能是因為痛徹心扉,是組成一個人的底色。大概過了十幾分鍾,通靈者垂下了眼,同時頭也低下了,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起來。他還是不說話。淩長夜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說著,他拿起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大衣,一副要離開的樣子。“等一下。”通靈者喊住他。夏白說:“按照約定,你要告訴我們,你看到了什麽。”通靈者又不說話了,埋頭喝咖啡。“走吧。”淩長夜說:“他這種不守承諾的人,以後都不要再見了。”說著,淩長夜把夏白的羽絨服也拿了起來。“我看到了你和會長。”通靈者看著想逃跑的小狗說。“……”咖啡廳就挺安靜的。淩長夜笑容和善,像是嘮家常一樣:“你說你們會長為什麽能成會長?”“…………”通靈者仿佛沒聽到他的話,手機好像突然特別好玩,一直低頭看手機。正在這時,老錢給他發來消息:[你見夏白他們了嗎?我跟你說,你見了他們不要太狂,我是為你好。]通靈者按死手機。夏白終於揚眉吐氣,不大的下巴抬得很高,“現在,立刻,帶我們去見你們會長。”通靈者咬牙,“狂什麽狂,我最煩你們遊管局的人一副狂傲的樣子,好像你們能抗衡遊戲,拯救世界一樣。”“哦。”夏白裹上自己的羽絨服,“那我們走了。”淩長夜配合他,跟他一起走出咖啡廳,剛向車走了兩步,就聽到來自身後氣悶的聲音,“走錯方向了,這邊。”冷臉通靈者抱著他剛撿來的小黑狗,帶著他們向聖遊公會走,一直走到一個公司大門。公司名:聖天財富公司。屏幕上滾動著:多種年化超過20%的理財產品等著您。“……”就非常騙子公司。夏白好奇,“真的有人來這裏買理財產品嗎?”通靈者聲音聽著更悶了,“有,很多。”“……”淩長夜非常貼心地安慰了他一句,“很多人都想發財,都有暴富夢。”安慰效果為負。進了門,夏白想明白了為什麽有些人會來理財,這家公司看著挺大的,不像是騙子公司的小打小鬧。院子裏有好幾棟洋樓,通靈者把小狗放下,帶著他們進了最中間那棟六層小樓。騙子公司看起來很現代化,一路都有虹膜掃描,外人可能連大門都沒進就被抓起來,不知道被怎麽處理了。他們進了小樓後,沒有上去,而是去了地下。剛從電梯走出來,就迎來一陣陰涼的氣息。地下陰暗,隻有光亮昏黃的壁燈,一條長長的路,直通最深處的一間房。家居風水中有個說法,家裏不適宜有很長的走道,有人把它叫做鬼道,是給鬼引路的。可這裏住的不是活人,死人的家就很合理。最後一道門的驗證更加複雜,虹膜、指紋和密碼三層驗證都通過後,厚重的大門才緩緩打開。夏白以為,已經走了那麽長的通道了,這裏的房子應該很小,沒想到非常大,可能連到了院子的地下。上百平的房間裏,正中間有一個圓台,上麵躺著一個像是還活著的人。夏白在門口站了好幾秒,才慢慢走過去。通靈者嚴厲地叮囑:“不要亂碰啊!”夏白剛走過去,會長就朝他伸出了手。“……”藺祥說,在和平醫學院那個遊戲,停屍房的屍體對他好像有點不一般。可是,那是他進的第一個副本,那時他還沒有撿屍人的技能,現在夏白知道為什麽了。撿屍人技能有個附加功能,在他第一次看技能書時就看到了,死屍親密度,會隨著技能的升級而提高,這算是激勵他多多簽屍的獎勵。可能他在遊戲內測時,技能等級非常高了,死屍親密度也非常高,後來離開遊戲後,他沒有這個技能了,但是死屍親密度還留有一部分在身上。現在他的技能等級又開始高了,死屍親密度更高了。當然,還有可能,眼前的屍體是他曾經簽過的,並肩作戰過的,就算他的技能被初始化過,一些東西還在他們之間存在,就像是他和家裏的喜神一樣。夏白伸手握住會長幹枯的手,心裏湧上一股酸澀的安心。通靈者牙齒都要咬碎了。夏白問他:“你說你看到我和會長,你看了那麽長時間,不會隻看到我們在一起的一個畫麵吧?我和他做什麽了嗎?”“你以為我能看到多少,這十幾分鍾你以為都是會長嗎?還有很多其他人,比如這位淩大隊長。”通靈者冷聲說。淩長夜笑了起來,說:“謝謝。不過現在我們應該能達成合作了,副會長就好好說吧,可能我們還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不是嗎?”他這話裏的意思是,通靈者有機會對夏白通靈很多次。通靈者憋悶地站了一會兒,可能想開了,仔細跟他們描述了,他在夏白靈魂裏看到的關於他和會長的一個場景。那是在一片並不是白茫茫的雪地裏,雪很厚很厚,很多的屍骨半埋在裏麵。有的已經變成了冰雕,永恆地記錄著蜷縮的死亡,有的應該剛死沒多久,在白雪上留下一道紅色的凹陷。有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人,背著一個少年,迎著唿嘯的寒風在雪地裏艱難地行走。這個人,通靈者看到第一眼就認出,是現在正躺在聖遊公會的會長,他看了無數遍,絕對不會認錯,連他眉間那顆痣他都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了,他走得很慢,笑嘻嘻地對背上的少年說:“小白,你一定要撐住啊,不然哥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他背上的少年努力地抬起頭,伸出兩隻凍裂的手,捂住了黑衣人被刺骨的寒風吹紅的耳朵。少年向前看,寒風卷白雪,天地間一片白色朦朧,好像永遠走不出去。這是一副讓人心生絕望的畫麵,通靈者卻看到了溫暖的希望,或許是因兩人之間生死相依的感情,或許是受夏白靈魂的影響,這個場景在他靈魂裏就是溫暖的。所以,他才會答應帶他們來見會長。他知道夏白和會長不是仇敵關係。通靈者說完問:“你們也應該告訴我,為什麽我會看到這樣的畫麵吧?夏白和會長像是在遊戲裏,可是他們怎麽可能去過同一場遊戲?會長靈魂出竅去的嗎?”出淩長夜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在遊戲商城買的契約書,“我們簽了遊戲合同,確保彼此好好合作,不會互相背叛後,我們再告訴你。”通靈者接過來,一條條地看。平心而論,這份合同沒什麽問題,對他也沒什麽不公。通靈者仔細看了兩遍,簽上了自己的遊戲身份。現在他們正式成為合作者了,背叛會被遊戲抹殺的那種。夏白便坦誠地把他們知道的,以及他們的推測都告訴了他。一開始通靈者是不相信的,“你通關了所有遊戲,成功擺脫了遊戲?”淩長夜:“你是很難相信,你們聖遊公會堅信遊戲是人類不能抗衡的,接受了就有點打臉了?”通靈者:“……”“醒醒。”夏白說:“你從會長身上感知到遊戲不能抗衡,是因為會長死在遊戲裏了,他靈魂深處最濃重的一筆,應該就是他死時的想法,絕望地死在遊戲裏時,覺得遊戲無法抵抗是很正常的,可是我活著出來了,那就說明遊戲是可以被徹底通關的,人類一定有辦法。”通靈者的三觀搖搖晃晃,連連說:“不可能,不可能……”夏白繼續給他灌輸正道的光,“我們找你,是想弄清楚內測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想試試你能不能在我的靈魂裏看到破解遊戲的辦法。”通靈者嘴上還是喊著不相信,可到底他信沒信,信了幾分,隻有他自己知道。夏白和淩長夜沒有逼著他馬上接受,他們都知道,遊戲無法撼動不僅是通靈者一直以來堅信的,也是聖遊公會存在的根基,是他一手打下的根基。如果他相信人類有辦法戰勝遊戲,哪怕是反抗遊戲,那聖遊公會算什麽,笑話將不再是他們一直嘲諷的遊管局。夏白問:“你是從哪裏找到會長的屍體的?”通靈者神思不屬地說:“是別人送來的,遊戲降臨前,我們家就是做死人生意的,有人會給我們家送屍體。”夏白:“……”“什麽死人生意會收屍體?你們不會是屍體販子吧?承辦陰親冥婚?”夏白一臉厭惡地說。很難得,他那張臉上能表達出這麽鮮明的厭惡。“你怎麽說話的?誰會做這種喪盡天良的生意?”通靈者說:“我們家不辦活人和死人的婚事,我們是做善事的。”眼看著夏白較真了,一臉嚴肅地要好好跟通靈者掰扯掰扯,淩長夜拉住他,對通靈者說:“繼續說。”通靈者看夏白一眼,說:“我們發現了會長屍體的不正常,把他留下了。後來我進了遊戲,得到了通靈的技能,能通玩家的靈,能通遊戲中npc的靈,我就想試試能不能通死人的靈,這才在會長身上感知到了遊戲。”淩長夜問:“所以,你能通死人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