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會如實迴答我的問題。”這心裏話是他看過最奇怪的,太肯定了。如果別人問他,夏白會如實迴答他的問題嗎?他心裏有這個想法是很正常的。他問別人問題的時候,心裏這麽肯定地想,更像是引導或者命令。井延忙說:“詐騙!詐騙!我們用詐騙的方式從村民那裏查到的,我們裝神棍,說我們能破解詛咒,騙他們說出了薛麗穀和何醫生。”也沒說錯。楊儀看了他一眼,對藺祥說:“請繼續。”“哦好。”藺祥繼續說:“村民認定薛麗穀是害死劉伯,給他們下蠱導致他們不幸的草鬼婆,把她曬死了,把她的貓也打死了。薛麗穀是五姑村的禁忌,我們打聽時被村民驅趕,逃跑到薛麗穀住的地方,發現何醫生給薛麗穀寫的情書。”“接著我們分頭行動,在薛麗穀吊腳樓,她埋死去黑貓女兒的地方,發現了一排布娃娃,每個肚子裏都有不同的頭發。同時在五姑村暗樓抓到了附身在黑貓身上的貓鬼,以及暗樓的養蠱地下室,那裏死去的很多女孩。”“至此,在何醫生的質問和村長的訴說中,找到了真相。”“薛麗穀是被劉伯,也就是村長的父親劉文峰買來的女孩,他買她,是用她和其他幾個女孩一起養人蠱的,其他女孩都死了,隻剩她一個人,被村長發現帶出來。村長愚孝,沒揭露父親,隻把她轉移了出去。”“後來,何醫生來村裏喜歡上了薛麗穀,給劉文峰治病時發現了他身上的蠱蟲,村民由此懷疑薛麗穀是草鬼婆,誣陷她、排擠她、殘害她,最終把她曬死了。她死後附著在黑貓身上,變成貓鬼,把村民誣陷她的事一一應驗,就成了這怪病。隻要村民否認了當時的誣陷,怪病就會停止。”藺祥說:“就這樣,前因後果我都說清楚了。還有什麽問題嗎?”楊儀問:“你們一共幾個人得了怪病?都死了嗎?”藺祥說:“二個,兩個死在遊戲裏了,另一個活著出來了。”楊儀視線又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問:“是誰?”淩長夜剛要張口,符雨情先他一步開口,她向陶寶寶抬了抬下巴,“就這位啊,不知道做了什麽缺德事,損了十年壽。”“……”楊儀看到是陶寶寶後,便沒再繼續問,隻說:“辛苦了,感謝各位配合。”遊戲複述結束,獎勵也領了,他們可以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天已經黑了,大泰市遊管局給他們安排了酒店,如果不著急走,可以先在這裏住一晚。夏白他們幾個留在這裏,打算好好睡一覺,明天再離開。晚上,嚴敬業請淩長夜、夏白和一娃吃飯,淩長夜拒絕了。嚴敬業想了想,還是來酒店把他的請求說了。他說,如果可能,想讓他們在大泰市多玩兩天。“你們也知道,大泰市人員複雜,經常有身懷技能的玩家出沒。”他歎了口氣,“這不,我們剛收到消息,半月團的社長和社長夫人,帶著幾個玩家來了,同時,聖遊公會的幾個玩家也來了。”“我們大泰市遊管局工作人員是比其他城市多,但是有技能的厲害玩家並不多,他們突然來大泰市,我怕出什麽事,我們壓不住。”大泰市因為在邊境線上,自古就沒內陸那麽清淨,遊戲降臨後就更亂了。這裏本來就是半月團的發源地,有一個半月團和許多神秘玩家就夠頭疼了,現在連聖遊公會的人都來了,他實在擔心,就像請他們多待兩天。有他們在,其他玩家想惹事可能也要多掂量掂量。淩長夜想了想,說:“夏白還要上課,他得迴去,我和一娃可以在這裏多住兩天。”一娃這次竟然開口了:“我也要走呀。”“……”嚴敬業心想,上課比一個城市的安危還重要嗎?又想,一娃要走到哪裏?他認識路嗎?但是,這是他求他們,淩長夜能留下他就該感恩了,更沒資格管別人去做什麽。他忙對淩長夜表達了感激,“謝謝!謝謝淩隊!有您在我就能睡個安心覺了。”正在他們聊著時,嚴敬業接到了一個電話,看顯示應該是大泰市遊管局的工作人員,本來他想掛掉的,淩長夜抬了抬手,說:“嚴局接吧,不用管我們,可能是什麽重要工作。”他實在是個很沒架子,讓人覺得很好相處的人,嚴敬業立即就放心地接了。本來他是帶著笑接電話的,可是越聽臉上的表情越凝重,“查出原因了嗎?”那邊又說了幾句,電話掛了。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該問的,正猶豫要不要開口問,嚴敬業自己說了,“五姑村被燒了。”二人都愣了一下,他們下午剛通關五姑村地圖,從五姑村離開,晚上五姑村就被燒了,這是不是有點巧?淩長夜問:“查到原因了嗎?”“查到了,是一個村民放火燒的,他好像是瘋了,嘴裏喊著‘都該死’之類的話,先是點燃了村子周圍的樹林,又跑著在村子各處點火。”嚴敬業眉頭皺得很緊,“五姑村周圍都是樹林,村子裏也很有很多樹,大火很快就燒遍全村,已經發現死了很多村民了,還在搶救尋找中。”夏白立即跟尤月發消息:[尤月,你現在在哪裏?]有了新手機的尤月很快就迴了他的消息,[在大泰市,正在去找爸媽。]夏白鬆了一口氣,[你什麽時候從五姑村離開的?]尤月站在燈光璀璨的城市,路邊一棵榕樹下的陰影裏,抬頭看了看車水馬空的寬闊大道,空洞的眼睛收了很多光後,雙手捧著手機迴夏白的消息:[大概在你們走後一個小時,坐遊管局工作人員的車離開的。]其他玩家走後,他一個人向後山走去,工作人員問他做什麽,他說去看看已故的親人。順著那條崎嶇的山路向上走時,他一直迴想著離開遊戲時,腦海裏出現的聲音。【動手術之後,是不是要一直吃藥啊?你迴來了,有藥嗎?】【這些就是實質性的證據了嗎?一個女生養貓養蠶就是害人的草鬼婆了嗎?】【尤月,我們該離開了。】機械的係統獎勵播報結束後,出現了一道很人化的聲音,和前麵沒有感情的念播相比,這二句話是有情感地說出來的。他當時眼睫一顫,虛虛握住了自己的手。【這是五姑村地圖留在你心裏最深的二句話,全部來自夏白。】【係統檢測發現,五姑村地圖你視線停留在夏白身上的時間,遠超其他人總和的十倍。】【夏白對你有特殊的意義,你想和夏白永遠待在一起,是嗎?】他的雙手忽地攥緊,不知道是緊張和還是其他什麽情緒,緊繃地等待著係統接下來的聲音,可是那道聲音消失了。直到他走到一個荒墳前,垂頭靜靜盯著那座長滿荒草,無人問津的土墳。【你是薛麗穀的兒子。】【當年人販子拐了兩個孩子躲到五姑村,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正常來說,村民是會買男孩的,可是因為女孩好練蠱,被留下的是薛麗穀,她第一次因性別被推進地獄。】【她被當成人蠱磨滅了人的意識,唯一的陪伴是一隻黑貓,那隻黑貓因為是母貓懷孕了,生下孩子又一個個死掉。她又一次知道的雌性的苦。】【她因為是女性,被汙蔑成草鬼婆,又一次因生為女性被推進地獄。】【她因為是女性,在被村民喊打欺壓那段時間,被村民□□懷孕了,又一次是因為女性遭到絕望之苦。】【她一生受夠女性之苦,這輩子唯一的慰藉是她的孩子是個兒子,她拚勁全力把兒子送出這個屬於她的地獄,沒想到,多年之後,他兒子迴來也變成女性了。】尤月麵上無悲無喜,眼睛空洞沒有什麽神采。【都說遊戲恐怖,現實比遊戲更恐怖,現實裏沒有何春暉,沒有報仇的貓鬼,隻有更恐怖的,已經腐爛的人類。】【你的技能和你的靈魂天作之和,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審判巫師尤月。】或許是因為經過了那些尖銳細密的吊腳,五姑村的風如同被撕裂過,經過深不見底的森林,經過這座宛如被遺棄的土墳,又被困在兩座山間,嗚咽喑啞,如同曆史的悲泣。尤月迴頭望向這座村子,枯寂的眼裏沒漏出任何情緒。第72章 神秘玩家夏白:[我剛得到消息,五姑村被火燒了,你安全離開就好。]初冬時分,即便是白天溫暖如春的大泰市,到了夜裏也有些寒涼,冷風吹進尤月開裂的褲腳,他踩著布鞋向前走了一步。尖銳的喇叭聲響起,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從豪車裏探出頭,仿佛看垃圾一樣衝著尤月罵:“沒長眼啊死乞丐!他媽的給我滾遠點,別弄髒了我的車!惡心死了!”尤月抬頭看向他,男人不知道為什麽,被她這雙並不起眼的眼睛看得渾身發涼,這種涼意好似來自於靈魂,尖銳地刺激著他的大腦。同時,更加奇怪的,他腦海裏冒出了這輩子他做過的所有缺德虧心事,一件件在他腦海裏上演。太詭異了。男人拍了拍腦袋,衝著尤月罵了聲“晦氣”,就匆忙開車走了。尤月又看向其他人,所有黑暗罪惡的事統統向他展現。他腳踩枯葉,低頭穿過馬路。尤月:[夏白,有人說,女性生來就是會比男人受更多的苦,我有略微不同的想法,受苦的是底層人,活在底層陰暗世界的人,就算是男性也會被變成女性。]尤月:[他們把我變成人妖,就是要我受女孩的苦。]“嘭!”後方傳來一陣激烈的碰撞聲,以及人群的尖叫聲。出車禍了。可能死傷慘重。尤月沒有迴頭,繼續捧著手機向前走,[我不要。]尤月:[夏白,我想好了,我要做個男孩。]夏白:[好,迴歸從母體誕生那一刻的自然性別,那我以後叫你尤月哥。]選擇什麽性別是尤月自己的權力,但夏白心裏也更傾向於他做迴男孩,隻因為這樣對他來說更健康,不需要吃藥維持違背自然的體態形貌。尤月:[叫我尤月就可以,今年我剛好成年,這是我在成年時做的決定。]夏白呆了呆,他當時看到尤月時,尤月穿著工作製服,他以為尤月比他大,沒想到尤月比他還小。那他確實不能叫哥,叫弟弟也有點不習慣,喊尤月最合適。夏白:[你需要治療係玩家嗎?他們比現實世界的醫生厲害很多,能幫你恢複。如果需要,你聯係我,我幫你在遊管局找。]尤月迴了一個[好]。淩長夜聽了嚴敬業詳細地描述後,轉頭問夏白:“當時尤月沒離開五姑村?”夏白知道他在懷疑尤月。這一趟五姑村之行尤月是有些奇怪,最奇怪的就是他曾經在五姑村住過,通關了一場遊戲,繼續留在五姑村,結果五姑村就著火了。夏白說:“他離開了。在我們離開一個小時左右,他就坐遊管局的車離開了,現在正在大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