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終於撐不住了,在四大屏幕的罵聲中,放棄般地崩潰哭了起來。三個評委沉默地陰沉沉地坐在前麵,演播廳一下安靜得難以唿吸。彈幕上刷的全是f。“不要、不要、放過我,求求了。”他站在舞台上衝著三個評委磕頭,衝大屏幕磕頭,“我不想死啊!求求你們,求求了……”三個評委依然沉默著,像是一具具死去多年的死屍。他們坐在或站在評委身後,看不到評委的表情,隻看到孫立傑沒得到評委的迴應,開始在舞台上四處逃竄。他崩潰地跑,好像根本逃不出四麵八方,向他湧來的f。舞台中間出現頭尾相對的兩個f組成的地洞,慌亂的他直接從一個洞中跌了進去,那裏好像是真空地帶,吸收了所有聲音,隻排出鮮血。那麽多鮮血,大概是一個人的所有。原來一個人的所有鮮血也覆蓋不住舞台。第49章 華寧電視台9粗重緊張的喘氣聲縈繞在耳邊,站在下等組練習生最前排的夏白,看到好多中等組和下等組練習生都在顫抖,麵如紙色。這是第一個死在舞台上的玩家。這是他們第一次直麵被淘汰的後果,看到淘汰者的死亡。其實他們沒有看到具體過程,隻看到孫立傑慌亂地逃竄,隻看到他掉進一個詭異的地洞裏,血液全都被排出來了。可是血太多了,演播廳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唿吸間順著口鼻躥進緊繃的體內,幹嘔陣陣。【啊啊啊啊啊啊!】【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多血啊,好興奮啊。】【啊啊啊我的血也開始沸騰了!我的感覺一定沒錯!】【繼續繼續啊!不要停!】興奮的彈幕又讓他們更加驚恐,他們仿佛真的透過這些彈幕,看到一個個猙獰的惡鬼正向屏幕這邊鑽,想食他們的肉啖他們的血。“別緊張,別緊張。”夏白聽到旁邊的鍾子倉在不斷輕聲安慰周圍的人。他知道在這個舞台上隻要緊張就完了,緊張致命。可是這樣的環境很難不讓人緊張,越是不想緊張越是緊張,是對人心態最大的考驗。他聽到很小的抽泣聲,那聲音隻出現了幾秒消失了。王薇正用力咬著手背,壓住嘴裏的聲音,但她身體的顫抖不是靠咬手背就能堵住的。她慢慢止住了顫抖,她抬頭看向身邊的鍾子倉,濕潤的眼睛有些怔愣,但很亮。夏白見狀,垂頭向下看,看到鍾子倉正握著王薇的手。他握著她的手,她就不再顫抖了。夏白看了好幾秒,身體也有點暖,抬頭繼續看舞台。製作人一點時間都不耽誤,沉聲說:“很遺憾,孫立傑沒能通過考核,被淘汰了,不過我們一定會記著他的。現在,讓我把視線給下一個練習生,宋晨凱。”舞台都沒清理,竟然就讓下一個練習生上去了。等他們仔細看向舞台的鮮血時,發現台上的鮮血少了很多,滲到舞台下麵了。就算少了很多,舞台上依然有一大片血跡,剛看到同伴的死亡,在他死去的地方,腳踩他的鮮血,怎麽可能不緊張。宋晨凱是中等組唯一一個和平醫學院的誌願者。他們都抬頭看著他,大多麵帶鼓舞。或許當他看到鮮血、惡鬼縈繞的恐怖演播室裏,還有一群同伴在鼓舞他,多少能安心一點。宋晨凱也看著他們,他的手緊緊攥著褲側中線,視線經過一個個同學,最後落在夏白身上。見他沒說話,製作人問:“宋晨凱,你的單人表演是什麽?”【對啊,墨跡什麽,快點啊!】【一看就沒什麽好表演!趕緊結束吧,給你一個f。】【我已經等不及看淘汰了。】“我,我……”宋晨凱瞥到彈幕,聲音一下就抖了起來,他又看向夏白,“我要表演入殮,送他最後一程,讓他有尊嚴地離開人間,去往另一個世界。”他移開了視線,周圍的人看向了夏白。這是夏白的表演節目。很早之前,夏白就在鍾子倉問時,說過他要表演屍體入殮。就連宋晨凱剛才說的話,都是後麵有人問夏白時,夏白說的。夏白的節目其他人很難模仿,如果有人能模仿,就隻可能是他同校的誌願者們。和平醫學院從大二就開人體解剖課了,而且宋晨凱是大五生,早就去醫院見習了一段時間了,他要表演入殮是可行的。這個節目重在創意,在對觀眾的心意上。如果他表演了,夏白再表演,在觀眾角度就是模仿。沒了那份心意和創意。他不知道要表演得多好,才能跳出f。【哇,出乎意料,他竟然……我承認我剛才的聲音大了點。】【期待了,我第一次在偶像404舞台上看到這個表演。】【摸了摸自己的臉,什麽都不說,給你一個b。】製作人看了眼他身上的紅色婚服,皺眉:“你要表演入殮,怎麽不提前跟節目組說,好給你準備道具?”“對不起。”宋晨凱看到彈幕後,緊張緩和了一點,興奮地手指發抖,他深深鞠了一躬,“但是,節目組有準備屍體是嗎?”“你太過分了!”楊眉剛聽懂,他不僅偷了夏白的創意,還要用夏白的道具,那夏白怎麽辦,他不僅成了模仿者,還沒法表演這個節目了。楊眉要站起來,被淩長夜一把按住。形體老師轉頭,握著那條血鞭,陰沉沉地盯著他,“雖然你是上等練習生,可以打罵他,可現在正在錄製節目,大唿小叫就是你的禮儀嗎?”楊眉很委屈,但是他被淩長夜按住後,不敢再說話了。形體老師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他一眼,才轉過頭。楊眉著急地看向淩長夜,淩長夜低聲說:“相信他。”楊眉擔心地迴頭看向夏白,“可是,要是……”他們都知道夏白表演的是入殮,夏白一決定就告訴他們了,當時淩長夜說這個節目不錯,他才不再擔心夏白。可是,按照節目組對不同練習生的區別對待,是會同意把下等練習生夏白的道具給中等練習生宋晨凱用的,夏白從沒想過其他節目,臨時能想到什麽節目呢,要是一緊張,用一個尋常的節目湊合,不就……夏白收到了楊眉的視線,對他點了下頭,看向舞台上的人,他和平醫學院的學長。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兩輛大巴車從和平醫學院開出,停在大學城外,鍾子倉把泉廣市真實的情況告訴了他們,麵對視頻中的詭異驚悚遊戲,幾乎所有人都堅定地選擇去支援泉廣。他也記得,本來他們馬上就可以迴學校了,遇到了原本不屬於他們管的“火災”,三輛救援車裏的學生,全都選擇前來救援。這場遊戲裏的所有誌願者,都是曾經兩次做了堅定選擇的人,都是讓他心上觸動,抬頭相看的人,包括宋晨凱。麵對滅頂的恐怖,麵對駭然的死亡,人會做出的另一種選擇,好像也不奇怪。他知道,是遊戲。是遊戲在扭曲曾經閃閃發光的靈魂,是遊戲喜歡一次次研究、考驗人性。製作人問宋晨凱:“你真的要用我們準備好的屍體表演?”“嗯!”宋晨凱腳踩上一個練習生的鮮血,一往無前地說:“我想用,可以嗎製作人?”“可以。”製作人直接說,沒什麽情緒,好像他用下等練習生的道具再正常不過,無足緊要的小事,“把準備好的屍體帶上來。”宋晨凱激動地連連鞠躬,“謝謝製作人,謝謝各位工作人員,辛苦了。”他瞥到彈幕一切向好,更加激動,激動得手都在顫抖了。他保住命了。他猜的沒錯,夏白這個節目果然很受鬼觀眾們喜歡。當時他剛聽到夏白這個節目,就覺得很不錯,後來越想越覺得好,可以說是在非技能節目中最好的一個,一定能通過考核。即便他知道很好,之前也沒有過剽竊的想法。看到孫立傑的死亡,知道下一個上台的就是他時,他也沒有這個想法,直到他踩在孫立傑的鮮血上,鮮血好像從他的腳底滲入,由下而上,血色躥到了他的腦袋裏,讓他有了這個想法。他在和平醫學院上了兩年的解剖實驗課,還在醫院跟著老師實習這麽久,一個大一新生準備的入殮,他一定沒問題。他知道入殮就是屍體修複,簡單來說,就是屍體縫補和美容,縫補他一定沒問題,他曾麵對過那麽多大體老師,反複解剖學習。激動地攥了攥手,宋晨凱看向夏白,他以為會在夏白身上看到憤怒,看到怨恨,看到慌張什麽都沒有,夏白那雙眼睛安靜地看著他,什麽情緒都沒有。宋晨凱愣了一下,那雙眼睛的視線向右移動了一下,他跟著看過去,看到節目組帶來的屍體道具,眼睛一點點地驚恐睜大。屍體是用一個大水桶提上來的。什麽樣的屍體要用水桶提上來?水桶被放到了他麵前,他看不到屍體的樣子,隻看到一桶斷肢碎屑,和血糊糊破碎的東西。【天呐,心痛。】【驚呆,是我小看了你宋晨凱。】【對不起,我為我剛才的f道歉,牛逼宋晨凱。】【宋晨凱,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死忠粉了!】看到這些彈幕,宋晨凱現在隻有驚恐,他更加害怕了,比剛才還要害怕,害怕得渾身顫抖,想要幹嘔。“我、我可以換一個嗎?我不表演入殮了。”他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我還是表演冥婚,我是冥婚啊……”就算是他導師來了,也不一定能為這樣一桶碎屍入殮啊。夏白隻是個大一新生,他怎麽可能挑戰這麽極限的入殮?他終於知道夏白那雙眼睛為什麽那麽安靜了。整個遊戲,沒有人能剽竊他的節目。【什麽意思?耍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