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萱一直迴避當年的那段經曆,她覺得自己二十幾年來過得順風順水,唯有13歲那年的事是人生的一次失誤。


    晚上被外公外婆拉著一起迴顧當時的節目視頻,當電視屏幕上那個金發“小少年”戴著墨鏡一臉酷酷的迴答主持人“你可以叫我k”時,她還是不好意思地捂住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


    那年是2000年,洛杉磯當地的一家電視台為了迎合奧運主題,策劃的一個為期六周的射擊競技節目,叫做《誰是神槍手》。參加節目報名的有退役士兵、射擊教練、射擊隊隊員、現役或退役的警察、各個大小射擊俱樂部的射擊愛好者等,預選賽不分年齡、性別,按手槍、步槍兩種槍的射擊成績,選總分最高的16名選手參加後麵的直播節目。最終比賽決出的冠軍,將取得10萬美金的獎金,還有機會與奧運射擊冠軍進行一場交流賽。


    以李明萱此時的眼光來看,那是個為了博取收視率不講什麽奧運精神公平原則的節目,當然換個角度,這或者也可以說是最公平的節目,因為參賽者不輪年齡、性別、職業,隻輪射擊實力。


    比賽項目更是怎麽刺激、怎麽有懸念、怎麽有觀賞性就怎麽比。槍的種類更是豐富,即有手槍、步槍、狙擊槍等實彈真槍,也有奧運比賽專用的射擊用槍,16人先分成紅隊和藍隊兩組,進行了一係列比如射擊遠處吊著的蘋果、射擊木板上的釘子、射擊被拋飛的飛碟等等項目。每個項目結束時,輸的一組要投票選出兩名選手進行淘汰比賽,輸者離開。象她這樣的13歲小蘿莉(雖然節目最初她成功地被誤認為是小少年)是最不被看好的,每次都在pk名單上。


    “這些人真沒眼光,比賽時不讓喵喵上,現在輸了就投票讓喵喵離開。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太過份了。”尹老夫人看到節目裏自己的寶貝外孫女被人排擠了,立即不高興了。


    電視節目裏,第一個項目比賽結束,喵喵所在的紅隊有五個人參加對抗賽,結果紅隊輸了。現在他們8個人中,將選出2個人進行淘汰賽,輸的那位就將永遠離開比賽了。而8個人中,居然有6位是選了她的名字。


    最初同組的隊友們選她參加淘汰賽,可能是覺得她年紀小經驗少,不適合繼續當他們的隊友參加下一個項目的比賽,所以想淘汰她。但她一次又一次pk成功,後來選她則完全是感覺到她帶給他們的競爭壓力,就有點想要聯手將她消滅掉的意思了。


    第一次淘汰賽是在她跟一位五十多歲的退役警察之間進行的,用步槍射擊100米外懸掛的蘋果。結果她五發五中,對方五發四中,她勝出後重新歸到紅隊,可以繼續參加下一個項目的比賽。


    見到李明萱順利過關,尹老夫人終於鬆了口氣。


    “喵喵,挺帥的嘛!”坐在她旁邊的尹至信衝她比了個大拇指。


    “這點難度,對喵喵來說太簡單了。第一次帶喵喵去打靶,100米的距離她能做到十發全中,那時她才七歲多還不到八歲呢。”正襟危坐的尹老爺子很適時地為她小時候的“功績”又補上一筆。


    李明萱靠過去抱住尹老爺子的胳膊,很諂媚地道:“外公,我這都是象您呢!是您神槍手的遺傳基因強大。”


    尹老爺子聽了,嚴肅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小馬屁精!”尹至信很不給麵子地說了句,又小聲嘀咕道,“什麽遺傳基因強大,我怎麽就沒有遺傳到呢?”


    尹老爺子聽到他的嘀咕,重重地咳了一聲,尹至信趕緊舉起雙手,表示自己錯了,不敢再說了。


    “外公啊,跟您商量件事。”李明萱靠在尹老爺子身上,撒嬌道,“這視頻我們自己在家看看就成了,千萬別對外擴散。您想啊,我如果現在是個射擊運動員、警察或者軍人也就算了,還能給自己的履曆添上一筆。而我現在是個學畫的,馬上還要成為一名大學講師,這刀啊槍的完全不符合我的職業形象。”


    尹老夫人附和:“我覺得喵喵說得對。22歲的大姑娘了,象現在這樣文文靜靜的多好,而且孩子自己喜歡畫畫,這些年也畫出了成績。你偏要將以前這些東西翻出來,射擊本事再好,也沒地方用得上啊,難道還讓她再去警察局做射擊教練不成。”


    李明萱適時地奉上承諾:“外公,等您下次約老朋友去靶場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陪著您一起去。保證好好露一手,讓那些人羨慕嫉妒您去吧!”


    尹老爺子好象就等著這句話了,毫不含糊地應承下來:“那就下周六下午吧,你上午過來就成。”


    “沒問題!”李明萱趕緊答應,迴頭問尹至信,“下周至信哥要一起來嗎?”


    沒等尹至信迴答,尹老爺子一副看穿他心思地表情道:“喵喵,相信你外公肯定是沒錯的,就怕有些人保守不了秘密啊!”


    尹至信苦著臉說:“喵喵,你以前又沒說過這個視頻不能給人看。所以……”


    “所以呢……”李明萱抱著手臂挑眉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所以今天去yg公司接你的時候,有份拷貝被我隨手送給楊社長了。”尹至信小聲迴答,不忘替自己辯解,“為了幫你了解你男朋友的情況,我也從楊社長那裏拿過不少權誌龍的視頻資料。”


    “喵喵,好象是你手機響了。你擱哪兒了?趕緊找找。”尹老夫人拍拍李明萱,催她去接電話,笑著勸道,“看了就看了,也沒什麽不能見人的,難道還有人敢嫌棄你不成?”


    尹至信覺得自己找到同盟了:“女生外向啊!奶奶,您是不知道,喵喵她……”


    於是,李明萱房間裏接電話的時候,客廳裏的尹至信又一次大嘴巴的把她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全給賣了。給男朋友做飯啦,陪男朋友加班啦,給生病的男朋友找醫生啦……聽得尹老爺子不爽地皺眉,尹老夫人卻笑咪咪地直點頭。


    房間內,李明萱靠在窗邊接著電話。電話那頭的權誌龍正撒著嬌說:“寶貝,你今天晚上不迴來啦!那我迴去不是見不到你。怎麽辦?我想你了。”


    李明萱不在意給他來點雪上加霜,笑著說:“不僅是今天見不到,明天也見不到,我得後天下午才能迴來。不是跟你說過嗎,這次要住兩個晚上的。今天隻有我跟至信哥到了,明天舅舅、舅媽他們也會來。”


    “狠心的丫頭。離開那麽多天,你都不想我的嗎?”


    “這個問題,等我迴來再告訴你,現在還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想。以後這樣分開的日子還多著呢,我得從現在起學會適應。”說到最後一句,李明萱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了,轉移話題道,“你現在是迴宿舍嗎?”


    “不是。”權誌龍的語氣裏透出了疲憊,“一直在演唱會現場忙,現在準備迴公司,今天應該不會很晚的,就幾個問題跟社長確認一下就行了,他還在公司裏等我呢。”


    “你要去見楊社長?”李明萱伸手按按太陽穴,決定自己先坦白,“誌龍啊,我想跟你說件事。我以前有跟你提過吧,我說自己射擊不錯。”


    “對啊,參加奧運會能拿冠軍的那種嘛!”權誌龍嗬嗬直笑,“寶貝,你不會是發現自己的水平其實拿不了冠軍,所以懺悔來了?”


    “當然不是。13歲那年,我參加過一個電視節目,關於射擊比賽的。外公想看當時的視頻,讓至信哥幫他找來。其中一份拷貝被至信哥留在楊社長那裏了。”


    “那有什麽問題?你小時候的視頻,我也很想看呢,一定很可愛。”權誌龍的聲音裏已經透著歡欣雀躍了,“你說社長那裏有拷貝?我待會兒問他拿,晚上帶迴去看。”


    “好吧,你覺得沒問題就行。”聽到客廳電視裏傳來的“砰砰”的槍擊聲、尹至信的歡唿聲和尹老爺子的叫好聲,李明萱覺得事情也不完全象自己想得那麽糟糕,至少這節目在當時算是辦得很成功的,收視率很高。當然,節目播出後她隨之遇到的麻煩也不小。


    “你怎麽了?聽聲音有點不對勁。”


    李明萱輕笑:“沒事啦!隻是想告訴你,看視頻時心髒要強悍一點,別被裏麵的我嚇到了。”


    “寶貝別多想啦!不用擔心,無論13歲的你是怎麽樣的,我都會喜歡你的。”權誌龍語氣輕快地道,停頓了幾秒鍾,他又加重語氣說,“會一直一直喜歡的。所以,以後因為工作兩人不能在一起的日子,也請你要等著我,一直一直喜歡我噢。”


    “好!”


    權誌龍聽到李明萱的肯定迴答,湊到手機屏幕上響亮地親了一下,才笑著道別:“我到公司了,要下車了。想我了就聯絡我噢,再見!”


    掛斷電話的李明萱,靠在窗邊翻看著手機裏兩人的合影,偷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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