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可知你方才之言意味著什麽?”皇帝凝眉望向幾步之遙的兒子,今日他一襲江牙海水四爪坐龍白蟒袍, 頭戴著白玉簪纓銀翅王帽,錦衣墨發,無限風華。


    到底是那女人生的,自小便容貌甚於常人,除卻天賦異秉,連性子也是最合自己心意的。


    皇帝聲音不大,卻是惹得在座之人均是心神一凜。眾人皆知,北翼朝有四十萬兵力的虎符分握於四大異姓王府,除了無嫡女的雲襄王府,北翼皇子的正妃無一例外都出自其它三個高門。翼王妃是和西王府的嫡長女,淩王妃是月盛王府的嫡長女,而剩下風寧王府的獨女豐嬈郡主,似乎早已成了大家心目中內定的慕王正妃人選。隻是,出乎意料的是,慕王的歸來,不僅帶迴了一個身份成謎的女人,一個尚無身份的女嬰,還直言不諱地要娶這女子為妻。如此一來,是否意味慕王他要放棄風寧王府背後不容小覷的勢力?


    “兒臣深知父皇的良苦用心,但兒臣心意已決,此生不改!”容墨清淡吐口,神色從容而堅定。


    一語落下,四座皆驚。


    男子有個三四妻妾是在正常不過之事,何況是北翼尊貴的皇子殿下,大婚前有幾個妾室,生幾個娃娃,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之事。可慕王卻是意態堅決的要納這女人為正妃,言下之意就是,豐嬈郡主沒戲了?


    眾人紛紛將目光轉投於座間一粉色宮裝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模樣雖不十分豔麗,卻膚雪瑩光,秀氣明皓,頗具名門閨秀之儀,正是風寧王府的郡主豐嬈。


    即便遭遇此等難堪,豐嬈隻是臉色微微暗了下來,體靜儀嫻不改,讓人不得不感歎其良好的風儀和氣度。


    沐顏歌餘光一瞥,也隻在一眾紅藍綠紫中,捕捉到了一抹嬌粉深深淺淺。


    哎,又是一個情敵……她暗自撂下一聲歎息。


    “這自古以來,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王有自己心儀的女子並不是不可,隻是這口口聲聲便要許以正妃之位是不是太欠考慮?畢竟這皇子妃的出身家世也是有所要求的,像風寧王府小郡主這樣才貌俱佳的自然是上上之選,不知皇上以為如何?”皇後鳳眸掃了一眼座下落落寡歡的郡主,有些惋惜地看向一旁的皇帝。


    “你們若真是心意相通,朕亦是準了這段佳緣,隻是二女共侍一夫,也是朕最樂於看到的,不知你們意下如何?”皇帝眉目端凝,意味頗深地望著近前的一對男女。


    這女子年紀雖不大,可氣場卻與這個兒子有著驚人的相似,皆是眉目清怡,一身如水清華。不是傾國傾城之色,可隻要往人眼前一站,卻能讓人過目難忘。


    “嗯,郡主為正妃,這位姑娘為側妃,一並娶進王府,這樣最皆大歡喜了!”虞貴妃嬌笑出聲,眸光在這一對男女身上打了個轉。


    咳咳,讓她給人當妾,這位貴妃的娘娘腦子時秀逗了麽?她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女性,會賤兮兮地跑到古代淪落至給人做小老婆,她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是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容墨不娶那個香餑餑的郡主,她給搗騰到自己兒子府上不正好?


    某人做事一直都這麽讓人放心,永遠都不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


    “父皇,母後,虞母妃,兒臣答應過顏歌‘此生除她,生不二色’,所以在兒臣有生之年,慕王府隻會有她一個女主人,有妻而無妾!”容墨微微一笑,明亮如火。


    他說的並不快,卻足以讓在座之人震驚無言。


    豐嬈的臉禁不住抽動了幾下,玉袖中的手攥出了道道血痕。


    皇後和虞貴妃吃了閉門羹,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心裏卻是無一例外的暗啜,這小子跟他那母妃一樣,就是個不倫不類的主,若非情況的不容許,這種趨之若鶩的好事,哪還輪得上他!


    “你……再說一遍?”皇帝聲音揚了幾分,神色有些複雜莫測。


    “天下很大,可兒臣的心很小,僅容得下一人,懇請父皇成全!”容墨輕斂下擺,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君臣之禮。


    皇帝的目光在半跪於地的兒子身上停駐良久,思緒竟有些遊離了。他這樣懇求自己似乎還是第一次,離開十年,父子再度相見,除了疏離淡漠,隻有在涉及那女子之事時,他才能從這個喜怒皆不形於色的兒子身上看到一種叫做情緒的東西。


    帝王之家,可以錦衣玉食,可以堂皇富麗,卻唯有一個情字,最是涼薄,也最是多餘。


    一個人,有了“情”字,也就有了致命的弱點,這是為君之大忌!


    皇帝久未言語,氣氛頓時有些僵凝。


    “父皇,四弟懼內,這不敢要的美人不如就轉贈兒臣府上吧,兒臣正愁府上太冷清呢!”蕭祿笑嘻嘻地開口道,他話音一落,眾人立時變了臉色。


    皇後皺了皺眉頭,鳳帕掩口輕咳了幾聲。


    這個兒子你永遠不知道他何時會忽然招惹出事端來,她斥他惱他罵他,他亦永遠就是這麽一副不著調的樣子。命運就是這樣對她不公,就在她以為可以高枕無憂永享安寧之時,祐兒卻意外病歿了。


    那是多麽討人喜歡的一個孩子啊,性情純孝仁厚,氣韻芳華。若他還在,自己又何苦落得如此這般田地?手執殘缺的半子同虞貴妃明爭暗鬥,處處小心謹慎退避三舍,如若祐兒還在,這朝堂後宮,哪還輪到淩王慕王來興風作浪……


    皇帝臉色一冷,看向冀王,“老二,你府上的女人還嫌少麽?”


    “父皇,兒臣隻是看不慣風寧王府的小郡主被四弟這般對待,兒臣憐惜美人,於是就想,這花開枝頭卻無人來折,不如兒臣……”


    “逆子……”冀王還未說完,一個鼻煙壺便猝不及防地朝他扔了過去。


    皇帝唇角抽了抽,儼然是盛怒難消,劈手指向冀王,“你以為方才在殿外之事,朕是毫不知情麽?”


    冀王大驚,連忙跪下,“兒臣,兒臣隻是看四弟乖張不羈,氣惱之下才有了不該有的舉動!”


    皇帝卻猶不解氣,環了眾人一眼,冷笑道:“朕生的好兒子,羽翼未豐,倒懂得起風作浪了,他日硬了翅,可還將這父子兄弟綱德放在心上?”


    “皇上恕罪,是臣妾教子無方……”誰都聽得出皇帝話裏有話,皇後玉顏一變,連忙跪下說情。


    淩王緩緩跪下,輕聲道:“二哥向來不拘小節,難免意氣,此事也是因二哥顧念風寧王府的顏麵,請父皇莫再責怪二哥。”


    容墨淡淡看了冀王一眼,隨即道:“三哥所言在理,今日是兒臣同父皇久別重逢的大喜之日,父皇莫因一點小事大動肝火了,兒臣還盼著和父皇把酒言歡呢!”


    皇帝這才臉色稍霽,對階下跪成一列的幾人抬了抬手:“都起來吧!”


    幾人剛應了聲,卻見慕王早已將跪地許久的佳人輕扶進懷。


    “先都歸位坐下吧!慕王的婚事改日再議……”皇帝斂了斂神色,略顯疲憊之態。


    容墨似乎還想上前說些什麽,卻被沐顏歌拽了拽衣袖給製止了。


    不過一個名份,雖然她該死的在乎,可不願這般勉強之下鬧個不愉不快的收場。總有一天,她會讓所有人心悅誠服,她,沐顏歌,能夠擔得起任何名號!


    慕王殿下對那女子的愛護之情,低頭掬水的溫柔,僅此一瞬,又有哪個女子不羨慕嫉妒?


    案席間,有人按耐不住內心如火的嫉惱,扯了扯藍鈺兒衣袖,急道:“長姐,你說那女人不會是給慕王殿下施了什麽狐媚之術吧?”


    藍鈺兒輕輕一笑,突然淡淡看向身旁的黃衣少女,“怎麽,小妹是想學來用在你姐夫身上麽?


    黃衣少女大驚,麵色一窘,猛地噤了聲。


    她偷偷喜歡了淩王許久,以她藍兮兒盛月王府嫡次女的身份,嫁與淩王作側妃並不是什麽難以實現之事,可關鍵在於長姐是否接受‘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局麵的出現……


    “不要惦記著你姐夫,他的心永遠不可能在我們姐妹身上……”就在藍兮兒左思右想之際,一句細不可聞之聲響徹在耳畔。


    “哦?那姐夫喜歡的是……”藍兮兒揚眉,眸中滿是惑然不解。


    “江山……”藍鈺兒淡逸一笑,唇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苦澀,“當然,還有與江山有關的那些女人……”


    與江山有關的女人?藍兮兒眨眨眼,似懂非懂,心裏亦是難免一陣受挫。論姿色,她不比慕王殿下懷中的那女子差;論出身,她比那女人好上不止數百倍。為什麽人家就能被那種如明月般皓潔的男子捧在手心如若至寶呢?她不過是惦記淩王府一個側妃之位,就被長姐當頭潑下一頭冷水,這境遇未免也太懸殊了吧!


    額,當然,她比風寧王府那位心高氣傲的郡主還是要強上稍許,嗬嗬,平日裏眼睛都長頭頂上了,結果呢,慕王一句“此生除她,生不二色”,就讓那臭丫頭的顏麵掃到地上再也爬不迴來了,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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