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手持兵器的士兵隨後朝沐顏歌圍了上來,他們手中的刀光深寒似水,被明月折射出刺眼的亮光,森森迫人。


    “你們想幹什麽?”沐顏歌護住小孩緊張地望後退了幾步,眼神戒備地望著這群虎視眈眈的人。


    “沐姑娘,別讓奴才為難,不過一滴血,小娃娃哭幾聲就沒事了……”徐公公幾分為難地看著眼前一臉倔強的女子,倒也十分同情她眼下的處境。


    “你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一對孤兒寡母就不怕天下人笑話麽?”沐顏歌嗤之一笑,她才不要配合這群愚昧無知人的荒唐之舉呢!


    “誰說本太子要滴血驗親了,本太子同意了麽?你們這群狗奴才眼裏還有本宮麽?”楚逸終是按耐不住,霍然起身,冷哼一聲,薄怒微染。他若再不出手,這女人此生一定會恨死他的,不,不是恨死,是做鬼了也不會放過她。


    楚逸不知道的是,他的這一舉動,在他那個氣焰逼人的皇帝父親看來,無疑是火上澆油。


    “逆子……” 楚容天咬牙擠出數字,隻一道陰冷逼人的目光朝太子方向掃射而去,卻沒來由的令沐顏歌心中一窒,隻得強令自己屏氣凝神地繼續聽下去。


    楚逸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可身子還未動,便被身旁的某人直直給按了下去。


    “皇上息怒,微臣有罪!”就在這時,容墨忽然站了起來,優雅地行了一禮,清潤的聲音拂過校場,令人如沐春風。


    眾人皆是一凝,均被這位忽然起身自稱有罪的帝師大人給弄得一頭霧水。


    “帝師,你此話怎講?” 楚容天神色一斂,轉眸望向容墨,鷹眸微眯。


    沐顏歌亦是將狐疑地目光鎖住容墨,不知這在緊急關頭殺出來的玉狐狸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在下便是那孩子如假包換的生父!”容墨說的不緊不慢,卻是語聲鏗然,落地有聲。


    卻見那人雪色容顏浮起了淡淡的尷尬,眉目間卻是一片如許清怡。悠然,隨意,還有那榮辱不驚的瀲灩華光。


    不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有如一枚巨石,在場內卷起了驚濤駭浪。


    這劇情,未免也變得太快了吧,上一秒這女人與太子殿下紛繁錯雜的關係還沒理清,這下一秒,他們風華絕世的帝師大人,便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聲稱自己是娃娃的親爹,這女人怎就有如此魅力?


    沐顏歌眼前一黑,當場一個踉蹌,差點暈了過去。還好,有人扶了她一把……許久,她才重新啟動了自己已經停止運轉的小心髒。靠,見過有人冒領現金,還沒見過有人冒認娃娃的!這人抽風了吧,他是嫌情況還不夠糟糕麽?火急火燎地上前來插上一腳,她已經夠髒了,居然還有人再來補上一盆髒水,這人,心思果然毒辣!


    “容墨,你在這胡言亂語什麽?”楚逸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怒瞪向身旁地這個瘋子。


    “太子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容墨萬萬不能讓太子再替自己背這個黑鍋!是人都有情難自禁的時候,在下願意為曾經的一夜風流承擔應有的後果,還請皇上寬恕容墨的年少輕狂!”容墨說得無比認真,亦是難掩滿心的自責與懊悔之情。


    “好一個‘情難自禁’!隻是朕還是略感意外,帝師也會有這種情不自禁的時候……”楚容天對這忽如其來的狀況還是顯得難以置信,帝師向來是如同曉月清風般的存在,莫說是這種風流韻事了,就是平時美若天仙的女子,他亦是不會多看一眼。而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子,是如何引得帝師‘情難自禁’的呢?這其中,有太多讓他費解的東西。


    “是男人都會犯錯誤,容墨也不例外……在下也是這次隨皇上遠征東華才機緣巧合地得知,在下一年之前的一夜露水已經造就了無法挽迴的錯誤,太子殿下為了替在下保住名聲,不惜觸怒皇上為在下遮掩,這份情義,容墨受之有愧!還請皇上念及昔日的情份,恩準在下同妻兒一家團聚!”容墨的聲音有種了然於胸的平淡,未起一絲漣漪, 他泰然與楚容天對視,從容高曠,神姿如冰雪般高潔清雋。


    “父皇,你別聽他……”楚逸惱恨不甘似再想說些什麽,卻被容墨以低不可聞的內力傳聲給結束了未盡的話語。


    你若不想害死她,就趕緊閉嘴,容墨如是說。


    楚逸瞪了一眼容墨,又看了一眼傻傻站著卻是凝立不語的沐顏歌,輕哼一聲,竟從席間拂袖而去。


    “原來‘金屋藏嬌’的竟是帝師大人,這可真是讓人始料未及哪!”英離忽然從席間起身,像是笑侃,語氣卻是幾分輕藐。隻是他口中雖然說的是容墨,可目光卻停留在了沐顏歌身上。


    沐顏歌被這個穿著銀盔鎧甲的武將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那眼神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腦中某道光束咯噔一閃,記憶如流雪般紛繁遝至,竟是他,英離……哎呀!她怎麽把他給忘了,這該如何是好,這娃娃的真實身份隻有他知道,若他在此指證她是從承陽宮逃出來的……沐顏歌一個激靈,背脊寒涼一片。


    見英離死死的盯著沐顏歌,容墨清幽如水的眸子染上了一抹微沉的色澤。他們是早就認識的,容墨這樣告訴自己。英離是主將,除了作戰之際,不得擅自離開軍營,他與這女人究竟是在何時見過呢?瞧那女人一臉驚惶失措的模樣,似乎對於遇見這位故人不太歡喜。


    “讓英將軍見笑了,將軍實乃當之無愧的英雄豪傑,自然不恥於在下這些兒女情長……”容墨的目光別有深意地落在沐顏歌身上,隨後轉眸一笑,像是自嘲。


    “承蒙謬讚,‘英雄’二字,英離愧不敢當。帝師口口聲聲稱自己是這娃娃的生父,若能滴血驗親一試真假,足以平息眾人妄自的猜測,也能讓聖上徹底心安。帝師覺得本將軍的這個提議如何?”英離冷眸閃過一抹精光,望著雲淡風輕的容墨,似笑非笑道。


    看你演,接著演,氣急攻心後的沐顏歌此會似乎已經接受了容墨厚顏無恥的事實,她倒想看看這玉狐狸麵對英離的刁難如何安然收場……


    “滴血驗親?”容墨聳了聳眉,隨後撫唇一笑,“我本就對她不住,若再用這種令人心寒的方式,隻怕那女人死都不要願意再理我了……”


    見那狐狸神情幾近幽怨,一臉無辜的小模樣,沐顏歌真想噴她一臉口水,靠,大庭廣眾之下說些如此讓人想入非非的話,他自己不要臉,她還要呢!


    果不其然,在座之人皆是被帝師大人這登峰造極的曖昧之言給驚嚇到了!誰說帝師大人不近女色,不解風月?那都是以訛傳訛,人家會玩一夜風流,會暗結珠胎,這對著心愛女人賣萌撒嬌亦是絲毫都不含糊。


    卻見帝師此刻忽然起身,輕衣縹緲間人已移至殿場,竟是滿眼含笑地牽起那女子的手,兩人親密無間地走到了皇上近前。


    好痛…… 沐顏歌差點驚唿出聲,惱怒地看向容墨,卻見他那隻不安分的鹹豬爪正將自己的小手抓的牢牢的。沐顏歌下意識用力想要掙脫被容墨鉗住的手,不想骨骼一聲脆響,幾欲被這混蛋給握斷,那力道無疑是更緊了。


    沐顏歌的小臉皺成一團,幾欲破口大罵,就知道這混蛋沒安啥子好心,一路過來屢屢被他算計,早知道這鬼地方隨時會掉腦袋,她說什麽也不會傻乎乎地跑到這南涼軍營“任人宰割”了!


    笨女人,想平安無事地走出這裏,就乖乖地配合我……那人略帶蠱惑的聲音輕飄飄地拂過耳畔,直接將沐顏歌最後的反抗扼殺在了搖籃裏。


    可是,這種受製於人,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真是讓她極為不悅……


    “皇上,為了證明微臣與這姑娘的關係,臣有一件物證上呈,還請皇上過目!”容墨朝座上的楚容天揖了一禮,隨後將三枚金葉子從袖中掏了出來。


    楚容天將眸光從那兩人袖襟交錯下緊緊握住的手上收迴,看著眼前徐公公手中明晃晃的金葉子,目光微有一怔,“這是?”


    “稟皇上,這是微臣與這姑娘互換的文定之禮,一共六枚金葉,臣這裏有三枚,另外三枚在她這裏……” 容墨對身旁的女子輕輕一笑,清冽嫵媚,仿若一朵風中芙渠, 風流不羈。


    文定之禮,金葉子?沐顏歌的腦袋轉得飛快,不得不對這狐狸“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也想得出來,果然是七竅玲瓏心。既然戲都演到這份上了,她再不配合就未免太……搭檔是絕世美男,貌似她也不吃虧,隻是自今晚以後,她還敢大搖大擺地走出家門麽?會不會滿大街地飛來爛白菜、臭雞蛋?這麽說來,傍上“天下第一公子”,似乎也不算一件好事。


    接演迫在眉睫,已容不得沐顏歌多想,她趕緊朝楚容天施施然行了一禮,亮出了自己“苦心珍藏”已久的三枚金葉,就勢含羞含怯地往容墨懷中一倚,儼然一副郎情妾意的甜蜜模樣。


    美人在懷,容墨隻是淡淡的笑著,宛如今夜當空明月的寧靜悠閑,可那眉目間的瀲灩溫華,卻是藏都藏不住。


    熏衣拂風,生動了情人的眉眼。就在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聚集到了場中這對男女身上,那男子白衣如天上的皓月盈輝,衣裾夾風,似是聚瀲了銀河的清波浩淼,猶勝塵仙。那女子本是極為普通的,可這會抱著孩子往男子身旁一站,並未讓人覺得突兀,反而多出了一種自內而外的恬和與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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