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路越來越難行,池醉打算嚐試著繼續往前走,薄冰卻拉住他。“等等,前麵不對。”池醉抬頭,發現前方頃刻間便起了大霧,白茫茫的霧氣中,一條紅裙飄忽。“迴去吧,白天應該不能來,”薄冰轉身。“嗯。”池醉跟在他身後原路返迴,可似乎心有感應般,他不受控製地迴頭,那一瞬間,霧氣竟然消散了片刻,露出祠堂裏的東西來一座巨大的神像。雖然隻是短短一瞬,可池醉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雙手合十置於胸前,膝下則環繞著無數嬰兒,他們伸出手,似乎在渴求神像的撫慰。而當池醉看清嬰兒的表情時,唿吸卻一滯。與神像的慈祥截然相反,嬰兒們神情驚恐、怨恨、陰狠,不少嬰兒空曠的眼珠裏甚至流出了血淚,掛在慘白的瓷土上,顯得萬分詭異……池醉猛然想起,自己曾在《妙法蓮華經》中得見這樣一座佛像。傳言,古時王舍城有佛出世,五百人前去參禪。路途間,遇一懷孕女子中途流產,五百人無一人留下幫助女子,女子怨恨而發下毒誓,來生必要投生王舍城,吃盡城中小孩兒。後來毒誓應驗,她果然投生王舍城,便日日捉盡城中小兒,直到釋迦藏匿她的兒女,勸導她將心比心,女子的怨氣才盡數消失。她也由此成為護法諸天之一,民間稱之為“鬼子母神”,將其當做送子娘娘供奉。一般農村迷信點的老人,都會讓懷孕的親眷到鬼子母神像前拜一拜,以期保住孩兒。所以……副本真相與神像有關?池醉神情複雜,立在原地,直到迷霧再度吞噬整個視野。薄冰往前走了幾步,沒聽到池醉的腳步聲,不由迴頭。“你在幹什麽?”池醉指指遠處:“那裏麵有一座鬼子母神像。”“鬼子母?”“嗯,總覺得那個女人今晚還會來找我,”池醉苦笑,“既然你沒看見,我看見了,就說明我真的被她盯上了。”薄冰皺起眉頭:“你今晚到我房裏。”“不怕被我連累?”“不,”薄冰搖搖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你昨天能避過,今天肯定也有方法,全看我們怎麽做。”“你說得對,”池醉點頭讚許,又忽然反應過來,“怎麽感覺你把我當工具人?”薄冰語氣依舊淡淡的:“你覺得是就是嘍。”“嗬,”池醉自嘲一笑,“對,我不僅是工具人,還是你的免費按摩|棒。”薄冰:“……”“走了。”他大步離開,隻給池醉留下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池醉失笑,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後山。但他沒發覺的是,兩人走後,迷霧漸漸散去,祠堂裏的鬼子母神像重新顯現,原本慈祥的神情已然消失,變得怨毒陰狠。人的神像同這整個後山一起,形成了女人村最可怕的迷障。池醉和薄冰並未急著返迴住處,而是邊走邊尋訪人家。通往後山的路上人煙稀少,一共就那麽三四間平房,池醉挨家挨戶敲了門。門是開了,但一見外麵是男人,那些女人又驚恐地把門闔上,活像見了鬼。池醉碰了一鼻子灰,有一個甚至沒聽他說完半句話,就將他轟了出去。空曠的街道,他和薄冰兩個大男人站在外麵徘徊,模樣淒慘極了。池醉無奈道:“我們倆性別不吃香,這沒辦法。”“嗯,走吧,去最後一家看看。”兩人還剩一家沒有敲過門,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池醉敲了敲門。門很快打開,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站在門邊,疑惑地看著兩人。居然是孩子?池醉這才發覺,自進村以來,他不僅沒有看到除村長外的男人,甚至連孩子都沒怎麽見過。眼看小姑娘準備關門,池醉眼疾手快地攔住她。“小妹妹別怕,哥哥給你糖吃,”他變戲法般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哥哥進去,怎麽樣?”小姑娘怯生生地搖了搖頭,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不要,媽媽會罵的。”“那你媽媽呢?”“媽媽有事出去了。”池醉繼續誘哄:“那我們出來說,我把糖給你好不好?”小姑娘露出猶豫之色,池醉又從兜裏掏出兩三根棒棒糖,一起塞進她小小的掌心:“誠意夠足吧?我們出去說。”小姑娘的雙眼頓時亮了。三人走到外邊的樹蔭下,攀談起來。薄冰蹲下身問:“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彤彤。”小姑娘有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頭發綁成了可愛的麻花辮,身上的衣服雖然簡陋,卻很幹淨整潔。但薄冰注意到,她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青紫交加,還有煙頭燙出的傷疤。他不由瞳孔一縮。池醉也蹲下身子,摸摸小姑娘的頭:“你隻有媽媽嗎?爸爸去哪兒了?”彤彤天真地搖搖頭:“爸爸不見了,媽媽說他還債去了。”還債?兩人對視一眼,知道問對了話題。“那爸爸是什麽時候不見的?”“這個……”彤彤苦惱地摸了摸腦袋,“嗯……弟弟和妹妹出生的時候,爸爸就不見了。”“弟弟妹妹?”池醉一震。薄冰的視線落在彤彤的手臂上,繼而問,“那弟弟妹妹現在在哪裏?”“弟弟出生的時候,就和爸爸一起不見了……妹妹,媽媽把她帶走了。”池醉又給了彤彤一根棒棒糖:“知道妹妹去哪兒了嗎?”“不知道,媽媽說妹妹……不是人,讓我不要跟妹妹玩……”在彤彤說出這句話後,池薄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沒想錯的話,這就是鳩占鵲巢的真正含義?薄冰端起彤彤的手臂,麵色微沉:“這些傷是怎麽來的?”彤彤怯生生道:“爸爸打的。”那神情驚恐到極點,竟然與祠堂裏的嬰兒有幾分類似,顯然對挨打一事產生了心理陰影。池醉摸了摸她的頭,把衣兜裏所有的棒棒糖都給了她,“還痛嗎?”“不痛,媽媽會吹吹,痛痛就飛走了……”彤彤小口小口舔著棒棒糖,“好甜呀……”薄冰從通訊器裏拿出雲南白藥,給彤彤噴了幾下。池醉則輕聲誘哄:“我們做個約定吧,今天的事不告訴媽媽,那我們下次還給你帶棒棒糖,好不好?”彤彤想了一會,點點頭,問:“大哥哥,你們叫什麽名字呀?”“名字啊……喏,這是冰冰哥哥,”池醉無視薄冰的白眼,先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是刁哥哥。”“好的,餅餅哥哥,刁哥哥,再見。”彤彤口齒不是很清楚,發音聲調也不標準,便把“冰冰”叫成了“餅餅”。“嗯,彤彤再見。”池醉朝她揮揮手:“明天再來看你哦。”兩人經此一遭,沒有再去別的地方,而是徑直迴了村長家。如果彤彤所說都是真的,那一小部分事實已經浮出了水麵聯係昨天所見,村裏女人懷的的確都是雙生子,更有可能是龍鳳胎。而龍鳳胎一旦出世,孩子的父親就會隨之死去,其中的男孩則一生下來便是死胎。至於女孩……兩人暫時無法確定是人是鬼,抑或是什麽別的東西。彤彤手臂上的傷連素不相識的人見了都覺得淒慘,可想而知她平日裏過得是什麽日子。且小姑娘言辭中提起母親,遠比父親更加飽含依賴之情。再者,她身上的布料雖舊,卻洗的幹幹淨淨,麻花辮也是悉心編好的,看得出“媽媽”對她很是疼愛。因此問題來了,這樣一位疼愛女兒的母親,怎麽會稱自己生下來的另一個女兒“不是人”?池醉覺得,她肯定知道些什麽,或許不比村長少。所以彤彤家,勢必得再去一趟。撥開這層迷霧,兩人一定能窺見重重陰影下的真相。池醉和薄冰是最早迴來的一批,其他人到晚飯時間才姍姍來遲。這次做飯的是村長,他親自下廚,給八人做了頓晚飯。二柱,也就是肌肉男,隨口問了句:“爺爺,今天給我們做早飯的婆婆呢?她怎麽沒來?”村長狐疑地看著他:“什麽婆婆?”八人俱是一凜。大學老師咽了口唾沫:“您是說,您沒有讓人給我們做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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