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到乾清宮的時候,已經有大批朝臣以左丞相柳如覓為首,跪在台階之下了。


    鳳後柳沉逸站在門外,眼眶泛紅,一看就是哭過的。


    就是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君九看了一眼,然後便走進了殿內。


    正好此時,夏芊墨等一眾皇子皇女從裏麵走出來。


    其中,還有夏涵!


    夏涵看了一眼君九,隨後連忙低下頭,似乎真是怕了君九了。


    而夏芊墨看到君九,眉心下意識蹙起來,似乎是有些不甘,但還是往旁邊退開一步,垂下眼淡淡道:“母皇讓你進去。”


    君九點了點頭,便目不斜視地走進了殿內。


    剛進去,君九的視線就落在了躺在床榻的人身上。


    與初見時相比,夏頊實在是老了很多,頭發已經白了一半了,臉上也添了好幾道皺紋,可那眼中隻對君九才會有的信任與溫和,卻是絲毫未變!


    “墨兮……”


    看到君九,夏頊難得有了一些精神,像是迴光返照一般,她坐直身子,望著走進來的君九微笑。


    君九連忙快步走到床邊,扶著夏頊坐起來。


    夏頊緊緊抓住君九的手,顫抖著唇,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女官,女官抹了一下眼淚,下去端了一個東西上來。


    夏頊這時緩過氣來,她看著君九,語氣虛弱地說道:“墨兮啊,我,恐怕以後我無法支持你推行新政了。我曾答應過你,咳咳,要護你安危,所,所以我特意為你築了丹書鐵券,並且為你留了一道空白聖旨。若日後,若日後……”


    說到這裏,夏頊頓了頓,才沉著聲音,語氣堅定地說道:“若日後新帝不合你心意,你就用這道聖旨廢掉她,另擇新主。”


    所謂“丹書鐵券”,是指帝王頒授給功臣、重臣的一種特權憑證,憑其可免一死!


    都到這個時候了,帝王卻還是擔憂著她的安危!


    而空白聖旨,廢除帝王,另擇明主,這是何等沉重的信任。


    信任到願以江山社稷相托!


    “陛下,你……為何這般信任我?”君九忍不住,語氣複雜地問道。


    “這天底下,除了你,我,我還能相信誰,也唯有墨兮你,從不會辜負我的信任……”


    夏頊看著君九,眼中已有了幾分水光,她這一生,最得意之事莫過於結識了墨兮,得到了對方的輔佐……


    “能得陛下如此信任,是臣之幸,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君九垂眸,語氣平靜卻認真地做出自己的承諾,“臣以手中之劍為憑,在此立誓:臣,葉君九,有生之年,定會護好夏國,以吾之名,推行新政,以吾之身,護民安康!”


    聽到這話,夏頊抬起頭,目光沒有焦點地看著空中,似是看到了日後那國泰民安的盛世之景,她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隨後,夏頊握著君九的手緩緩鬆開,落了下去,而那雙總是信任溫和望著君九的眼睛也緩緩閉上,再也沒有了昔日的神采……


    ……


    “吱呀——”


    朱紅色的殿門被人從裏麵緩緩推開,君九麵容平靜地走了出來,逆著光線與眾臣對視。


    “母皇如何了?!”


    夏芊墨上前一步,盯著君九問道。


    君九闔上眼斂,語氣沉重而低緩地說道:“陛下,駕崩了——”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開關,話音剛落,原本一片死寂的乾清宮外,瞬間哭成一片。


    國喪的鍾聲響遍整個京都,山河同悲!


    看著跪在殿下痛哭的眾人,君九立在一旁,臉上沒有半分戚容。


    這一幕,不禁讓眾人在內心誹腹這葉丞相著實心冷!


    “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太女早日登基,主持朝政。”


    這時,柳如覓起身,走到夏芊墨跟前,行了一禮,語氣帶著以大事為重的沉穩。


    眾臣聽到這話,也一起朝夏芊墨跪拜下去——


    “請太女登基——”


    先帝已逝,太女登基名正言順。


    朝臣也是個識時務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瞬間,請太女登基為帝的聲音響徹整個乾清宮!


    夏芊墨看著底下跪向自己的眾人,心中難免有些快意,她轉身,餘光掃過旁邊一臉平靜的君九,不知為何,她突然心頭一凜。


    “葉丞相乃先帝親信,不知對於本殿登基一事,可有異議?”


    夏芊墨看著這般平靜的君九,心底突然泛起一股不甘,這般逼問著。


    母皇生前對眼前這個人,信任有加,甚至比對她們這些親生孩子還好,有時候,甚至好到讓她都有些嫉妒!


    所以此時此刻,她忽然有些想看看對方會如何對待她這個新皇!


    “殿下多慮了。”君九語氣淡淡,不卑不亢。


    “那葉丞相為何不附議?”夏芊墨步步緊逼。


    君九抬眸,看向夏芊墨,“臣想問殿下一件事。”


    不等夏芊墨發問,君九便繼續說道:“若殿下登基,可會繼續推行新政?”


    夏芊墨皺眉,望著君九,斟酌著迴答道:“新政推行影響過大,理應謹慎,葉大人之前推行新政雖有成效,但做法未免過於激進了些……”


    說到這裏,君九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垂眸,不願再說。


    “殿下乃儲君,國不可一日無主,願殿下早日登基。”


    留下這一句,君九便直接走了。


    是的,走了!


    眾人有些風中淩亂!


    原本在君九提到新政時,眾人還以為她要做什麽事來阻撓太女登基呢,沒想到就這麽平靜地接受了!


    就連夏芊墨都有些懵逼!


    雖然君九接受了她,但對於君九如此目無君上的態度,夏芊墨心中還是湧起一股難以遏製的殺意……


    可很快,眾人便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三日後,新皇登基!


    當走完所有流程,最後來到金鑾殿時,眾人一眼便看到了正中央站著的玄衣少女。


    “先帝遺詔,命我另則新帝,在這之前,由本相為攝政王,代理朝政——”


    君九把那道先帝曾經交給她的聖旨取出來,遞給了站在最前方的大臣。


    眾臣連忙互相傳閱,認真仔細地把聖旨看了一遍又一遍。


    隨後抬頭,目光複雜望著君九。


    “不,不可能,母皇不可能這麽對我的,不會的——”


    夏芊墨不可置信地大喊著,情緒有些崩潰!


    這也難怪!


    她離帝位隻有一步之遙了,在這把至高無上的龍椅前,她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之人毀了!


    “殿下,此前我已給了你一次機會,是你沒有把握住,既如此,就讓位吧!”


    君九目光平靜地看夏芊墨,語氣卻帶著不容置喙的霸氣與淩厲!


    話音剛落,大量禦林軍便衝進金鑾殿,包圍了眾人。


    “臣等參見攝政王——”


    與此同時,殿中所有武將朝著君九跪下,姿態恭喜而臣服!


    君九本就是武將出身,雖後來當了文臣,可也不影響一眾將士對她的敬服!


    而禦林軍為帝王親衛,也早已效忠於她。


    先帝臨逝前一直擔心她的安危,害怕一旦自己駕崩便無人護得住她。


    雖然先帝知道君九的手段,恐怕這世上無人能傷得了她,可先帝仍然在以自己的方式護著她。


    看著殿中拿著刀,對準她們的禦林軍!


    大部分文臣也選擇跪了下去……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眾人才真正才看到了這個年輕丞相的可怕之處。


    “你要改朝換代?!”


    夏芊墨見狀,眼瞳一縮,她根本無法與手握重兵的君九抗衡,若君九要另立新朝,她怕是難有活路。


    “不。”


    卻不想,君九搖了搖頭,她垂眸,輕聲道:“我此生,永為夏臣。”


    這個夏,今日之前,是夏頊的夏,今日之便,便是夏國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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