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縱之從浴室洗漱完出來，就見人呆滯地坐在床上，正在接電話。“他家裏沒有人，隻有我們兩個，我下午就迴來。”“……要多久？”“好，你玩的開心點。”等他掛了電話，裴縱之才開口：“誰的？”“我奶奶。”程眠臉上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他看著男人，說話的語氣也很呆：“她說要出去兩天。”“去哪？”“旅遊。”裴縱之：“哦？”程眠自己也覺得稀奇。起因是前天她老人家去超市買東西，憑購物票抽了個一等獎，獎勵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風水古城兩天一夜遊，包吃包住。地點就在安城隔壁，開車兩個小時就到，一般是附近城市的學校組織秋遊或是踏青的首選，程眠沒怎麽去過，一是沒有親朋好友在那邊，二是他讀書的時候連體育課都沒有，更別說放鬆心情了。裴縱之記得程眠說過老人家不愛出遠門，好奇道：“怎麽突然願意去旅遊了？”程眠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猜測。奶奶並不是不愛出去玩，而是自己在家裏，放心不下他一個人。現在唯一的牽掛出門了，老人家終於有了自己的時間，加之是中獎的福利，不需要自己出錢，便放心大膽地出門玩了。程眠瞬間被懊惱淹沒：“我以前都沒有注意到這些。”裴縱之坐在床邊，揉了揉他的後脖頸，安慰道：“現在知道也不晚，以後隨時可以帶奶奶去玩，過兩月冷下來，我們還能帶她去海邊。”“不想去沙灘，就去川西，那邊的風景很好，不過她年紀大了不能去海拔太高的地方。”“奶奶喜歡文物嗎？去看古代遺跡也不錯。”說到後麵，幹脆重新上了床，當著程眠的麵打開手機上某個旅遊app。程眠用彎著的左腿碰碰裴縱之的膝蓋，問：“你不是不愛旅遊嗎？”裴縱之隻道：“最近下載的。”兩人的肩膀靠在一起，翻出討論最高的幾個帖子仔細研究。程眠打開了筆記，準備把想去的地方記下來。結果去的地方太少，看哪個都想去，挑的眼花繚亂。於是隻好求助裴縱之，他見識比自己要廣泛的多，能給出不錯的建議。最後先定了今年要去的三個地方。裴縱之打開手機日曆，圈出景點最佳遊玩時間，然後給助理發過去，屆時別安排出國事宜。等弄完這些，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裴縱之說：“奶奶不在家就別迴去了，再多呆兩天？”程眠歎口氣：“迴去奶奶也要擔心，隻能在這裏再賴兩天了。”“賴多久都行。”裴縱之說：“再睡會兒吧，午飯我喊你。”“你不去公司？”“不去了，休息一天。”程眠哦了一聲，重新躺迴被窩裏。沒兩秒，身邊的位置陷下去一塊，裴縱之跟著躺了下來。程眠剛準備給他騰出一點位置，就被人緊緊抱在了懷裏。“算了，午飯睡醒再吃。”-原本計劃的兩天敬城之旅，最後硬生生拖了一個星期。程奶奶兩天一夜遊結束後，被在旅行團新認識的姐妹邀請去另一座網紅城市。程眠知道後，立馬轉了五千塊錢過去，下秒奶奶的電話就過來，嗓門大到隔幾條街都能聽見，怪他亂花錢。程眠不想被嘮叨，於是去找了外援。彼時裴縱之在廚房給他做早餐，看見他拿著開了擴音器的手機，喊了一聲：“奶奶。”聽見他的聲音，程奶奶語氣收斂了不少，讓他幫忙說說程眠。裴縱之笑道：“這我可管不住。”程眠：“……”最後哄了好半天，才讓老人家才把錢收下。走的這天，程眠睡了會兒懶覺，睜眼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裴縱之沒去公司，等他醒來還做了碗麵條。“要不吃了午飯再走。”“算了。”程眠搖頭：“早走晚走都是走，再拖就得晚上去了。”出了門，裴縱之幫他把行李放到後備箱。來的時候程眠拖了一個箱子，走的時候變成了兩個。除了他的日常用品和衣物，還有裴縱之給奶奶買的禮物，裴父裴母給他準備的東西，從吃到穿，一應俱全。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搬家。三個小時的車程，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車子停在小區門外的時候，程眠還有些恍惚。裴縱之拉好手刹，兩人誰都沒有打開車門。程眠抿了抿唇，問：“要不上去坐會兒？”“不了，上去了就不舍得下來了。”裴縱之捏捏他的後脖頸：“醫生我已經預約好了，半個月後我再來接你。”之前他們有討論過這件事，程眠並不意外，他點點頭。“到時候我的父母也會來。”程眠倏地睜大眼睛。“你的情況他們知道的，不用擔心。”裴縱之看他的表情，說：“如果你不想見他們，我來處理。”“沒有，隻是有點緊張。”程眠握拳擱在右腿上：“沒有不想見他們。”裴縱之嗯了一聲，看見他手機亮了，道：“奶奶在催，迴去吧。”程眠說：“我走了。”裴縱之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說，但最後還是道：“去吧，晚上視頻。”程眠點點頭：“好。”兩人又在車裏耽擱了會兒，直到程奶奶第二次電話。程眠下了車，朝他揮揮手，一步三迴頭。裴縱之在車裏目送，沒多久，忽然看見男朋友跑了迴來，站在駕駛座這邊。他搖下車窗，驚訝挑眉：“怎麽了？”程眠快速親了他一下：“忘了說了，路上小心。”感受到嘴角的溫熱，裴縱之愣神一瞬，點點頭：“知道了，快迴去吧。”見他平安進了小區，他才驅車離去。到了家，程奶奶往他身後看了眼：“就你一個人啊，小裴呢？”“他公司有事，迴去了。”程奶奶唉了一聲：“到都到了，也不上來坐會兒，工作哪有做的完的？”程眠把帶迴來的禮物放好，程奶奶看見這些東西，知道是裴縱之買的後，嘴上雖然說著浪費，笑容卻沒斷過。晚上吃完飯，婆孫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程眠低頭用手機發消息，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嘴角的笑意怎麽都壓不下去。程奶奶隻看了一眼就挪開了。電視劇終於演到她最期待的部分，惡毒的婆婆得到報應。“過年的時候，小裴來嗎？”“來的。”“他一個人來，還是他家裏人也來？”程眠打字的手一抖，沒寫完的內容就這麽發了過去。他扭頭看向一旁的老人。程奶奶仍看著電視，像是不經意隨口一說。程眠張了張嘴，喉間像哽著什麽東西，好半天才出聲：“都來。”程奶奶點點頭：“那就好，今天多準備點年貨吧，客人來了別失禮。”程眠心間湧上一股酸澀：“對不起。”“道歉做什麽？ ”程奶奶終於轉過來看著孫子：“我年紀大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幫不上忙，也操心不了，今後怎麽過，你們自己看著辦吧。”程眠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他沒有辦法去想象，這麽大年紀的老人，是怎麽獨自消化掉“自己的孫子喜歡一個男人”這件事。入睡前，他和裴縱之打視頻電話，說起此事。“就覺得，很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