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蘇摩或多或少、或是有心或是無心的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其中,卡特琳娜絕對算得上是被他影響最大的幾個人之一。


    曾經鬱鬱不得誌被迫選擇冬眠苟活的學院生物專家,如今已經一路晉升成為天元科學院生物分院的院長,管理著將近一千六百名研究員。


    盡管因為一些瘋狂的生物實驗,導致大家都有些懼怕這位“瘋婆子”。


    但今天,生物院的研究員們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家院長的異常。


    一大早,卡特琳娜就準時出現在研究大樓裏,腳步急促而慌亂,不停地在各個樓層、各個實驗室之間來迴踱步,眼神遊離不定。


    被人喊去吃早飯後,她更是三兩口便吃完了平日裏最不喜歡吃的糯米粽子。


    要知道上一次有人推薦她吃這個,卡特琳娜可是將推薦者的菜譜換成了一周的實驗蟲子配餐,沒想到今天她居然能不皺眉頭的將其吃完!


    而到了中午,更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卡特琳娜竟然換下了那身常年如一日穿著的白色實驗裝,穿上了一套清新淡雅的淡藍色便服。


    在過去的整整一年裏,不管是新加入生物院的研究員,還是很早之前的老人,所有人幾乎都沒有見過她穿別的衣服,卡特琳娜就像和那身白色實驗裝融為一體似的。


    今天又是吃粽子,又是換衣服.


    “臥槽,院長這幅精神狀態.別嚇我啊?”


    “我看這中間一定有問題,我們小組下午的日程本來是要院長親自過來監督的,結果昨天秘書過來推掉了,說院長今天下午有私事。”


    “私事?不會是要出去相親吧?”


    “草,說啥呢,這要是被院長聽到,你小子下半年就等著吃蟲子吧。”


    “啊哈哈,我這不是亂猜嗎,領主上次來還說要給院長介紹來著”


    “.”


    生物研究院內吵成了一團,就連其他院係也都或多或少投來了關注視線。


    不過作為當事人,卡特琳娜倒是無心在乎這些東西了。


    下午兩點,她機械性的起身,直到離開研究院上了能車,這才恢複了一點精氣神。


    能車平穩地啟動,緩緩駛入了繁忙的交通主幹道,而後逐漸加速,向著城市的北邊疾馳而去。


    車窗外,城市的景象如幻燈片般快速閃過。


    卡特琳娜的目光透過車窗,靜靜地凝視著這一切,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對這座城市飛速發展的驚歎,有對即將到來之事的忐忑與期待,而她的雙手也在不自覺中緊緊交握,泄露了此時內心深處的緊張與不安。


    終於,當能車駛過北邊高架,在一處被戒嚴的地帶緩緩停下來後。


    卡特琳娜像是被閃電擊中,瞬間從那渾沌迷離的思緒中驟然驚醒,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攥成了拳頭,指關節甚至因為用力而泛白。


    透過車窗,她的視線已經捕捉到了不遠處靜靜站立著的那道身影,一個身著藍白囚服麵容略顯憔悴的男子。


    “哈迪斯!”


    卡特琳娜情不自禁的驚唿出聲。


    下一瞬,哈迪斯的目光也隔著玻璃投了過來,能明顯看到他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驚愕,隨即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在原地。


    時間仿佛凝固了,周圍的一切喧囂都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那彌漫在空氣中、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直到卡特琳娜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車門下車,哈迪斯依然是那副完全愣住的表情,宛如一座雕塑般靜靜地佇立在那裏,隻有那微微顫抖的嘴唇、身體,泄露了他此時內心翻江倒海般的洶湧情緒。


    “沒想到是你。”


    哈迪斯搖頭,既是感慨,又像是在問自己。


    “看來我得謝謝你,讓我能在臨死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輸掉的。”


    “輸贏那麽重要嗎?”


    “當然重要。”


    哈迪斯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真正的贏過,輸贏當然對我很重要。”


    “走吧,帶我看看這座城市,我倒想知道天元領地的那位領主,究竟是怎麽在兩年時間內瓦解了我鞏固上百年的防線,甚至能不聲不響的連我的後手全都拆掉。”


    說完,他轉過頭看了李虎一眼。


    “解開他的手銬。”


    李虎麵色冷峻,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完,旁邊立刻有警衛上前解開哈迪斯手上的手銬。


    “腳上的也解開嘍?”


    哈迪斯又抬起右腳,對著電子鐐銬努了努嘴。


    但這次李虎毫不猶豫地立刻搖頭,“不行,沒得商量,而且從現在開始,你隻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三個小時?”


    哈迪斯抽了抽鼻子,“夠了,我可以坐著她的車離開吧?”


    李虎沒有迴答,哈迪斯揚起微笑自顧自的邁開腳,上了卡特琳娜的能車。


    “走啊,想在這裏敘舊啊?”


    十分鍾後。


    能車緩緩離開了晴港避難所,平穩地駛入了高環。


    卡特琳娜安靜地坐在後排左邊,而哈迪斯則坐在右邊,像個初入陌生世界的孩子,好奇地打量著窗外飛速掠過的一切。


    起初,他的心底還留存著那份根深蒂固的偏見,並不認為晴港市能在這短短兩年間發展成什麽令人矚目的樣子。


    畢竟,在過去漫長的三百多年歲月裏,這裏一直深陷在混亂與破敗的循環中,每每有一點起色,就會被周圍一擁而上的強盜破壞,反複在0和1之間徘徊。


    然而隨著車子逐漸深入城市中心,眼前的景象卻讓哈迪斯徹底驚呆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繁華熱鬧、充滿生機的景象,寬闊整潔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一輛輛嶄新的能車井然有序地穿梭其中,車身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宛如流動的金屬河流。


    街道兩旁,高樓大廈拔地而起,玻璃幕牆閃耀著現代都市的光芒,每一扇窗戶都像是一個小小的世界,展示著裏麵精致而舒適的生活場景。


    商場、餐廳、咖啡館人來人往,人們穿著簡單卻又時尚的秋衣,臉上洋溢著自信與幸福的笑容,手中提著各種購物袋穿行其中。


    街頭還有藝人在角落裏拉動著樂器,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欣賞。


    悠揚的樂曲透過車窗傳了進來,哈迪斯情不自禁的按下車窗,嘴巴張成了o型。


    這一切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仿佛置身於一個夢幻般的世界,與記憶中的晴港市形成了鮮明強烈的對比。


    車子繼續行駛,很快便來到了西郊。


    作為曾經的荒蕪之地,這裏的繁華程度甚至還要比城市中心更甚。


    不過此時此刻,哈迪斯卻是無心關注這些了,他的目光已經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住。


    “獵虎?”


    廣場上,獵虎身著一身整潔的軍裝,身姿挺拔,麵容堅毅,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自信與沉穩,完全與過去那個泡在暴力和憤怒中生存的獵虎判若兩人。


    約莫三百號身著軍裝的新兵蛋子站成幾排,聽著獵虎傳授一些前線戰場實用的小知識。


    周圍還有不少普通人,眼神中充滿了愛戴與尊敬,認真聆聽著他的每一句話,不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唿聲。


    “這這怎麽可能?”


    哈迪斯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恍惚,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而就在哈迪斯陷入沉思之際,獵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車子。


    強大的視力讓他一瞬間看到了哈迪斯,獵虎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的表情,既有對過去的迴憶,也有對現在的坦然。


    在哈迪斯的注視下,他微微抬手示意新兵們稍等,邁步走了過來。


    “哈迪斯,真是稀奇,我們應該已經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而且”說著,哈迪斯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對獵虎充滿敬意的普通人,“你好像變了很多?”


    “有嗎?”


    獵虎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一絲欣慰:“人這一輩子確實會麵臨很多選擇。曾經我在錯誤的道路上徘徊了太久,但我很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你指的是?”


    “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讓自己活的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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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相見,哈迪斯放下了傲慢與偏見,獵虎放下了憤怒與仇恨,兩人隔著車窗閑聊了起來。


    起初,哈迪斯還會說上一兩句,到後麵卻隻剩下了傾聽。


    聽著獵虎講起前線戰場,人類和異族,那些動輒百萬人的大戰。


    又聽到他講起現在新大陸的情況,五大板塊,十幾億地球人類,以及企業胡萊城投降、學院研究院並入合作、基金會商隊歸順。


    “所以.你現在是將軍?”


    “還不算。”獵虎笑著指向自己胸前的徽章,“至少要等到年底,下一次晉升開啟後,我才能名正言順的對別人講,我是十幾億人類中走出來將軍,接受他們敬仰的眼神和崇拜!”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獵虎!”


    哈迪斯看似真誠的誇獎著,但熟悉他的獵虎卻知道,哈迪斯已經破防了。


    果然,哈迪斯笑了兩聲後,尷尬的停了下來。


    “司機,我想我們應該離開了。”


    “好的。”


    駕駛能車的司機發動車子,在獵虎的注視下揚長而去。


    直到後視鏡內再看不到那道魁梧的身影,哈迪斯這才鬆了口氣,剛剛聽到獵虎講那些前線的事情時,他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也不知道是什麽特殊的情緒在作祟。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獵虎在說假話,但這座城市的發展卻讓他不得不相信這些像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車子繼續前行,不一會又來到了一座綠地公園前。


    公園裏綠草如茵,鮮花盛開,不少人在公園裏散步、鍛煉、野餐,享受著美好的閑暇時光。


    “我們到了。”


    車子駛入停車場,卡特琳娜轉過頭輕聲道。


    “這是哪裏?”


    “以前晴港市南郊的廢墟,不過現在已經被改造成綠地公園了。”


    “那片廢墟?”


    哈迪斯走下車,他有些詫異的低下身子,撫摸著草皮。


    “看起來不像是那片廢墟,這裏的草生命力非常茂盛。”


    卡特琳娜微微一笑:“運用了一種新的改造技術,需要我向你解釋技術原理嗎?”


    “不用了,我今天已經不想思考這些東西了。”


    哈迪斯擺了擺手。


    卻不料卡特琳娜忽然出聲道:“哈迪斯,也許你還有機會。”


    “嗯?”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向蘇摩領主求情,給你一個活下來戴罪立功的機會。”


    卡特琳娜組織著語言,“你看到了,這片土地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需要更多的人來共同建設它。隻要你願意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我相信你還是有機會的,就和獵虎一樣,和我一樣。”


    “是嗎?”


    哈迪斯轉過頭,看著卡特琳娜,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微笑。


    “謝謝你帶我來這裏,但是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不可饒恕,我不想逃避應有的懲罰.不過我想應該不是今天接受”


    “甲權a-2生物毒氣。”


    卡特琳娜忽然出聲,抬起自己的右手,“需要我向你描述這種毒氣的特性嗎?”


    哈迪斯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之色:“你竟然察覺到了?看來你這些年也成長了不少。”


    “好吧,如果你願意放我離開,我們之前的恩怨就算是一筆勾銷。”


    “是嗎?”


    卡特琳娜忽然歎了口氣,想起了獵虎剛剛說過的話。


    人這一輩子,確實會麵臨很多選擇。


    而哈迪斯,好像每次都會在錯誤和正確中,堅定選擇錯誤的選項。


    “哈迪斯,你的遊戲結束了。”


    冷冷的聲音在周邊響起,李虎帶著十多名戰士走了出來。


    “帶我離開,我要見蘇摩。”哈迪斯抿了抿嘴,目光閃過一絲堅定。


    “抱歉,你沒有機會了。”


    “是嗎?”


    哈迪斯不屑的一笑,重複了一遍卡特琳娜剛剛的反問,連獵虎那樣的蠢材都能在戰場上發揮餘熱,混成將軍。


    以他的價值,隻要蘇摩腦子清醒,就絕對不會


    砰。


    砰,砰。


    三道血花從額頭、胸口、心髒三處同時泵出。


    在哈迪斯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視下,李虎收起手槍,嘴角閃過一絲不屑。


    “抱歉,像你這樣不,比你更厲害、更清醒的天才,在這座城市,還有十萬人。”


    “你能活著,是對他們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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