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筆鋒終究是有點狠,您讓一個人死,筆尖都不帶抖動一下的。讀純文學作品這些年,《活著》是我讀到的死人死的最多、死人死的最快、死人死的最無奈、死人死的最順溜的一部小說。


    讀完作品的時候,我就在想先生為什麽起了一個《活著》的名字,如果起一個《死了》的書名不是更符合整部作品的路線嗎。《活著》講了一個普通人的生存經曆,不大氣磅礴,也不神秘莫測,卻是一個時代最真切的樣子。


    那是一個你可以把某個人像神一樣信奉的年代;那是一個你可以為某種思想誓死不歸的年代;那是一個你明明連飯都吃不上,還依然堅信你的信仰是對的,依然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年代;那是一個你明明知道是錯誤的,卻不知悔改隨波逐流的年代。


    那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悲劇,每個人都因自己盲目的信奉吃盡了苦頭。而那些不信奉的人,那些掌握了真理的少數人,要麽被迫害致死,要麽就隱身不出。人們奮鬥的目標是種出三駕馬車拉不動的蘿卜,歡唿雀躍的朝著共產主義而去。


    盲目信奉的結局使得所有人開始挖野菜、吃樹皮,最後隻能用觀音土充饑。那個悲慘的時代不是某一個人所造成的,是華夏兒女受迫害的日子太久了,以至於他們翻身做主後忘了自己殘留的奴性,他們將自己受到過的傷痛轉嫁在了別人身上。


    當活著單純的為了活著,是多麽悲哀的一件事呢,你沒什麽目標,就是吃飯睡覺,每天唱著毛主席萬歲。可單純的活著又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呢,吃飽肚子,有衣服穿,有房可住,還能走動就心滿意足了。


    命運多舛的年代,每個人的命運都一樣,誰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於是,每個人對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滿期待,努力到讓今天的我們感到汗顏。可他們對生命的態度又是那樣的淡然,讓你讀到的不僅僅是無奈,還有數不盡的寂漠。


    當富貴唯一的兒子因為給別人輸血獻出了生命,你可以看出有些信仰在孩子的心裏是多麽的根深蒂固;當醫生問富貴為什麽隻生了一個兒子的時候,你可以看出世態炎涼下的人情冷暖;當富貴背著自己的兒子走在迴家的路上,你可以看出生命的無常在那樣的時代多麽司空見慣;當富貴的妻子猜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沒了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平靜更是讓人吃驚。


    南方村莊裏的那個年代和北方還是有所不同,作為一個北方的讀著,我可能不能完全了解南方的生活環境。但在同一個時代背景下,在同一種思想潮流裏,人們麵對的是同樣的牆上文化,方向路線還是一致的。隻是先生,當你用手中的筆讓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徹底消失時,心中有沒有一點點愧疚呢。


    從古至今,多少人在壓力和競爭下苟延殘喘的活著,他們沒法追求不一樣的生活,也沒有精力去追求,更多的選擇是平凡而又無奈的活著。但也正是這樣的平凡生活,才有了人間煙火的味道,讓人肅然起敬。


    “少年去遊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伴著霞光,那個名叫福貴的老人牽著那頭名叫福貴的牛,在這歌聲中,沿著那金色的土路消隱了。先生的字裏行間平靜而緩和,卻又毫不留情的揭露了人間的虛情假意。


    活著是美好的,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完全為自己而活的,如果全為自己而活,那也就和死沒什麽區別了。人總要肩負著自己的使命和責任,然後一步一個腳印的活著。可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呢,若要給活著的意義賦予什麽內容的話,那便是活著本身了。這世上,還有什麽比活著更美好的事情呢。


    2018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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