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一般張婆子在這個時間點,都會在院子裏轉一轉,到各房媳婦兒子那裏去訓訓話,享受“女皇帝般”的待遇。等巡視完一圈後,才會迴到家,洗臉洗腳上床睡覺。有時候睡不著還會從老伴兒那弄兩口煙抽,吞雲吐霧一番,再上床睡覺。


    “噓!老妖婆出來了。”唐綰綰朝弟弟打著手勢,讓他禁聲。


    唐小意見姐姐這樣稱唿奶奶,差點沒忍住笑,幸虧好唐綰綰及時的捂住了嘴巴,才沒被張婆子發現。


    隻聽到門“嘎吱”一聲開了,從屋裏走出一個身子佝僂著的老婦人,穿著尖頭布鞋,褲腳紮在襪套裏,走路時,有些內八字。


    她像將軍巡視自己的戰場一般,這裏看看哪裏瞅瞅,才走出了小碎步,往大媳婦那屋去。


    剛走著突然看到地上,掉了一個什麽東西,她眼睛一亮,甚時彎腰去撿。然而她剛撿了一個,便是發現那平日倒水的水溝邊,也有一個,她頓時興奮的走了過去。一邊撿,嘴巴卻是開心的咧到耳門子上了。嘴裏兀自咕嚕了句:“我說呢,大清早就聽到喜鵲在叫,鐵定是有好事情。多半這掉地上的錢是今日許家那邊的客人丟的,既然有一枚,兩枚,說不定,將這院子翻一翻還能找到更多的銀子呢。


    “老頭子,快些出來。”


    “啥事啊,睡下了。”


    “你快些!”老太太不敢聲音說的太響,萬一被隔壁的兩個媳婦聽到了,知道了這事兒。她們要是也來撿錢,那這樣的好事豈不是沒了。


    但老頭說歸說,對老婆子的話不敢不聽啊。不然這一晚上耳邊就別想清淨。這還不算,要是一旦遇到她不順心的時候,她又能將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翻來覆去的說上三天三夜。


    “啥事兒啊,這一驚一乍的。”唐老天在屋裏墨跡了一會兒,也出來了。


    “我撿到錢拉。”張婆子喜笑顏開,將自己手掌心的兩文錢攤開給老伴看。


    “哪裏來的?”唐老頭眼睛也是一亮,這可是真錢啊,在燈光上透著亮。


    “在咱們院子撿的,指不定今兒個誰將錢袋子丟了呢。我找到兩個,說不定還有。這樣啊,你和我一起找找,你從這邊找,我從那邊找。”


    唐老頭用手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說道:“不大會吧,我們白日咋沒有看到。”


    “要不咋說我運氣好呢,我拿著燈看到地上有亮光,一扒拉,就是錢,還一下子撿倆。”


    “張婆子說完,用胳膊碰了下還有些迷瞪的老伴道:“趕緊的,咱們分頭找。”唐老頭隻能點了點頭,將外麵的褂子披在身上,打起了精神,兩人分作兩頭,頭低著朝地上看著,賣力的找。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小意你就等著看好戲吧。”唐綰綰在外麵聽得清清楚楚,她就知道這個張婆子看到地上掉了錢,不會就這麽放棄的。果然她將老伴兒叫了出來,兩人一起賣力的找銀子。這樣一來,給了她充分的時間了。


    原來就在張婆子出來的時候,唐綰綰便是悄悄的將衣服放開了一個口子,怕效果不大,她一下子放了七八隻蜜蜂出去,隨即又用衣服將那蜂巢重新包好。然後和唐小意矮身翻身下了院牆,遠遠的在對麵找了個隱蔽處躲著,等消息。


    蜜蜂果然是循著味道的,一開始還亂飛,不一會兒,便是整齊劃一的全部到了張婆子的院子。加上張婆子和唐老頭手裏都拿著燈,它們不去那裏又會到何處去。


    張婆子這低著頭聚精會神的看著地上,突然聽到耳邊有奇怪的聲音,頭一抬,隻見有一隻黑黑的帶翅膀的東西,往她臉上和燈上撞了過來。


    “什麽東西。”


    張婆子以為是什麽飛蟲,用手打了兩下也沒在意。不一會兒脖子上有些癢癢的,要是按照平日裏,她特定要叫起來的,今日她卻是不敢叫。唐老頭見她嘴裏吸著氣,不停的用手在麵前揮舞著,忙過跑了過去,問她咋地了。


    張婆子卻是壓低了聲音道:“別過來,找銀子要緊。”


    唐老頭一臉無奈道:“這大晚上的能找到什麽啊,我是看到你被什麽東西咬了,才過來看看。”


    “我沒事,就是幾隻小蟲子,不礙事。”


    “我看你啊就是鑽錢眼裏去了。”


    不曾想唐老頭一語成截,他話音剛落,便聽到張婆子嘴裏發出一聲慘叫,接著就是捂住她的臉。油燈也一下子掉了地上。要不是唐老頭在,這油燈燒著了,也有可能。


    原來張婆子嘴裏剛說完不礙事,額頭上便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下,這個部分很是敏感,皮膚也薄,被這麽冷不丁的刺一下,任誰都受不住。


    “不好,是蜂子,這大半夜的哪裏來的蜂子。”然而眼前到處都是黑漆漆的,那蜜蜂一會兒飛這裏,一會兒飛那裏,還要當心被他蟄了,一時半會根本抓不住。


    隻聽張婆子嘴裏發出一聲聲鬼叫。


    “救命啊,健民,建勇,大媳婦,二媳婦,要出人命了啊。”


    這邊王氏正在和女兒唐如意在房間裏挑衣服,她們萬萬沒想到的是,今日唐如意的相親非常成功,可把這娘倆給高興壞了,知道老太太每晚都要來訓話,不能那麽早睡便是等事情了了再睡,她們母女倆也正好拉拉家常。


    唐如意心氣高,如今相了一門好親,看家裏的衣服灰撲撲的啥都不好看,便是嚷著要買新衣服,還要買鐲子。唐如月見姐姐又要買新衣服,又要買首飾,心裏頓時不滿的小聲嘀咕了句,“娘,你可是答應她我,在我今年十三歲生辰的時候,也送給我一件新衣裳。家裏本就不寬裕,二姐卻是這個也要買,那個也要買。”


    唐如月的擔心不是沒理由,眼見沒幾日了,家裏銀子原本就緊巴巴的,二姐再一買衣服鐲子,哪有她的份了。


    唐如意頓時拉著妹妹的手,好聲好氣的道:“小妹,你這次就讓了二姐吧,你每年都要過生日的,也不差這一次是吧。二姐答應你,等你明年過生日,我一定送你一套衣服怎樣?”


    “許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家,二姐要是穿的體麵點,別人也能高看我們一分不是嗎,我要是嫁過去,也一定給你相中一門好親事。”


    唐如月頓時將嘴巴翹的老高。“娘,你看我二姐啊,她每次都這個樣子,說出去的話卻從來不作數的。”


    “嗨,你還來勁了是吧。是不是覺得我最近脾氣變好了,我不敢打你。我跟你說,你別想著老是跟唐綰綰那個小賤人學著跟我作對,沒你好果子吃。”


    唐如意脾氣上來了,就給了妹妹一個巴掌,唐如月頓時哇哇的哭了起來。


    “哎呀,你們兩個祖宗,都別吵了。吵吵的我頭疼,我答應你,都給你們買行了吧。”


    有了王氏這句話,兩個女兒才沒有繼續爭吵,大家都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唐如月氣的跑到外麵去了,唐如意也心情不好。


    王氏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個要做衣裳,那個要個新鐲子,算來算去,總覺得家裏能用的銀子實在是太少了,統共加在一起不到二兩,成兒學院那邊還得打點,加上家裏兩個姑娘也在鬧,她可咋活啊。要是能到哪裏弄點銀子花花就好了。


    王氏心裏正在盤算著,怎麽樣撈點銀子,不想兒子唐成蹬蹬蹬的跑進去。“娘,不好啦,我奶又在鬧了,說她要死了,讓你們去救命。”


    “哼,這個老太婆又在作什麽,總有一天要把這個家給作沒了。”


    小王氏正在給女兒唐大妮端來了她偷偷蒸的肉,讓她趕緊的吃了。那肉放在蘿卜裏麵一起蒸的,雖然隻有碗底那一丁點,卻是香的很。這肉和骨頭是她兄弟今日來的時候帶來的。大哥開了個肉鋪子,瞞著婆娘往袖子裏藏了一點肉,給妹妹帶來了,還帶來兩根大骨頭。


    小王氏怕肉被婆婆發現了,藏了起來,就切了一點點蒸了給女兒吃,骨頭湯卻是一家人一起熬的,沒喝完,她又端了些迴來。


    聽到張婆子的鬼哭狼嚎,小王氏嚇的手一抖,肉湯翻了澆了唐大妮一身。唐大妮當即便是哭了,說娘成心的不想給她吃肉。


    唐建永也說妻子,說她連個飯都喂不好。


    小王氏是憋著一肚子氣出來的,一到婆婆的院子裏,便見亂的一團糟,不知道大家都在打什麽,於是她也稀裏糊塗的被加入了他們的戰團。


    最後除了張婆子被咬了,王氏的胳膊也被咬了一口,小王氏被大哥踩了一腳,說自己的腳被踩瘸了,讓大哥賠醫藥費。


    王氏當即和弟媳婦撕了起來。


    ......


    唐綰綰看完後,臉上沒啥表情,拉著弟弟的手準備迴去。她當初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能預計到有這樣的結果了,不想真正當事情發生的時候,人性的醜惡,人的自私和貪婪,便被表現的淋淋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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